這世上有一種氣,隻能忍。


    自己慣出來的小祖宗,含著淚也得忍。


    不忍如何?


    雨勢若是不停就留公司了?


    徐先生現在想幹什麽?


    想拜龍王,讓他行行好,停了這場不見底的雨。


    良久,他恩了聲,迴應道:“好。”


    如此便罷了,且還一本正經的叮囑道:“雨天寒涼,留宿公司記得蓋好被子,切莫著涼了。”


    他像一個五好丈夫,容忍自家妻子的小情緒。


    且還像一個操碎心的老父親似的柔聲叮囑。


    安隅呢?


    內心可有半分波動?


    說沒有,那是假的,


    但她現在,需要冷靜。


    這場大雨,如同徐紹寒所想,下的確實是萬般及時。


    下的如她所願。


    她恩了聲。


    徐先生在問:“明晨若是雨停了,可要讓徐黛給你送衣物?”


    “辦公室有,”她答,話語淺淺。


    辦公室有?這對徐先生來說不是什麽好消息。


    一個在辦公室放備用衣物的人隻有兩種,一種、有特殊需求。


    另一種,長期留宿公司的人。


    早年前從那一路過來的徐先生怎會不懂辦公室留有衣物代表了什麽。


    懂、但不能說,更甚是不能表現出來。


    於是在道:“好、衣物可不用帶,湯藥得送,隔一頓尚且還好,多了不行。”


    中藥調理本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能不斷,便不斷。


    安隅默了兩秒,恩了聲,道了聲:“好。”


    瞧瞧,徐先生多貼心啊?


    連明兒早上的事情都給安排好了,實則,真心如此嗎?


    若你覺得這人是個溫暖的大金毛,那你真是瞎了眼了。


    收了安隅電話的徐先生片刻都未等待,轉而將電話撥給徐黛,話語間,沒有半分玩笑之意,讓她現在、立刻、馬上安排人去清理路障。


    數分鍾前,自家太太柔聲叮囑安全為重。


    數分鍾後,先生冷聲吩咐立即清理路障。


    徐黛縱使在傻,也能摸透這其中深意。


    於是,喚了人,帶著雨具冒著大雨,往主幹道上而去。


    頂著狂風暴雨疏通道路。


    七點半,雨勢漸小,徐黛致電給自家先生。。


    後者端著茶杯站在窗旁,話語冷冷,沒有絲毫溫度:“告知太太路障清了,讓她歸家。”


    “是。”


    “如何說,怎麽說,你自己斟酌。”


    徐黛心頭一驚,暗暗抹了把汗。


    難嗎?


    難。


    實在是太難了。


    徐黛收了電話,打了數分鍾的腹稿,才敢給精明的女主人去這通電話。


    那側,安隅坐在辦公桌前翻著手中起訴文件。


    電話響起時,僅是撩了眼便伸手接起。


    “太太、用過晚餐了嗎?倘若尚未,我給您送過來。”


    何為循序漸進?


    徐黛今兒便準備如此。


    給她送晚餐了,就足以證明、路通了。


    “道路不是堵了?”


    “已經清開了,雨勢也漸小了些,”這話就好似直白告知,您可以迴來了。


    “我晚點叫餐,同你家先生講過了,晚上不歸。”


    言罷,她本欲是想直接收了電話,徐黛在那側,一聲急切的太太直接阻了她的動作。


    隨後,隻聽這人苦口婆心道:“太太,中藥調離本就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喝了月餘,眼下若是斷了,怕是不好。”


    “、、、、、、、、”安隅沉默片刻,尚未來得及組織言語,隻聽她在道:“不為別人,也該為了您自己不是,女孩子要心疼自己才好。”


    徐黛是個喋喋不休的人嗎?


    不是。


    可今日,實屬無奈,徐先生的話壓在前頭,即便往日她在如何謹言慎行,今日也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循循善誘將人給勸迴來。


    勸不迴來,隻怕她不好過。


    這夜,徐黛無疑是將安隅當成了自家親閨女,苦口婆心的勸著。。


    但她的話語說的又萬分有計較,決口不提徐紹寒半分,


    言辭之間都從安隅的身體出發。


    活脫脫一個唐僧轉世。


    念叨的安隅覺得眼前的文件都變成了僧文。


    “徐黛,”安隅開口,阻了她的言語。


    “太太。”


    “我今晚不歸,”她這話,說的清楚直白想必是個人都聽的懂。


    徐黛默了數秒,斂了斂情緒:“我很擔心您。”


    這是真話。


    她擔心安隅,也擔心徐紹寒,更擔心這夫妻二人的關係。


    可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讓安隅沉默了。


    她的人生當中從未有人如此直白的道出一句擔心來。


    這兩年,安隅感受到的所有愛意皆來自徐紹寒,一個男人愛你,會帶動身旁所有人都去愛你,這話,安隅以前不信,可現如今,卻深信不疑。


    幼時出去一個唐思和,在也未有給過她如此直白的愛意。


    安隅心頭微驚。


    默了數秒,道了聲:“知道了。”


    簡短的三個字讓徐黛狠狠鬆開了口氣,


    隨即連忙應允了聲:“我讓廚房備餐。”


    及其日常的一句話,可安隅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喜悅之情。


    徐紹寒這招,無疑是高明的。


    若是直白的拒絕安隅,定然會讓夫妻關係惡化。


    於是、這人繞其道而行。


    當著安隅的麵做老好人,當著徐黛的麵做惡人,


    就如此,跟個精神分裂似的將人給“請”迴了家。


    這日,安隅離開公司,提醒了一聲尚在加班的人,讓他們趁雨勢漸小,趁早離開。


    眾人得了老板的旨意,紛紛收拾東西離開,進電梯時,何莞好巧不巧的就在安隅身旁,她透過電梯門的反光鏡麵看了眼站在身旁的人,側眸望過去,淺笑問道:“何莞開車了嗎?要不要順路捎你一段?”


    這聲帶著深意的關懷一落地,電梯裏落針可聞。,


    一群實習生在同一日進安和,未曾有誰表現突出,可今日老板卻及其關心何莞,這句話,,看似是一句平常的詢問話語,可無疑是帶著捧殺的。


    一時間,電梯裏眾人心中各有所想。


    “我開車來了,謝謝安總,”何莞頂著一眾同伴的目光硬著頭皮道了如此一句話。


    原以為,就該如此了。


    本身,她與安隅也就見過一次罷了,且還沒有說上話。


    可安隅呢?


    似是並不準備如此簡單的放過她,笑道:“工作中有什麽不同的記得問。”


    “好的,”何莞謙虛迴應。


    安隅笑了笑,而後這才順帶看了眼站在電梯裏的其餘人,依舊淺笑道:“你們也一樣。”


    安隅不是給有善心的人,她明明不喜何莞,又怎會表現出一副喜歡你的神情?


    她在憑一己之力讓何莞在安和孤立無援。


    親自趕出去?


    怕是不行了。


    讓這位豪門大小姐知難而退也並非不行。


    一個曆經商場的女強人,怎會沒有些許鐵血手段呢?


    出電梯,她昂著頭,跨著自信的步伐往門口而去,一身酒紅色雪紡襯衫在身,顯得整個人更家清瘦,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噠噠響聲,每走一步就好似一個曲調緩緩傳來。


    她這一生,從不會將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手中。


    更甚是不會就如此輕而易舉的妥協。


    刀山火海,也不是不可行。


    這日,葉城見到的安隅,與往常不一樣。


    往常,她是輕鬆,且隨意的。


    可這日,明明是歸家的人,他卻在她眼眸中看到了奔赴火場的堅定。


    歸家路上,將小的雨勢在度轉大,傾盆大雨嘩啦啦的往下倒,


    葉城這個曆經沙場的老司機碰見今日這種天氣,不由得心裏捏了把冷汗。。


    傾盆大雨倒下來雨刮器都成了擺設。


    “不行停路邊等等,”安隅在後座,眼見這天跟破了似的。


    不由得開口道了句,畢竟,安危第一。


    “這種鬼天氣,停路邊更危險,”葉城開口,緊盯路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生怕出現任何意外,過紅綠燈時更甚是怕的緊。


    唯恐有眼神兒不好的人衝出來連累他們。


    二十碼的龜速爬迴磨山要多久?


    安隅不知。


    但她覺得,眼下如此路況,迴去怕是難。


    “看看附近有沒有酒店,找個酒店住一晚,”這意思是,不迴去了。


    這雨下的,確實是駭人。


    “還是迴吧!慢點總行,這雨也不知下到什麽時候,這若是今晚倒一晚,明兒隻怕是該淹了,到時候就不隻是住一晚酒店的事兒了。”


    這話,葉城說的隨意。


    隻是很簡單的表達自己內心所想,沒有任何意思。


    安隅細想,確實也是如此。。


    望了眼窗外,隻聽葉城在道:“隻怕是不用等明日,該淹的地方已經淹了。”


    這雨,嘩啦啦的從下午兩點一直到現在。


    隻怕過後,該澇的地方得澇。


    從公司,以二十碼的速度爬迴磨山,用時足足一小時二十三分鍾。


    徐黛候在屋簷下,,頻頻伸長脖子觀望。


    見車燈打來,撐著傘過去迎接。


    按車程,應當是太太先歸,可這日,並非。


    徐先生接過徐黛手中的傘,跨步進屋,傭人見此,急忙進餐室端了碗溫熱的薑湯出來。


    他伸手接過,喝了兩口視線尋了眼屋子,未見安隅身影,擰眉望向徐黛:“太太沒迴來?”


    徐紹寒出門時,恰逢雨勢漸小,車子行至磨山境內才遇上這陣子傾盆大雨,而安隅,好巧不,巧,從出門便撞了個正著。


    以至於,歸家比徐紹寒慢了許多。


    “還在路上,”徐黛迴應,而後似是怕先生擔憂,在度開口解釋:“葉城來電話說在路上了,眼下雨勢大,不敢貿然打電話,怕葉城開車分心。”


    聞言,徐先生倒也沒多問,點了點頭,:“若半小時後還未到家,該問得問。”


    “明白。”


    九點半,葉城將車子駛進磨山地界時,狠狠的鬆了口氣。


    屋簷下,徐紹寒見安隅歸來,親自撐了傘前去接安隅。


    男人邁步而來時,讓她憶起新婚後他離家那日,也是個下雨天,不同的是撐傘來接的人從徐黛變成了徐紹寒。


    狂風驟雨刮得徐先生手裏的傘險些撐不住。


    安隅推開車門下車,一秒之間,便被人攬進了懷裏,而後被擁著往屋簷下而去。


    八月份分的天,雖說尚在夏季,但今日倒了這一下午的雨,氣溫亦是降的厲害。


    一下車,觸到這股子冷空氣,,在加一陣狂風吹來,冷的她打了個寒顫。


    徐先生身後將人往懷裏緊了幾分。


    進屋,徐黛端碗薑湯過來,男人將手中雨傘遞給傭人,邁步過去順手抄起搭在沙發上的外套,披在了安隅肩頭。


    “上去放水,”天氣變幻無常,又是狂風暴雨,若是著涼怕是有他心疼的。


    徐紹寒這話是對徐黛說的,後者應了聲,疾步上樓而去。


    唯恐自己動作慢了半分。


    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安隅一般在這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安全歸家。


    京西南路與京西北路交叉路口的一聲巨響,注定要在明日成為這個城市的頭版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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