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世界,洞窟頂上流灑下柔和的光。


    鐵鏈在寒風中搖晃,碰撞發出的清麗聲音,如同風鈴聲一般的飄蕩在洞窟中。


    神王負手而立,站在那鐵鏈交接的地方,仰頭凝望著黑沉沉的天空。來來去去的神已經不少了,很顯然某地發生了大規模的鬥爭。隻是他現在還不能離開。神自應有神的時空,將自己的命運完全交在別人的手中,是愚蠢的。神的自尊,神的尊嚴,不允許他這樣做。


    低聲一歎,眉頭深鎖。那大規模的鬥爭讓他心動。


    如能如此多的神從黑暗中走出去,那鬥爭必然如火如荼。神已經蟄伏太久了,心性冰冷的哪怕是頃刻有性命危險也很難讓他們離開巢穴,即便是自己這樣的王,有的時候指令也很難暢通。可他們動了!


    黑暗的天空裏,劃過一道道流星。


    璀璨奪目,讓人神往。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一道身影出現在洞窟中,正仰望著他。


    “什麽事”


    “啟稟王,那人動了。”


    神王嘴角微微一勾,道,“你不知道本王現在關注的是什麽嗎他動了自然有獵道者和諸佛去管,你插什麽手”


    “獵道者動了,”那神道。“出動了一艘戰艦,是一名督主親自帶領。”


    神王眸光一凝。獵道者的督主出動了,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啊!若非,獵道者已經決定滅殺仇九了嗎若是如此,自己再不動就晚了。仇九死不死他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那道源。那是他的道源,完整的道源意味著整個時空。


    他深吸口氣,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那神搖頭道,“獵道者督主出麵,卑下不敢靠近。隻是那方天空已是被擊穿了,引發了大地的崩潰。東海孤島,我們和佛門以及獵道者傾力而動,目前並未將島上的人擊潰。”


    “天地同時而動,”神王道。“獵道者是要傾全力動手了嗎”


    “但是佛門的佛祖還沒有動手,”那神道。“而且隻是一名獵道者的督主,雖然動靜很大,卻也無法預判獵道者是否要傾全力而動。”


    神王垂下頭,抬起雙手,目光落在光潔的雙手上。他問道,“你說本王現在要不要出麵”


    那神暗暗吸了口氣,道,“王自有打算,卑下不敢妄議。”


    神王笑了,道,“本王確實心動了,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動手,著實讓人饑渴難耐!聽說京城已化為廢墟,看來我那太子哥哥已經將殘留的國運氣道得手了。啊,大家都在爭奪啊,妄圖在這混亂時空裏謀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可是,最終會怎麽樣呢”


    他飄然而落,那站在地上的神往後退了幾步,躬身不敢直視。


    “告訴那些老家夥,再不動,本王就將他們全部拿來填補幽神之鏈的餌料。”


    “喏!”


    那神消失在黑暗中。神王展開雙臂,狂風氣浪在洞窟內翻滾。黑發飛揚,衣袍獵獵,他仰著麵孔無比平靜的深唿吸著。


    “本王暫時不動,是本王的遲早是本王的。你們要鬥,就鬥吧,最好鬥的天翻地覆海枯石爛。最後,就看看誰的手段更多更強。哈,哈哈哈哈!”


    虛空中,一道道黑影被狂暴的光擊碎。一柄柄鐮刀飛舞著,碰撞在一起,飛起那星辰一般的光芒。仇九到了一名黑衣人的麵前,那黑衣人麵孔陰沉,眸光狠厲。仇九一拳朝著他的麵堂轟去。那人眉頭忽然一皺,然後抬起手臂格擋。拳芒散去,那人化拳為掌,砰的一聲打在了仇九的膻中位置。仇九的胸腹本已被擊穿,如今再被擊中,瞬間破碎。隻見到一顆頭顱飛快的遠去,而那下半身已是在潰散。


    那黑衣人哼了一聲,提刀而出,一刀朝著那顆腦袋斬去。


    刀光凜冽,刹那間便要將那腦袋劈為兩半。


    可這時,那腦袋忽然一閃,消失在刀光之下。


    黑衣人眉頭深鎖,刀光消失在黑暗中,但刀卻還是朝前揚著。忽然,身後陰風襲來,他猛的旋身,鐮刀如月,嘩啦一聲橫掃。一顆腦袋瞬即從刀刃前跳了起來,張口吐出一股氣息。黑衣人抬手擋在了麵部,旋身避開,拖刀而撤。


    那顆腦袋哇哇叫吼著,衝著無盡的蒼穹上方飛去。


    黑衣人擰著眉頭提身而起。四下裏是無盡的黑暗,是幽寂。黑暗中是千瘡百孔。那腦袋的聲音一直在上方響著。黑衣人露出疑惑之色,似乎不明白這腦袋的意圖。很快,雙方已不知飛上九霄多遠。當那些痕跡消失,當麵前的氣流變得幽邃。黑衣人幾乎想停下來。


    可是黑衣人沒有停,內心的刹那猶豫很快便被決絕代替。


    他要殺了他。


    將他永久滅殺。


    他知道,這裏的道無論正邪,都是試圖抗爭到底的。既然沒有臣服的意願,留著他幹什麽。


    他忽然將袍袖一卷,袍袖裏的音聲嘈雜飄揚。他縱身一躍,將袍袖一甩,無數的魂影飛了出來。那些魂影在歡唿在雀躍,宛若重獲了自由。黑衣人將手掌按在胸膛上,低聲呢喃著什麽,既而提聲喝道,“爾等聽令,若是敢起異心,讓爾等沉淪無盡歲月永不得外出,若是有功,賜爾等時空,讓爾等繁衍。”


    一道光在上空綻放,無數的魂影紛紛撲向那顆怪叫的腦袋。


    天空雖然被黑暗籠罩,卻有著自己的顏色和形狀。


    仿佛到了另一個時空,這裏有著自己的法則。當天雷轟鳴,當電閃劃過。黑衣人的表情無比的凝重,握著鐮刀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嘶吼之聲宛若野獸爭鬥的聲音,糾纏交錯,久久不絕。在那時而劃過的電閃映照下,血紅色的雲如花崗岩一般,一片片凝聚在一起。


    血色,注定了不祥。


    當一道天雷忽然在耳畔炸響,黑衣人的麵色已經非常的難看,遠不止凝重所能形容。他的心緒亂了,內心裏驀然升起一股危機感。他仰頭注視著,瞳孔瑟瑟,握刀的手顫抖的越發的厲害。


    轟!


    一團紅暈忽然炸開,狂風從上空席卷而來。


    可怕的風,充斥著力量。


    黑衣人急忙躲閃,可卻還是遲了一步。黑衣人慘叫,整個身軀被那風裹挾、蠶食。痛苦,吞噬了他唯一的理智。鐮刀脫手而飛,在漫漫黑暗中旋轉。


    嗤啦,虛空裂開了。


    一道道光飛了下來。


    那光如銀河的光芒,是凝滯的,是交錯的,是動而非動的。


    光形成了時空,一個特殊的時空,那時空仿佛死了。


    嗤啦之聲不絕。轟鳴之聲絡繹。


    一團團幽影尖叫著俯衝下來,卻被那銀河般的光所纏縛。


    鐮刀不斷下沉,如黑暗時空裏的碎片。


    刀光明滅,翻轉中似乎在傳遞著信息。


    海島上,紛亂的身影猛烈的攻擊著。佛,神,獵道者,海妖,幽冥,人。佛神與獵道者的力量以壓倒性的趨勢將幽冥和人從海岸趕到了島嶼的中央。狐影被洞穿,猛虎已破碎,龍身雀首的身影哀鳴著墜落大地。烈焰席卷,氣浪如刃,威壓重重疊疊讓島嶼不堪負重。


    蒼龍砸在地上,龐大的身軀滑行而過。


    冥主抓著方天畫戟,怒氣衝衝的躍上半空。方天畫戟橫掃,無數的身影慘叫著化為煙塵。一僧一神飄然到了近前。僧人甩出佛珠,神祭出一口寶劍。寶劍傾瀉\出神聖的光輝。佛珠蕩漾出圈圈佛光,如有一尊尊的佛祖端坐其中。光芒晃目,冥主卻是將方天畫戟一縮,箭步衝了上去。待到近前,方天畫戟突然從冥主的手中飛出。


    轟隆!氣浪波蕩。佛光恍惚。方天畫戟衝天而起,冥主那魁梧的身軀宛若奔襲的猛虎,長嘯一聲,一拳砸飛了佛珠,一臂擋開了寶劍。他疊步而起,抓住方天畫戟的槍杆,貼身下劈。神被劈為兩半,僧人往後退了一步,麵門上出現一道觸目的紅印。


    遠處,一道巨人的身影在破碎的大地上行走。他手中握有一杆長槍,長槍在麵前旋轉。風隨之唿嘯,氣浪隨之翻滾。大地上那倉惶的身影,哭喊著叫罵著,涕淚漣漣。這巨人,卻是不管大地上的哀淒,眼睛緊緊盯著朝十尾撲去的神佛。忽然,他抬臂旋身,將手中的長槍擲了出去。長槍破嘯,一名神轉身,那長槍從他的額頭紮了進去。砰!頭顱爆碎,漿液四濺。十尾猛然喘過氣來,手中短劍飛舞,將神佛淩厲的攻擊化開,迅疾一個縱躍,從包圍圈中跳了出來。


    而此時,小蓮與仇四並肩而立,在他們的身邊,海妖與獵道者兇猛攻擊。仇四受傷了,手臂和腹部,鮮血流淌。若非小蓮照護著他,仇四早已支撐不住。小蓮身上迸發出來的氣息,足以將大半部分的威嚴消減。這時候,小蓮忽然拽著仇四飛了起來,蓮足在半空中一點,宛若天鵝一般的從虛空中橫飛出去。轉瞬,他們出現在一尊佛影麵前。小蓮奪過仇四手中的刀,嗤啦一聲將那佛影斬為兩半。


    巨浪席卷,海島被一條裂縫分為兩半。


    分裂開來的海島,正在不斷的分離。


    海水從中湧起,宛若一道水牆。


    天雷轟鳴,電光在千瘡百孔的虛空劃過。


    菩提和老僧渾身是血,氣息已是孱弱。兩人不斷的後退。麵對那獵道者的迅猛攻擊,兩人都沒有了反擊的能力。腳下是屍體,是碎片,是裂縫。海島已經麵目全非。植被,泥土,岩層,在劇烈的攻擊中,早已破碎不堪。兩人退了百丈,老僧忽然踉蹌,摔倒在地。一柄明亮的鐮刀破嘯而來,菩提咬牙挺身而出,雙掌一拍,誰知那鐮刀卻是倏然一卷,菩提啊的一聲慘叫,身軀後退,一隻手掌已是隨著血流飛了起來。


    “嘿嘿,不知好歹的禿驢,跟爛柯山的禿驢一樣臣服不就好了!”


    “呸!”菩提忍痛怒斥道。“貧僧哪怕是死,也要跟你們這群妖魔抗爭到底!”


    “那就去死吧!”獵道者怒吼道。鐮刀翻卷,刀光凜冽。菩提麵色蒼白已是退無可退。卻在這時,野豬的虛影忽然咆哮撲了上來。那獵道者收刀避開,瞬即旋身朝著野豬的虛影斬了下去。野豬虛影嗷的一聲化為兩半。此時,菩提一把抓住老僧的手臂拖著他大步後撤。


    虛空中的轟鳴聲不斷,冥主被數十名僧人和神圍住。


    方天畫戟已經施展不開自己的威力,冥主將方天畫戟朝著遠處一擲,瞬即捏著雙全朝最近的僧人撲了上去。方天畫戟疾馳,破嘯遠去,卻被一道佛光擋了下來。


    “阿彌陀佛!冥頑不靈,便當入地獄,在地獄烈火的刑罰下洗滌罪孽!”一名僧人擋住方天畫戟,單掌立在胸前,眸光兇惡的注視著紛亂的大地。隨後,他的身影一閃,竟是撲向了大地上的巨人。巨人幫冥界兵士解除包圍之後,立時被神佛圍住。忽然間,一股陰風從天俯衝而來。巨人龐大的身軀一扭,迴身一拳轟了出去。


    荼蘼和幽鬼渾身是傷,踩踏著被血水浸濕的大地,踉踉蹌蹌的後退。兩人朝著島的另一邊望去,水幕洶湧,視野模糊。島被一分為二他們便與十尾他們分開了。這邊的情況更糟,除了他們二人之外,便是人族和冥界的兵士。可是,藤蔓,妖族,僧佛,卻是不少。


    荼蘼和幽鬼對望一眼,滿是無奈。


    一聲聲慘叫迭起,是血肉橫飛,是生命的隕落。


    忽然,幽鬼大叫一聲,一把抓住荼蘼飛身而起,從那水幕中衝了過去。


    “怎麽了”


    “天上!”


    荼蘼仰頭望去,漆黑的天空,忽然間流竄出萬千的光束,如同流星雨。而正是這些光,讓他們看清了天空現在的樣子。殘破,窟窿,如同被無數箭矢洞穿的冰塊,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而那流星雨一般的光束,卻讓人感覺時空正在被撕開被擠壓被吞噬。


    兩人落在對麵的島上,島嶼猛烈一晃,兩人跌倒在地。


    “怎麽迴事”虛空中一名獵道者愕然問道。


    “阿彌陀佛!”僧人們也一頭霧水。


    一名神眉頭一凝,忽然倒退遠處,大聲喝道,“是時空碎片,快撤!”


    可這時候,那光束群掠過的刹那,天空竟是崩潰了。


    海水倒懸,島嶼化為齏粉。


    無數的身影尖叫著,被一股力量吸附著飛向各處。


    時空晃動,視野模糊。


    生命在這一刻,宛若是波濤之上的葉片,不能自主的任由擺弄。神識,意誌,感知,瞬間模糊了。


    轟隆隆!隻剩下那天崩地裂的巨響,連綿在那模糊的意識感知之中,大腦也被那轟鳴之聲充斥著填塞著。


    一道極光橫亙在那破碎的時空裏,倏然綻放開來,宛若生長的樹木,蔓延出一條條的枝幹,延展、橫伸,卻不交匯。那光,便將黑暗吞噬,晃晃的在這時空裏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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