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徐先生今日可是妥妥的見識到了。


    他老婆,真真是個了不起的好角色。


    客廳裏,徐紹寒怒目圓哧的眸子瞪著安隅,後者呢?一臉無辜迴視他。


    氣嗎?


    氣,都快氣炸了。


    可真是個好東西,手刮傷了,一路都不吱聲,就等著迴來告狀?


    他這麽一大男人不要麵子?


    夜間,用過晚餐,葉知秋提議留在家裏住一宿,因著有了上次開頭,這次安隅倒也沒什麽感覺。


    應允了下來。


    隻是心裏念著的,不是自己被劃傷了的爪子,而是院子裏的桃木。


    晚間餐桌上,葉知秋麵不了數落徐紹寒,後者低眉順眼的虛心挨罵,但也是真沒將氣兒撒到自家老婆身上,反倒是一邊挨罵一邊伺候愛人用餐。


    讓安隅覺得頗為不好意思。


    臥室裏,安隅窩在單人沙發上,徐紹寒坐在跟前拿著棉簽蘸著碘伏落在她掌心。


    這人,素來沒伺候過旁人,下手不知輕重也是常有之事。


    碘伏落在掌心按壓著。


    那動作,站在一旁的葉蘭都覺得疼。


    在看看窩在沙發裏的人,眉頭緊擰,隱忍不言。


    徐先生抬眸撞見的便是這人一臉隱忍的表情,低低開腔問道;“疼?”


    “疼,”她如實迴答。


    哪裏曉得本就是直白的一句話,卻會將這人惹惱,原本半蹲在跟前的人伸手將手中棉簽甩進垃圾桶,一臉不悅的目光跟萃了毒似的瞪了她一眼,轉而對葉蘭道;“你來。”


    這二字,可不輕。


    帶著濃濃的不悅與強勢的命令。


    臨危受命,豈敢不從?


    “我自己來,”安隅說著,伸手擋開葉蘭,讓一個四十來歲的長輩蹲在跟前給自己擦藥,實在是不妥。


    可一旁徐紹寒容許嗎?


    他冷涔涔的目光落在葉蘭身上,雖是不言不語,但足以讓葉蘭心底微顫。


    “不礙事,少夫人,您不方便,我來。”


    身後,陽台門半開,徐先生半靠在門邊輕點煙灰,漆黑夜色下,男人著一身黑襯衫半邊身子在裏麵,半邊身子在屋外,若非屋裏有光亮,隻怕是單獨看出去,會嚇得丟了魂兒。


    男人雖靠在門邊漫不經心輕點煙灰,可那深邃漆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葉蘭手上。


    似是在觀摩她處理傷口的動作。


    顯得頗有興致。


    臨了,葉蘭起身,叮囑她晚間不要沾水,過兩日自然會好。


    安隅點了點頭,輕聲道謝。


    話語軟糯,不免讓這個四十來歲的管家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多年前,葉知秋嫁給徐啟政,葉蘭陪嫁過來,身處在這頂尖豪門世家中,自是見過不少豪門小姐,但真正豪門中人無一不是帶著麵具的,若想窺其內裏,需要長久時日。


    葉蘭與安隅見麵次數不多,但這人給她的感覺,倒是沒有半分嬌柔做作。


    頗為得人心。


    葉蘭離去,徐紹寒邁步進來伸手將煙按在煙灰缸裏,邁步進衣帽間,在出來,手中多了套女士睡衣,不再是上次那套,相反的,與她磨山的款式有些相像。


    男人站在淋浴室門口不聲不響望著她。


    徐太太內心有一股子不祥的預感,遂問道;“幹什麽?”


    “洗澡,”說罷,徐先生似是怕她不懂,還揚了揚手中睡衣。


    意思明顯,是你洗不是我洗。


    “、、、、、、、”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自己來,”她起身,欲要接過徐紹寒手中睡衣。


    後者將手舉高,阻了她的動作,還頗為關心問道;“爪子不想要了?”


    “小傷,無大礙。”


    “誰傷害,誰負責,秉著為人丈夫的責任,不能讓我愛人受到傷害,”徐先生煞有其事的言辭在配上一本正經的容顏,倘若是外麵那些個女子,隻怕是早已被迷得五魂出竅神魂顛倒了。


    這場戲,大抵還是要從昨晚說起。


    昨夜徐先生一通怒火撒下來,讓徐太太渾身不舒爽。


    業內傳聞,安律師此人,及其記仇。


    若是一個女人有著了不得的手段且還記仇的話,那你得小心點。


    因為一不小心,你掛了,都不知是為何。


    徐太太憋著一口氣到今晚,不動聲色將葉知秋拉到自己陣營來,狠狠虐了一番徐紹寒。


    徐先生是吃素的嗎?


    自然不是。


    這二人,都是頂尖的權謀好手,來往算計之間那算盤可謂是敲的霹靂扒拉響。


    算計我?


    沒關係。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倆看誰厲害,一小丫頭片子還想坑我?


    安隅站在跟前怒瞪著他,被氣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不洗、直接睡,”言罷,她往床邊去。


    還奈何不了你了?


    “睡吧、睡吧!明日清晨起來大家都會知曉我們安隅是個小邋遢鬼,不愛幹淨,”她正走著,身後悠悠然傳來這麽一句話。


    這人,似是挺樂意見到如此場麵的。


    似是巴不得大家都知曉她是個不愛幹淨的主兒。


    安隅轉身,怒氣衝衝望著他,硬生生的被人氣笑了。


    這夜、鬥智鬥勇中,徐太太敗下了陣。


    隻是這澡洗出了事兒。


    次日清晨徐太太起來上廁所,徐先生一如往常去了院子裏運動,徐太太坐在馬桶上看著浴室,不免臉紅一片,思及此,女人伸手按了馬桶衝水,而後邁步至洗漱台前,拿出男人的牙刷,惡狠狠的開始刷著洗漱台,鏡麵。


    數分鍾過去後,隻至牙刷似是都有些變形了,徐太太才罷手。


    哐當一聲,及其滿意的將牙刷扔迴杯子裏。


    清晨徐先生站在洗漱台前刷牙,隻覺牙刷不對勁,但也不知曉哪裏不對勁。


    也就作罷。


    次日周末,徐紹寒留在總統府,而安隅自也是沒走的可能,葉知秋清晨見小夫妻二人沒走,臉麵上的笑容洋溢的如同屋外正盛的陽光。


    一樓客廳,難於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後院綠油油的草坪,思緒飛揚。


    忽而想起,h國那些年,她在一處莊園勤工儉學,那處的草坪,如同此時總統府的草坪是也一樣的,綠油油的,在陽光照耀下異常晃眼,這種綠,太過不真實。


    彼時,她在想。


    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生長規律,夏季的小草是最綠的時候,特別是雨後,那種嬌豔欲滴的感覺格外惹人心顫。


    而人呢?


    她的生長規律在哪裏?她的鼎盛時期在哪裏?安隅覺得,她的人生尚未真正開始便已經邁入了終結。


    每個人都有一段特別光輝與的時刻與一段難以忘懷的人生,而此時,她不覺得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


    年少寄人籬下吃盡苦難受盡冷眼,成年一心紮進事業隻為出人頭地,以至於常年空中飛行,居無定所。


    而現如今呢?


    倘若是沒有徐紹寒這號人物的出現,她往後的十年、二十年,應當真是人生鼎盛時期。


    可徐紹寒的出現,如同一把砍刀,狠狠的將她的人生從半路砍斷。


    即便這人生是她自己拚盡全力爭取來的。


    此時的安隅,就好似那垂暮老人,站在自己生與死的臨界點,找不到人生意義。


    “手好些了嗎?”正出神著,伸手溫柔聲響傳來,安隅微微迴眸,便見葉知秋著一身素色旗袍站在身後。


    她站在身後靜望著她,眉眼間溫文嫻靜、姿態婉約,儀態萬方,端莊得體。


    “好些了,勞母親掛心了,”安隅淺聲迴應,麵上笑容淺淺。


    晨間下樓,葉知秋心裏惦記安隅傷勢,接過傭人熱毛巾擦手之餘隻聽葉蘭道;“少爺和少夫人都還沒走。”


    “少夫人呢?”她問。


    “在落地窗那處。”


    葉知秋伸手將手中毛巾遞給葉蘭,而後邁步朝落地窗而去,遠遠的,見她長身而立站在落地窗前,那清冷的姿態中帶著幾分難有的孤傲。


    滿身孤寂帶著些許滄桑,即便是這清晨朝陽也沒能柔和她半分。


    葉知秋與葉蘭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驚訝小小的一個女孩子周身卻有如此孤寂蒼涼之感。


    落地窗前,她著一條米色雪紡長褲,白色雪紡休閑襯衫在身,單手插兜,倚窗而立,那種感覺,像站在黃昏之下看盡人生冷暖的百歲老人。


    一眼望不到盡頭。


    葉知秋望著安隅,邁步過去,牽起她纖細的手腕,看了看掌心。


    溫溫婉婉,低低淺淺笑了笑。


    “徐家家規甚嚴,為人子女與為人丈夫都有一套家法,倘若安安以後在紹寒那裏受委屈了,迴來與母親說,母親幫你討公道,”葉知秋這話,說的柔柔淡淡。


    聲響不大不小,一旁路過灑掃的傭人自是沒聽見的,可葉蘭聽見了。


    心底除了驚顫,在也找不到任何言語來形容。


    葉知秋有女兒,但正是因為有女兒,在生養的過程中知曉養閨女的不易,乍一見安隅這滿身蒼涼,她心底的不忍與心疼蔓延開來。


    到底是何家裏,才能將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養成這般?


    清晨、總統府傭人都在院子裏忙著自己手中工作,落地窗前,徐太太長身而立,這個孤傲堅韌不輕易服輸的女孩子在這二十三年來,頭一次被長輩撞進了心窩子。


    葉知秋一番話,何其體貼與溫暖?


    這種體貼與溫暖是她這二十三年來從未享受過的。


    一個相處二十三年的母親抵不過一個相處數月的婆婆。


    這令人痛心的真相,怎就那般難以接受。


    許是這日陽光太過晃眼,以至於徐太太紅了眼眶,再多話語在此時都顯得太過蒼白,她低垂首,看不清麵部表情,隻是沉沉點頭。


    葉知秋見此,頗為心疼的將人摟進懷裏,輕輕拍著人後背,話語溫柔;“乖、母親是向著你的。”


    這一聲“乖”,如同火星落地撞進了安隅內心深處。


    猩紅隱忍的眼眶中,淚水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想來何其可笑,她此生初次感受到來自母親的溫暖,竟是從婆婆身上得來的。


    十歲那年,安隅尚且還在趙家,趙清顏像往日一樣過來找事兒,而安隅素來不是個吃悶虧的主兒,與之動了手。


    且驚動了兩家長輩。


    那日,胡穗二話不說不問緣由上來就是一巴掌。


    她不問問趙清顏到底做了何等事情,也不問前因後果到底發生過什麽。


    將所有錯誤都定在她身上,將她判了死刑。


    此生,第一個維護她的人,是葉知秋。


    這種感覺,及其令人痛心。


    徐紹寒衝完澡從二樓下來,葉知秋恰好鬆開安隅,拍了拍她肩膀,柔聲說著寬慰話。


    徐先生乍一見徐太太臉麵上那晶瑩的淚珠兒,步伐微微失穩,跨大步朝自家母親和妻子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徐少逼婚之步步謀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不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不言並收藏徐少逼婚之步步謀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