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蒙漫,不知盡頭。黑暗中那剪子張合之聲,不絕於耳。


    君步行走在前麵,後麵是靜月和陸芸,在後麵是王猛等人,隻一迴合,隊伍便少了五六個人。眾人的神經都是繃緊的,蠍子似的怪物的突然出現,愈發讓他們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流水聲從前方傳來。君步行腳步一滯,麵露疑色。


    “是水聲!”靜月道。


    “奇怪!”君步行道。“這裏我們可是走了個遍,先前可未見到有什麽河流。”


    靜月沉吟了下,道,“還是小心點好。”


    君步行嗯了一聲,緊緊捏住手中的劍,迴頭掃了一眼,道,“我過去看一下。”說話間他已是箭步竄了出去。靜月深吸口氣,朝陸芸看了一眼,陸芸身邊是那王猛。王猛有些驚愕。


    “君掌門這是去哪”王猛問道。


    靜月道,“大家跟好了,前往不要掉隊。”


    隊伍在移動,霧氣卻是凝滯的仿佛死了。鉗子張合之聲越發的近了,這催促著眾人不敢停留。水聲越來越近,有人已是舔了舔幹涸龜裂的嘴唇。


    君步行已在數裏之外。那水聲還在前方,似乎他並未拉近與那流水的距離,反而還在原地。他皺眉,目光深邃而銳利。無風,空氣也不流動。那鉗子張合之聲似乎已經被拋到了很遠的地方。汗水順著胳膊滑落下來。他舔了舔嘴唇,感覺到苦澀的味道。忽然他的身體往左側移動,同時手中的劍平舉在胸前。


    有光,一閃一閃如一排排的寶石在閃耀。


    那光也如同聚集在一起的螢蟲,光並不明亮,但是聚集在一起卻是讓人眼前一亮。他往那光處移動,隻是掠出丈許遠的刹那,他忽然一滯,既而跺地往後一閃。他的麵色變得無比的難看,甚至眸光也因為驚懼而閃爍起來。汗水,從額頭滑入眼眶裏。視野模糊了。


    但是,那一團光卻在這時忽然間飛了過來。


    速度極快,陰寒之氣瞬間鑽入君步行的體內。君步行渾身一顫,疊步後移,同時一劍橫削。劍光在視野中擴散,那一團光被劍光撕開。可是,危險更甚。君步行來不及喘口氣,又是一腳踩在地上然後迅速的後移。


    “救命!”


    有人在喊叫。


    可是那被撕開的光團卻是融合在一起,再無那一劍的痕跡。


    “怎麽了”


    靜月出現在君步行的身後。君步行沒有開口,而是麵目一厲,騰身而起,撲向了那團光。他已不能再退,再退便會讓靜月等人卷入危險之中。所以,他隻能放手一搏。劍光飛瀑,將那團光撕成一塊塊。被撕開的光團發出那刺耳的嗡鳴之聲,仿佛有無數的蚊蟲在鳴叫。


    君步行落地,靜月已出現在他的身邊。


    “那是什麽”


    “不知道,但絕不是善茬。”


    撕開的光團再次融合在一起,一聲怒吼從中爆裂而出。


    人影,光點,猛獸。


    陰森的氣息如巨浪拍來。


    “小心!”君步行將靜月推了開來,一劍橫掠,如鷂鷹一般的翻身而起。他的身體從那光團側邊掠過,長劍從那光團的上半部分飛過。一條手臂抬了起來,手臂上如鑲嵌了無數的寶石。君步行看著那手臂,注意到那手臂上如寶石一般的光點。是人,一個醜陋的仿佛被一張皮包裹住了全身的人。


    這是什麽人


    怪物妖魔


    腦海掠過一道道疑問。而那手臂已是拍了下來。君步行急忙執劍擋在了麵前。那手臂拍在長劍上,長劍一顫,立時發出呻吟之聲。砰!君步行的身體重重的砸在地上,而後滑了出去。


    “大家後退!”


    靜月沉穩的喊道,目光卻是緊緊盯著那帶光的身影。其他人已是驚慌起來,紛紛朝後麵退去。可是,身後卻有那鉗子張合之聲,已是越發的近了。君步行被砸的七暈八素,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的星光,臉上有液體在流淌,他挪動了下手臂,觸手卻是一片冰涼。水!君步行翻身而起,一片光亮在眼前晃動。


    真的是水!


    水麵上是銀色的閃光,無比的璀璨奪目。


    而不遠處,靜月已是與那帶光的身影糾纏在一起。劍光閃耀,如長虹,如電閃,如飛瀑,如清風,剛柔之間,卻是那倔強與剛毅。靜月錯步而過,反手一劍刺在那身影的背上。劍竟是貫體而出,一股吸力差點讓靜月撲到了那身影的背上。靜月急忙撤劍後退。而那身影一把抓住從前胸鑽出的劍,扭頭陰森森的盯著靜月。


    靜月窒息了,一顆心懸了起來。


    陸芸擔憂,喊道,“師傅!”


    靜月咽了口口水,身體卻是僵硬的不能動彈。陸芸正在撲過來。靜月卻在心裏狂喊,不要過來。可是,她發不出聲來。那身影盯著她,身體上密密麻麻如眼睛一般的閃光注視著她。她動不了。


    而此時,蠍子一般的生命已是到了。


    人群散開了,各自與那蠍子進行搏命。


    金屬撞擊聲,唿喊聲,咆哮聲,鉗子張合聲,還有慘叫聲。


    蒙圩趴在地上,仰著頭靜靜的注視著前麵。現在的他,反而最沒有危險。那滿是光點的身影似乎已經將他忽略在外。他在狂喜。這些人的出現,無疑救了他一命,哪怕他現在還動彈不了。水聲,如此的悅耳,隻是可惜,他卻無法一睹那流逝的真容。在他的餘光裏,四下裏一片漆黑,哪怕是流水,也被黑暗籠罩。他,沒有見到君步行所見到的場景。


    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從銀光中飛了出來。


    君步行呆呆的看著那雪白身影,直到那身影從視野中消失。隨後,便有咆哮怒吼之聲。他渾身一顫,扭頭望去,便見到帶光的身影竟是在原地扭動。雪白身影落在了那帶光身影的背上,左閃右挪,讓那帶光身影無可奈何進而咆哮起來。


    雪白身影落在了地上,從那帶光身影的胯下鑽過,既而騰身而起,爪子嗤啦一聲從那帶光身影的身上滑過。無數的光,一下子散了開來。一張皮緩緩的垂落下來,露出一道真正的人的麵孔和身影。那身影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起來,呆滯的眼睛也漸漸有了生氣。


    無數的光在飛舞,就像是一群蟲子沒有了指引,而變得散亂。


    那雪白的身影瞥了一眼漫天飛舞的光點,既而從靜月的身邊一閃而過,躍入了那水流的銀光之中。靜月和陸芸都驚愕的目瞪口呆,許久都沒有迴過神來。散亂的光點在黯淡,仿佛離開那皮,便是失去了生命之源。而周邊那蠍子似的生命,也在這時候竟然開始往後撤。


    這是怎麽迴事


    那雪白身影到底是什麽


    靜月和陸芸對望著,彼此都一頭霧水充滿疑惑。


    就連趴在地上的蒙圩,也呆住了。


    卻在這時,一動不動的君步行忽然一步邁入了水流之中。銀光籠罩,沛然之氣灌入體內,瞬間讓他感覺無比的恣意與充滿力量。如同淬體重生,生命的雜質盡皆消失。他愕然,欣喜,卻又滿頭霧水。忽然,他扭頭望去,卻見到靜月等人一臉惘然的看著他。


    “君掌門,你站在那裏做什麽”王猛喊道。


    君步行看了看自己,看了看腳下的水麵,他道,“你們不覺得這裏很特別嗎”


    “是很特別啊,不然哪來這麽奇怪的怪物!”王猛道。“但你站在石頭上,是為了什麽”


    石頭君步行呆了一呆,抬起目光朝他們看去。


    “我站在水麵上。”


    王猛身邊的人笑了起來。靜月一臉凝重的看著他,道,“我們沒有看見水。”


    靜月的表情無疑是認真的。這讓君步行更加的疑惑,眼前的銀光,銀光籠罩的水麵,近在咫尺,他們怎麽會看不見。他朝水麵遠處望去,汪\洋般的水麵,不知盡頭,銀光曼妙而柔和,讓人無比的親近。他們怎麽會沒看見


    “你們過來。”他低沉的道。


    靜月等人疑惑的走了過去。一直到君步行的身邊,他們所見的也隻是地麵,還有君步行腳下的一塊怪異的巨石。


    “你們還沒有看見”


    眾人茫然的看著他。君步行心中的疑惑便更深了。這時,一人忽然噗通一聲投入水中。君步行聽到水流激蕩聲,而其他人聽到的卻是人體砸地之聲。君步行等人紛紛迴頭看去,卻見到一人在那裏手舞足蹈如瘋子一般的大笑。


    那人是蒙圩,隻見他從水中站起來,手舞足蹈,放聲大笑。


    他隻覺得自己如在一片靈液池中,那靈液不斷的滲入肌體裏,淨化著軀體。源源不盡的能量,鍛造著肉軀,經脈瞬間如同江河一般粗壯而堅韌。力量!強大的力量!他瘋狂的汲取。


    “那是絕影的二爺蒙圩!”有人道。


    “他瘋了嗎”有人嘀咕。


    但在君步行的眼中,蒙圩不是瘋了,他一定見到了水流的真麵目,如同自己在經受著這水流的洗禮。可是,為何隻有他們兩人才看見,而其他人卻看不見。君步行在思索。靜月也在思索,她似乎發現了什麽。


    這時候,一道道身影忽然落在了地上。


    眾人紛紛迴身望去,卻是三個人,其中一人赫然是獵道者。


    緊張的氣氛再次凝縮起來。


    而笑聲也顯然吸引了那三人,他們瞥了一眼靜月等人,然後目光落在了蒙圩的身上。


    “竟然是他!”


    “嗬,跟在王凱之身後的小醜罷了!”


    這三人赫然是法甲、獵道者飛龍和那女子靜怡。女子眉頭微微一挑,目光淡然掠過,最後落在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身上,薄唇微閉,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浮現出來。法甲和那飛龍互相對望一眼,卻沒有說話。女子素手突然一招,地麵上的人赫然朝她飛去。她抓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睜著一雙眼睛無神的看著她。


    “義父,許久不見,女兒可是擔心得很啊!”


    被女子抓住咽喉的男子瞳孔驟然收縮,發紫的麵孔便扭曲起來。恐懼如噴泉般湧出,瞬間蒙漫在整個意識領域。


    “你想幹什麽”那人叫道。


    “義父啊義父,”女子道。“女兒想做什麽你會不知道嗎”


    “你不能這樣,”那人叫道。“我是你義父,你的一切都是我賜給你的。”


    “是啊,是啊,”女子道。“我這一切確實是你給的,我本應該感謝你的。但是,我要這些有什麽用,義父,你告訴我,我要這些有什麽用。”


    那人突然慘叫一聲,一條胳膊竟是被女子硬生生扯落下來,鮮血橫飛。哪怕是法甲和飛龍這樣視生命如草芥的人都不由得噤若寒蟬,更遑論靜月等人。


    女子道,“我隻是一個平凡女子,與父親在深山過著普通人的生活。義父啊,是我們父女兩救了你,我們好心的收下你照顧你,可是你卻恩將仇報。義父,你殺了我父親,你改變了我的命運,我對你,隻有仇恨。”她的聲音很輕,輕的讓人如在夢中,而女子也不是在訴說自己的仇恨。“我們是一樣的人,有著同樣的野心,義父,我們永遠不可能為彼此考慮的。當我有了自己的機會,當我可以複仇的時候,義父,你早就知道,我會殺了你。九宮山,你以為將我抹除了,可天不遂人願啊義父,上天還是給了我機會,讓我能親手將過去斬斷。”


    那人在哀嚎,不僅是斷臂的問題,更是在無形中能被人摧殘著命源。他在扭曲,整個身體不斷的萎縮。


    “義父,你死吧,你死了之後,我便可以毫無仇恨羈絆的去放手一搏。這片天地,便是需要無任何私情的強者,去拚搏,去創造。”


    銀光中的君步行忽然一動,竟是帶著靜月等人在一道光閃中,消失在原地。女子這時候才真正注意他們,可他們此時已經消失了,所以,她的目光落在了蒙圩的身上。蒙圩已經不再手舞足蹈,而是平靜的看著女子。女子笑了笑,手中的人已是化為了一團枯骨,隨著她的手一鬆,無聲的落在了地上。


    “天機子我們已經帶你找到,我們、我們可以離開了吧”法甲問道。


    女子沒說話,而是緩緩的朝著蒙圩走去。蒙圩麵色一凝,已感覺到了危機。蒙圩後退,腳下的水流卻在阻擋他。他深吸口氣攥緊雙拳。女子停了下來。


    “做我的仆人,饒你不死。”女子淡淡的道。


    “你找死!”蒙圩惱羞成怒,一拳朝著女子轟了過去。不遠處的法甲和飛龍對望一眼,似乎找到了逃離的機會,但此時他們並沒有動,他們不敢冒險。蒙圩一拳轟出,拳風在女子麵前消失了。女子的笑意變得冰冷。蒙圩突然啊的一聲尖叫,身體竟是從水中飛了出來,朝著女子而去。蒙圩大驚,心慌亂起來,可身軀卻不受控製。


    女子素手一招,蒙圩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臣服,或者死。”女子的聲音肅殺,讓整片天地都蒙上了一層陰寒。法甲隻覺得自己身上已是遍布著汗水。


    黑暗中,一道雪白的身影衝天而起,竟是撕開了蒼穹。女子旋身飛了過去,可那雪白身影吱吱一叫,竟是在她出手的刹那,消失了。女子眉頭緊蹙,麵上滿是煞氣。


    “你們走不遠的。”女子冷聲道。忽然間,狂風大作,勁氣飆射。一團光影竟是在女子麵前出現,轟隆之聲不絕於耳。法甲和飛龍大驚失色,想要逃離,卻被一股力量緊緊扯住,朝著那團光影而去。砸在地上的蒙圩也飛了起來。女子素手一晃,一指點在了那團光影之中。


    “仙法時空。”


    嗡的一聲,整個時空刹那間凝縮成一點光,然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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