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說話,聲音很輕,顯得很神秘。


    她睜開眼睛,努力的想要讓自己看清東西,隻是,她費了很大功夫也無法讓眼睛看穿眼前的黑暗。她暗自低歎,顯得疲憊不堪。身體失去了知覺,隻是無邊的疲憊感壓製著意識,讓她不由得合上了雙眼。


    有風在黑暗中流動,發出那嗚咽似的音聲。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她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這次,視野是昏昏的,卻不是那種無法望穿的黑暗。她定定的注視著,昏暗中的影響,那重重疊疊的恍惚的畫麵。這是哪我死了嗎


    寒意凜然,讓毛孔閉合。睫毛輕輕顫動,一滴淚悄然滑落下來。


    那風聲久久不息,如同幽靈的哭泣。


    重影消失了,畫麵變得清晰起來。那是黑黝黝的山壁,山壁凹凸不平,形成各種形態,如同一張畫卷,演繹著各色人等的故事。這是怎樣的故事,配合著如此嗚咽淒涼之音她的思緒聚集在了山壁上,那些痕跡,那些各異形態。


    她在辨別,想找尋到故事的開頭,然後順著開頭瀏覽整個故事。


    隻是,疲倦感再次湧來,眼睛刺痛,不由得合了起來。


    她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西,薄唇閉合,隻有睫毛還在顫動。


    風從她身上拂過,寒意隨風掠過。地麵是堅硬的,她就這樣躺在這地上。這是哪裏周邊還有其他人嗎腦海浮現記憶的畫麵,洪流,電閃,狂風,巨浪,還有那在蒼穹之上爭鬥的影響。淚從臉龐上落下。


    仇九,他還好嗎


    她漸漸的昏睡過去,進入夢中,在夢中繼續的悲傷。


    孤獨的她,想念的她,哀傷的她。


    誰能化解她滿心的憂慮,誰能給與她慰藉和依靠。


    一柄劍在地上顫動,發出那震顫的音聲,劍的周邊有碎石有塵土,也隨之而顫動。忽然,劍輕鳴一聲,從地麵飛起,破開那重重的昏暗,朝著遠處一閃而去。


    她再次睜開眼睛,眼中帶著淚痕,目光卻無比的清銳。


    她如變了一個人,神色氣息,都變得冷峻起來。


    薄唇微微翕張,音聲堅定。


    “陳文,我會找到你,哪怕隻是最後一麵。”


    她的身體在緩緩蠕動,輕微的蠕動仿佛也需要花費無數的力氣。等她坐起來,她身上已是被汗水浸濕。蒼白的麵孔上布滿了汗滴。她在喘息,胸腔劇烈的起伏。目光在這陌生的地方掃過,最後目光一凝,落在了對麵的山壁上。


    先前她留意到山壁的怪異,而此時,那山壁的怪異便越發的明顯。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拖著如灌鉛的雙腿朝山壁走去。


    不過數步距離,卻如同有數裏,花費了不少時間。


    山壁並非是平滑的,而是凹凸不平,上麵模糊的痕跡就像是天然形成。但仔細觀望,卻能發現,那些痕跡是用利器劃出來的。一道道線條看似毫無規則,但將它們聚集在一起,便會形成一道道人像。簡陋的圖像,作出各種姿勢。


    這是人為的,也就是說,這裏曾經有人存在過。


    她迴頭張望,昏暗中一道道參天石柱綿延遠處。


    那些石柱如同一柄柄鋼槍,哪怕過去億萬年,其鋒芒和筋骨也沒有散去。


    這裏是什麽地方仇九去了哪裏


    伸手觸摸石壁,那些痕跡,那些觸感,給人以深邃的感覺。如同在觸摸過往,冰涼,厚重,神秘。指尖從一到凹痕滑過,在一條如劍的筆畫處停下。目光緊緊注視著那道筆畫,她感覺到了殺意。兇猛,暴戾,強勢。她忽然悶哼一聲,身體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抬起的目光愕然的注視著。


    風在嗚咽,空氣穿過一道道石柱。


    秀發從額頭垂下來,遮住了眼睛。她抬手將秀發撩開,雙目微微眯起。她往後退了幾步,目光從石壁的上方開始,一點點的下滑。這些痕跡能告訴她某些答案。一筆一畫,都是有深意的,從這些筆畫中,沉下心,仔細的去猜想,定然能發現奧秘。


    她的心緒無比的寧靜,那些筆畫隨著視野的滑過而映入了她的腦海。然後,那些筆畫在腦海裏自動組合。太陽,月亮,山,河,湖泊,水,火,雷電。簡陋的組合,卻能給人以大自然無比震撼的力量感。晦暗的天地,雷電交織,大火蔓延,江河倒灌,洪流萬裏。生命或者高高在上,或者卑微不堪。


    祭台上,巨斧,生命,腦袋,鮮血。


    冷酷的畫麵,讓人浮想無盡歲月以前那殘酷的事實。


    生命的不對等,尊貴,卑賤,享樂,奴役。


    她的目光落在一道圖案上。那是一顆腦袋。


    不見劊子手,但人的腦袋卻被斬了下來。


    一道道身影遠近出現,那巨斧毫不留情的砍下,腦袋便離開了身體。但是,那些腦袋的麵孔,卻是平靜的,仿佛沒有絲毫的不甘和痛苦。


    “他們是自願的,”她呢喃道。“並沒有誰強迫他們砍掉自己的腦袋。但是,是為了什麽”


    哢擦。一道身影忽然從身後傳來。她猛然扭過頭,目光冷厲的望去。昏暗中,除了風與氣流的移動,並不見其他的身影。她的眉頭蹙起,然後她轉身,慢慢的朝那邊走去。那聲音並不遠,可她卻走了很遠。從一道道石柱身邊走過。


    風從竅穴劃過,嗚嗚作響。


    她停了下來,注視著遠處。她抬手向自己的後背,卻什麽也沒有抓到。她有些愕然,便扭頭望去。背上什麽也沒有。她便轉身掃視,找尋她的那柄重劍。劍不見了!這時候,旁邊的石柱傳來簌簌的音聲。她迴神望去,猛地啊了一聲,身體飛快的朝後麵退去。


    昏暗的天地,滿是孔竅的石柱,已經風化的不成樣子。


    風從孔竅滑過,音聲淒涼哀怨。


    在那石柱中,可見到嵌在其中的頭骨,空洞的雙眼、鼻子、嘴巴。


    她捂著自己的嘴,麵色無比的蒼白,眸光也帶著恐懼的光芒。


    一顆顆頭骨鑲嵌其中,便如同那石柱的點綴。可那點綴卻是可怖的,並不能為石柱增添絲毫的美感。難道,她想念道,是山壁圖畫上被斬掉的腦袋


    忽然,遠處傳來腳步聲。目光一凝,她朝那腳步聲處望去,然後躲在了石柱的後麵。腳步聲越來越近,可卻不見人影。她斂息屏氣,凝神注目,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腳步聲還在,已是近在咫尺,可她仍然沒有見到來人的身影。


    眉頭擰在了一起,目光中帶著疑惑和森冷。腳步聲此時竟然遠去。


    她從那石柱後麵探出腦袋,眸光熠熠的凝視著。


    漸漸地,腳步聲消失了。


    她長吸口氣,沿著那腳步聲消失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片怎樣的時空,她並沒有留意,隻是昏昏沉沉的天地,宛若是一個被封閉起來的洞穴。在這個洞穴\裏,有山壁,有石柱,然後是堅硬的大地。這裏死氣沉沉,沒有水,沒有植物,甚至沒有其他的生命。想到石柱上那密布的頭骨,還有那山壁上的圖案,她便對這裏保持著警惕之心。


    越往前走,光線便越暗,大地似乎呈弧形開始收緊。


    她並未再聽到那腳步聲,隻是往前走了有四五裏的樣子,前麵傳來了說話聲。說話聲很輕,她並不能確定那是人的聲音,還是風的聲音。所以,她繼續往前走,當那說話聲變得清晰起來時,她就停了下來。她看到了人影。


    兩個人影蹲在地上,似乎在找尋什麽。


    “怪了,”一人道。“怎麽不見了呢”


    “你確定看見了”另一人道。


    “我還沒有老眼昏花,真的假的還是能分辨的。”最先開口的人道。兩人背靠背注視著自己的腳下。


    “那是什麽東西”


    “圓鼓鼓的,好像是一隻貓。”


    “貓”


    “隻是好像,我也不確定,一溜煙跑到這裏。”


    “可是這裏並沒有任何痕跡。”


    “怪了,怪了!明明是溜到了這裏,怎麽會沒有任何痕跡呢”


    “噓,別出聲,有人。”


    那兩人忽然站了起來,然後一晃身到了左側十丈之外。在那裏居然有一片岩石。岩石如同珊瑚叢,有數尺高。那兩人弓身站在那裏,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前方。果然,有人從前方走過來。


    當那人進入視野,那兩個躲在岩石後麵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那人,居然沒有腦袋。


    躲在岩石後麵的人望著彼此,眼眸深處的驚訝和恐懼一覽無餘。


    而在遠處的女子此時也躲了起來,她內心裏的驚訝遠比那兩人更甚。無頭的人,居然還活著。她想到山壁上的圖案,那一個個自願被斬首的人。他們或許知道,自己並不會死。


    那無頭的身影停了下來,似乎在找什麽。不一會兒,無頭身影蹲在地上,伸手在地上撫摸了一陣,旋即又站起身,轉身朝右側快步走去。當那無頭身影消失在昏暗中,躲在岩石後麵的人便走了出來,來到那無頭身影先前撫摸的地方。


    “他在找什麽”


    “難道是那隻貓”


    “你聽說過無首氏嗎”


    “無首氏好像在哪本古籍上見過,但沒有什麽印象了。”


    “我們過去看看。”


    那兩人朝著無首身影消失的方向快步而去。四下裏一片寂靜,連風似乎也消失了。她走了出來,沉吟半晌,也跟了上去。光線更暗了,視野已是一片漆黑。越往前走,空氣也越滯悶。她邊走邊想,圖案,無首,祭台,遠古的災變,卻想不出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隻是隱約覺得在遠古有一群怪異的氏族,為了應對災變而斬首求活。生命無首,自然是會死的,可是他們竟然還能活下來,這已超脫了生命的規律。


    他們施展了什麽法術,能死中求活


    那是一場怎樣的災變,能讓一群人甘冒風險


    前麵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她連忙刹住腳步。


    “怎麽了”一人問道。


    “我們最好別過去。”另一人道。


    “為什麽”前麵那人道。“你發現了什麽”


    “前麵,”同伴道。“很危險。”


    空氣裏彌漫著亙古的氣息,那種深邃而蠻荒的氣息,讓生命警惕起來。黑暗中,有物體綿延,宛若是城牆。在那物體之上,有東西在滑動。忽然,一點光竄了起來。光亮撕開黑暗,視野中便出現一座猙獰的山坳。那山坳似乎並非山坳,而是巨人的腦袋。


    前麵那兩人和她都大吃一驚,寒意自心底深處迸發出來。


    栩栩如生的頭顱,不隻是人工而成,還是天然所成,臥在大地上。那入口,是頭顱張開的空洞的嘴巴。鼻孔,眼洞,黑漆漆的仿佛隨時能飛出怪獸來。


    前麵那兩人在猶疑,而她已是繞到了一邊,來到了山坳的附近。


    氣息更森冷了。


    她悄無聲息的飛了進去,迎著那寒冷的氣流。


    山坳的深處,有一處祭台,祭台後麵是一顆巍巍的古樹,古樹盤根錯節,將祭台環繞住。四下裏簇擁著植物。植物如同鋼鐵澆築而成,黑魆魆的散發出森冷的光芒。


    她在距離祭台百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望著在祭台上佇立的無首身影。那無首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裏,不知在等待什麽。


    當一道光在虛空綻放,整個天地的氣流驟然湧動起來。


    她仰頭凝望,狂風在上空唿嘯,氣流如巨浪般翻滾。


    那無首身影張開雙臂,身體裏發出那晦澀難懂的音聲,如祈禱,如吟詠,如歌唱。祭台後的那棵古樹這時候晃動起來,枝條紛紛舒展,根係如螣蛇漫舞。


    狂風席卷,祭台下沉。


    光從半空中垂降下來,讓整個山坳變得蒼白。


    祭台已經下沉到視野之外,根係舞動的更加厲害,古樹劇烈的搖晃。當一顆顆頭骨從樹冠中落下來時,一條根係忽然破嘯而出,刺向遠處的她。她猛然迴神,跺地旋身朝後麵退去。根係刺中山石,山石破碎化為齏粉。一條條根係密密麻麻的朝她飛去。


    嗤啦一聲,一道寒光忽然在麵前斬落,根係斷為兩截,倒縮而迴。


    “我就說是你。”


    一人大聲說道,聲音裏帶著歡喜和責怪。她迴頭望去,卻是先前那兩個人。這兩人身材高大,裝扮卻是怪異。


    “荼蘼幽鬼前輩。”


    “小荷姑娘,你可是讓我們好找啊!”


    大地猛然一震,便發出刺耳的轟鳴之聲。幽鬼麵色一凝,大聲喝道,“快走!”三人旋身退飛,可是,大地崩潰,泥土山石化為虛無,一股龐大的力量卷襲而出,刹那間罩住他們。


    “不好!”


    荼蘼聲音一落,三人已是被拽入了那無底的虛無之中。


    整片天地,如時空崩潰一般,飛快的化為虛無。


    再無山,再無地,隻剩下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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