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你若一廂情願愛著一個人,那人身旁並無旁人,你會覺得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倘若身旁有鬼魅橫行,那麽無疑,那個鬼魅會成為你的敵人。


    且還是赤裸裸,擺在明麵上的。


    天府尊邸曆來是權貴橫行之地,唐思和與幾位法院友人在此處應酬。


    這本是他和安隅二人的事,但無奈,她素來不喜這種交際場合,能免則免。


    這夜間,徐氏集團在此處宴請合作商,二人包間門對門。


    兩撥人,男士皆是西裝革履,女士皆包裙在身,且妝容精致。


    臨行離開時,兩撥人同時出來。


    在走廊碰個正著。


    唐思和乍見徐紹寒,麵上神色微緊,但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似是全然忘記上午時分那份好心好意的“甜品”,頷首招唿;“徐董。”


    “唐總,”徐紹寒波瀾不驚的眸子落在對方身上,薄唇微起,話語淡淡。


    身旁周讓見唐思和,心底倒抽了口涼氣,隻道是冤家路窄,如此都能碰到。


    旁人不知,他知。


    自家先生昨夜吩咐之事,且還是他與葉城去辦的。


    當真是狹路相逢。


    “徐董請,”兩撥人,一波是高高在上的資本家,一波是為國服務的法律人士,誰先誰後,身份決定一切。


    徐紹寒麵帶淺笑,微點頭,隨後與一眾合作商離開此處。


    直至一行商界精英消失在走廊盡頭,身後有人感歎道;“世人都說徐家四少乃天子驕子,今日一見,當真是器宇不凡。”


    “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場,”有人嗔歎。


    唐思和嘴角牽起一抹冷笑,未接旁人話語,引著眾人離開。


    院外停車場,唐思和黑色奔馳停在路旁,男人邁步過去,卻赫然見他車旁有點點星光,走進、才發現,那個不可一世的上位者此時正悠哉悠哉單手插兜靠在他車旁抽煙。


    那模樣何其淡然愜意。


    唐思和步伐停在數步之外,望向徐紹寒,聲線清冷;“能讓徐董親候,實乃萬分惶恐。”


    徐紹寒不急著應他話語,抬手往嘴邊送煙,吞雲吐霧之際話語溫淡;“時常聽聞我愛人提起唐總,數次相見均匆匆一瞥,想著今日得閑,與唐總會會。”


    “敝人的榮幸,”唐思和開口。


    言罷,男人抬手將手中香煙扔在地上踩滅,忽而,一束燈光打過來,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二人中間。


    秘書周讓下車給老板拉開車門。


    片刻、一家裝修古樸的茶樓裏,二人對麵而坐,皆是西裝革履,且穿的還是同色係。


    若說顏值與氣質,單看,徐紹寒更為出色。


    唐思和屬於俊雅形男子,翩翩公子的風範,而徐紹寒,外表俊美,但實則骨子裏多少還是帶著徐家特有的王者之氣,一副衿貴的世家風範。


    茶藝師將上好的明前龍井上上來,跪坐在蒲團上伺候二人。


    片刻,一杯清茶擱置二人跟前。


    徐紹寒端起茶杯,抬手,讓人離開。


    “聽聞唐總最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連家都讓人抄了,”男人端起杯子放在鼻前輕輕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鼻而來,似是格外沁人心脾,讓男人微迷了眼。


    唐思和伸手端起茶杯放在掌間轉了轉,話語淡淡嫋嫋;“果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徐董。”


    男人嘴角輕勾,輕抿了口清茶,話語間帶著些許無奈,就差搖頭歎息了;“實屬無奈,家人在的地方,總會過多格外關注些。”


    大意是,老婆在,才會關注你。


    否則,誰會有那閑情雅致?


    “我的榮幸,”唐思和迴應。


    論打太極,這二人都是個中好手。


    徐紹寒深諳商場陰險之道,你來我往之間說的全是官方客套話,而唐思因職業習慣謹言慎行,徐紹寒不挑明之前,他斷然不會與之硬碰硬。


    男人不緊不慢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掩去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唐總職業特殊,防人之心不可無。”


    許久之前,唐思和聽聞徐紹寒此人。


    無非是兩種形象,一是救苦救難的有著慈悲心腸的慈善家。


    二是心狠手辣架子高手腕狠的商業霸主。


    如此南轅北轍的形象果真是讓人無比驚愕。


    今日正麵交鋒,唐思和想,他大抵知曉眼前這男人為何會有如此極端的兩麵。


    他話語間淡淡柔柔,似是在規勸你。


    可實則,這人,心底黑的跟鍋底似的。


    唐思和在不濟,也猜想得出昨夜之事出自誰之手。


    這首都,能有幾人能繞過密集的攝像頭躲過重重安保且還神不知鬼不覺不留下任何證據的將他家給抄了?


    除去徐紹寒,還有何人?


    倘若上午隻是猜想,那麽現下,萬分肯定。


    這男人,一邊撕咬他,一邊笑容豔豔規勸他。


    當真是梟心鶴貌。


    唐思和將手中杯子放在桌麵上,而後雙手交疊落在膝蓋上,醇厚嗓音,意有所指開口;“世上最為險惡之物,莫過於人心,禽獸之惡,惡在求生,人心之惡,惡在貪婪。”


    於唐思和而言,徐紹寒是貪婪的,貪婪到不惜將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綁進婚姻的牢籠。


    讓她在一塊幹枯的土地裏活活等死。


    安隅嫁給徐紹寒,無疑是從懸崖邊跳進了萬丈深淵。


    而她本可以有乘風破浪的機會,此時、、、、、、、、、不說也罷。


    徐紹寒眸光深了深,可麵上那股子雲淡風輕不曾有半分改變、“貪婪分兩種,一種是有能力,一種是無能,倘若是前者,但也算得上是一樁美談。”


    無能為力者,才會憎恨前者。


    唐思和存在安隅的生命中長達數十年,可這數十年,他都未曾將人拉出深淵。


    “貪婪之人才有動力,唐總,”男人笑意沛然,伸手將手中茶杯擱在桌麵上,青花瓷的杯子裏泛著熱氣騰騰的茶水,細看,這杯茶,男人壓根未動。


    自然,唐思和也注意到了。


    “相比畏手畏腳不思進取之人,我更喜後者,”男人打量其一眼,帶著輕嘲與不屑,起身,伸手扣上西裝紐扣,細長的手指幹脆利落帶著絲絲冷厲。


    語落,俯視低睨人一眼,離開茶樓。


    前者,不配做敵人。


    恍惚間,徐紹寒想,大抵是他高估眼前人了。


    就唐思和如此人,不值畏懼。


    ------題外話------


    加更完畢、


    劇透來一波:


    2007年冬,下了場瓢潑大雪,這個冬天,徐先生一心求子,尋遍名醫專家,隻為得償所願。他有心為人父,而徐太太無心為人母,徐先生每日所熬湯藥皆被她貢獻給馬桶。


    二人吵鬧,冷戰,全全上演,這年冬天,她滿心孤寂被圈在磨山莊園內,漫天大雪將她掩蓋在這個冷漠無情的豪門家族裏。


    他說:“我所求不多,妻兒康健便可。”


    她說:“我寧放棄為人母的機會,也不給你徐家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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