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離家老大迴。


    有家、才能迴啊!


    向她這般從小無家可歸無依無靠受盡世間生活摧殘的女子,往哪裏迴?


    這世間哪裏還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的親生母親自幼將她當成拖油瓶,她的父親兄長至今杳無音信。


    她在這世間,就是個多餘的獨行客。


    任由這天地繁華,可她終究隻是孤身一人。


    極痛之餘,唯有躲在陰暗角落舔舐傷口。


    誰人能懂她心底的痛?誰人能懂她心底的恨?


    誰又能設身處地的想想她這些年到底是如何在趙家這個狼窩裏匍匐前行的?


    到底是何支撐這她在這漫無天際的摧殘裏度過十五年之久?


    是她對至親的希望,是她心底依舊殘存的一點點餘陽給了她生的希望。


    如今、希望破沒。


    她該何去何從?


    眼前的階梯不是階梯,是人生的倒計時,她的步伐,不再是步伐,是尖刀,刀刀落在她心頭。


    痛的她鮮血橫流,渾身顫栗。


    一次次的希望,造就一次次的失望。


    她該有多強大的內心,才能在麵對失望時繼續鬱鬱獨行。


    她該如何拖著這滿身傷口行走在這充滿惡意的人世間?


    她該如何、該如何啊!


    誰還能在給她希望,誰還能?


    良久,有一女子捂著胸口緩緩坐在髒亂的樓梯間,眼底的淚花落在地上與灰塵混在一起是那般清明,而又那抹虛幻。


    “您別太難過,或許隻是搬走了。”


    此話一出、本是一句安撫,卻讓默默落淚痛心的女子發出嚎啕大哭聲。


    她坐在台階上撕心裂肺放聲大哭,將這十五年來的憋屈悉數哭了出來。


    趙家人欺她時,她忍住不哭,想著會有人來接她。


    趙家不將她當人對待時,她忍住不哭,想著總有一日會過去。


    那群豺狼野豹狠狠撕咬她的時候,即便痛徹心扉她依舊能忍住不哭,她不是不痛,是心底尚有一絲絲希望啊!


    現如今、希望破滅。


    叫她如何忍?怎能忍?


    誰也不知在國外那些個苦苦獨行無依無靠受盡欺辱的夜晚她是如何過來的。


    “你不懂,”她撕心裂肺哭喊著,叫嚷著,似動物死去前的最後一聲哀鳴。


    “你不懂,”她泣不成聲,哽咽難鳴。


    所有的話語幻化成淚水落在地麵上。


    這是她忍了十五年的淚水啊!


    她想著,總有一日會有親人接她離開那個狼窩,可直至她尋上門,她們搬走。


    這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滿心期望有人接她歸家,到了卻發現,於這世間任何人來說,她都是多餘的。


    都是多餘的。


    你們不懂,不懂我這十五年是如何忍辱負重,不懂我這十五年到底如何煎熬,不懂這十五年來支撐我活下去的是什麽。


    你們不懂。


    沒人懂。


    沒人懂她。


    她不該存在,不該存在的。


    這日、首都磅礴大雨傾倒了整日。


    安城豔陽高照,三十幾度的太陽掛在天空,刺眼而又暈眩。


    馬路邊,有一女子步伐虛浮緩緩前行,雙目空洞的好似一個沒有感情的布娃娃。


    車來車往的馬路上,不時響起喇叭聲,可即便如此,未能阻止她緩緩前行的步伐。


    此時、紅燈起。


    一聲刹車聲劃破天際,引去了眾人視線。


    -------


    首都這日的雨跟破了天似的往下倒,將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都吹彎了腰,壓得抬不起頭。


    院落裏,樹枝被狂風吹的左右傾斜。


    看起來異常駭人。


    正午時分,葉知秋熬了一鍋山藥湯,讓葉城上去將人喚下來,怕人躺久了,躺出毛病。


    二樓臥室內,徐紹寒坐在窗沿,坐在安隅時常窩著的那個位置上望著窗外雨勢。


    不聲不響,沒有生機。


    屋內、梳妝台旁的加濕器正在工作,白狗窩在男人腳邊,時常抬起頭看他一眼,偶爾用那圓圓的腦袋蹭著他的腿邊。


    若非此時情況不對,怎能說這不是一副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麵呢?


    身後,推門聲響起;男人嗓音沙啞,開口道;“安城不知下雨沒。”


    葉城一愣,不知這人是在喃喃自語還是在同他言語,沉吟片刻才道;“應當沒有。”


    “下雨不知她帶傘沒有,若是淋了雨、不好。”


    此時、葉城才知,這人,是在喃喃自語。


    他心裏太記掛那個人了,以至於看見任何一個場景都能想起她的影子。


    “夫人讓您下去喝湯,”葉城秉明來意,話語淡淡,生怕驚擾了這個正在出神的男人。


    他不知是未曾聽見亦或是心思不再此處,屋外的爬山虎被吹的歪頭歪腦,突然,有一株從牆上垂下來,明明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可在其看來,卻不好。


    葉城等了許久,未曾等到他的言語,隻見他伸手,摸了摸身旁自家太太用來搭腿的毯子,喃喃自語道;“我從昨夜開始,便始終難安。”


    始終難安。


    誰也不知他這個始終難安到底是何意思。


    葉城未接話,一來是不敢接,二來是不知如何接。


    等了片刻,這人伸手將毯子上的皺褶緩緩撫平;“不能讓她看見我動她東西了,不然又該不高興了。”


    葉城見此,眼底酸澀腫脹一閃而過。


    邁步過去虛撫著人下樓,身後隻白狗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倒也是乖巧。


    樓下,餐室裏,葉知秋親自擺好餐室,期望徐紹寒能多吃些。


    徐黛說,他是飲酒過度,她便不再問。


    身為母親也好,身為婆婆也罷。


    子女的婚姻,她深知不可過多插手。


    但關心,在所難免。


    這日午餐,徐紹寒端起葉知秋熬了數小時的山藥湯,不過數秒之間、手中釉色斑斕精美的手工瓷器,忽然、炸裂開。


    一碗滾燙的湯悉數落在男人掌間。


    伴隨著熱湯落下驚了一屋子候在一旁的傭人,而當事人,視線落在被燙的紅彤彤的掌心,心底卻有一道缺口,被狠狠的撕開。


    讓他渾身發顫,止不住的想要去抓住些什麽。


    一屋子人兵荒馬亂,而當事人,卻定在哪裏,想抓住那種異樣的感覺。


    古人有雲,盛極必衰。


    正午時分去世的人,大抵都是心中怨氣極盛之人。


    車流中,有一女子倒在血泊中,成了這個豔陽高照之日唯一的哀歌。


    那方,謝呈與華慕岩受徐紹寒指示,護她安全。


    卻不想,撞見了她尋死的一幕。


    她有心紮身進車流,這世間的一切言語都成了她的通往死亡路上的歡歌。


    謝呈也好,華慕岩也罷,望著這頃刻之間的一幕,均是呆愣、不可置信。


    他們知曉,安隅是個薄情寡義心狠手辣之人,可未曾想過,那個他們一心認為那個薄情寡義的女人,卻在這個正午街頭,選擇以如此直白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華慕岩握著方向盤的手狠狠顫栗,謝呈伸手解安全帶,卻顫抖著按了數下才按開。


    他們不是未曾曆經過如此場麵,但從未見一個女人如此決絕的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推開門,踉踉蹌蹌慌慌張張奔赴過去,乍一眼,讓他唿吸凝滯。


    半跪在這個倒在血泊中女子身前,他像個失了魂魄的過客。


    烈日午後,一場車禍,讓這世間所有都黯然失色。


    十二點過五分,餐室手機鈴聲大作,葉城慌慌張張從兜裏掏出手機,伸手接起。


    那側的話語,讓他險些跪在地上。


    扶著椅背才勉強站穩。


    徐紹寒見此,視線落在葉城身上。


    葉城拿著手機望著徐紹寒,本是血氣方剛保家衛國的男兒這一刻卻紅著眼眶張著嘴,望著這個昨夜因妻子離家徹夜未眠的男人失了言語。


    他不知如何說,不知該不該說。


    那顆顫顫巍巍的心,好似驗證了男人上一秒的話語,【從昨夜開始、便始終難安】


    “出何事了?”葉知秋一聲冷喝響起。


    葉城抖抖索索的扶著椅背,望著眼前那個滿麵擔憂、驚恐不敢言的男人。


    顫顫巍巍開口;“太太自殺了。”


    哐~~~~~男人起身又栽倒的聲響。


    這日、安城人民醫院急診科,送來一位車禍患者。


    未曾在外過多停留,直奔手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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