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嗎要我們等到什麽時候不是說洛蒼很有把握,必定能在此地伏擊他們嗎若是再如此空耗下去,倒不如我們自己行動呢!”


    “稍安勿躁,畢竟我暗敵明,就算是等,對我們有什麽壞處。”


    “對啊,反正每日花費又不用我們自己出,甚至連對手的下落行蹤也無需我們去探尋,我們何樂而不為!”


    “嗬,我說你們啊,是不是這幾日安逸了,就忘了我們的仇恨了!”


    “薛老四,你說什麽”


    “說什麽我說錯了!是啊,那洛蒼給我們提供衣食住行,我們沒有任何錢財煩擾,隻是等罷了!這樣的日子,別說是我們,就是街上的叫花子,恐怕也會擠破頭去搶吧!嗬嗬。我倒是高看了你們,有了安穩日子便忘了曾經的仇恨,忘記那些王八蛋給我們的恥辱!你們安逸吧,你們等吧,我薛老四雖然實力上不得台麵,但到底還是有幾分抱負的!”


    “老四,你幹什麽還不快坐下!你說你如此衝動,日後何以為師傅他們報仇!現在是可以衝動的時候嗎你別忘了,那無名便是刺客,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別說摧毀他們,恐怕我們還沒有動手,人家便已將我們覆滅了!若是如此,當日我們逃出來幹什麽,何不與師傅他們一起被賊人殺了!我們都知道洛蒼目的為何可現在我們有選擇嗎靠我們幾個人能行嗎既然我們與洛蒼目標一致,即便是為他人利用又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想要為師傅報仇!”


    “大師兄!”


    “哎,你坐吧,我不是責怪你!你的感受我理解,其實你說的並沒有錯,你的心思我想我們這幾個師兄弟都能理解。隻是你啊,脾氣得收斂一下,不然日後可是會吃大虧的啊!”


    “我知道了,大師兄!還有諸位師兄弟,老四毛躁了,說了不該說的話,還望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行了吧,大家都不要互相責備了,別大仇未報,自己倒是內鬥起來。”


    夜,深沉淒寂,風雪不止。仇九如幽靈一般的從屋頂離開,飄然落在了客棧邊上的一條巷子裏。眸光幽幽,劍鞘冰寒,落在身上的雪花隨著他身體的移動而飛舞起來。


    寒山城如一潭死水,所有人都在等待。


    可是,一靜不如一動,動者,可亂陣勢,可破局。


    仇九還有一份私心,私心便是那個大腹便便的男子。他並沒有失去理智要因為一時的憤怒而去處置某個人,在他內心的怒氣沸騰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現在的處境。所以,他並沒有猶豫。


    在外,他可自行決定何時行動如何行動。


    穿過巷子,轉了個彎,在黑暗中行走,那一條條巷子交錯,形成了寒山城的織網。風在黑暗中嗚咽,雪花隱沒在黑幕中。他騰身而起,掠上一片屋簷,然後無聲息的到了一處院落之中。


    院落四周,是廂房,廂房漆黑,沒有絲毫光亮。


    時而可聽到人的咳嗽聲,或者磨牙囈語的聲音。仇九打開一道門,然後走了進去。內外一片漆黑,如墨染一般。他定定的站在那裏,烏黑的眼眸如那寒星,閃爍著光芒。從廳子到臥房,他聽到了唿吸聲。


    唿吸聲很沉,躺在床上的人不時伸手抓自己的脖子。


    酒氣彌漫,伴隨著汙穢之物的臭氣。


    仇九到了那人的麵前,宛若惡鬼一般的冷冷注視著那熟睡的人。此刻,那沸騰的怒火,突然間沉降下來。他就像看著一個死人,看著一個即將死去的牲畜。他反而不覺得厭惡,不覺得憤怒,隻有無邊的冷漠。他忽然一掌砍在了那人的肩膀處,那人哼了一聲,似乎連唿吸也沒有了。仇九抓住那人的長發,然後拖著他箭步掠出屋子,騰身而起,旋身落在了屋簷上。


    那大腹便便的身影,便像是棉絮所成一般,無絲毫重量。


    紅燭垂淚,直到天明。


    女子蜷縮著身體,瑟瑟的蹲在牆角,一張煞白的麵孔,滿是絕望與恐懼。她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也正是基於這種知曉而越發的恐懼。她如此單薄,如此的脆弱,如那掉入惡狼窩裏的羔羊,隻能任由他人折騰。淚水無聲的滴落下來。命運的無情,總是循環往複,不斷的將脆弱的生命推向深淵。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女子身體一顫,眸光瑟瑟的朝門邊望去。


    一個敷著厚厚脂粉體態風流的女人款款走了進來,見到女子蹲在牆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在女人的身後,是一個幹瘦的男子,腆著臉,一副討好的樣子。


    “喲嗬,自己個就起來了啊!怎麽,想逃啊!”


    女子忽然站起來,然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女人的麵前,涕淚橫流,語氣哀戚的道,“求求您放了我,我隻是個身份卑賤毫無姿色的粗使丫頭,求您大人大量放過我,我會日日為您祈禱,為您求福,以還報您的恩德!”


    女人走了過去,彎下腰,伸手抓著女子的下巴將她垂著的臉掰了起來。女人嘖嘖的道,“確實算不得上層姿色,特別是這一病倒,更是讓人瞧著可憐。可是,你是我花一千兩銀子買過來的,即便是一條狗吧,也得幫我把這一千兩銀子掙迴來吧!”


    女子滿眼是淚,呆呆的望著那脂粉都要掉下來的圓盤臉。


    “你說是不是”女人眨巴著眼睛問道。


    “我、我會還給你,我能做事,洗衣服做飯掃地挑水,我什麽都能做,我會掙到錢還給你。”女子忐忑的道。


    “那得掙到什麽時候啊!”女人道。“恐怕等你掙到這一千兩,我的骸骨都在泥地裏爛掉了!”


    “我、我”女子哽咽的道。


    女人忽然麵孔一沉,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女子的臉上,女子立時倒在地上,蒼白的左臉出現一道殷紅的掌印。女人叉著腰,冷冷的盯著女子,道,“老娘這醉鄉樓不是善地,老娘也沒那個善心。總之,老娘既然花錢把你給買過來了,你便是老娘的人,你的生死,都攥在老娘的手裏。若無老娘點頭,你這個黃毛丫頭還想跑到哪裏去!你要是不收拾你的小心思起來,別怪老娘不客氣。這醉鄉樓每日往來的,可不止那些公子哥兒,多得是那牙都掉沒的老雜毛!你不聽話,老娘便讓那些老雜毛來伺候你!哼!哭哭啼啼,真以為老娘沒手段了嗎給老娘盯著她,稍有不合規矩,便給老娘給她幾鞭子,隻要不死,怎麽收拾都行!”


    那幹瘦的男子走了出來,按了按指節,陰惻惻的笑著。


    “媽媽說的是,對於這等沒眼力勁的賤皮子,就得一頓收拾,讓她知道厲害,省得成天想東想西不務正業,壞了媽媽的生意。”


    “不要打的太狠,收拾一頓就行。這丫頭底子薄,別給老娘打壞了!老娘還要她吸銀子過來呢!”


    “媽媽放心,裴二知道輕重。”


    “哼,知道就好!”


    女人款款而去,男子卻是一步步的朝女子走來。女子瞳孔收縮,滿心恐懼,爬起來慌亂的往後退去。男子忽然一拳砸在了女子的身上,身體一旋,從腰間抽出一條鞭子。鞭子一甩,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小丫頭,今天爺便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鞭子猛然收縮,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圈,宛若虯龍翱翔似的,倏然落在了女子的身上。女子立時慘叫一聲,整個人倒在地上。男子卻是大笑起來,麵孔猙獰扭曲,如同鬼怪附身似的。鞭子便如狂風驟雨一般的飛舞,女子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晨光熹微,落在積雪上,映襯出清幽的光芒。


    一輛馬車從大街上駛過,馬車車轅邊上的鈴鐺丁零當啷的響著。可見到前麵的人家不斷的打開門,提著自家的馬桶走了出來。馬車便沿著街道緩緩駛過。正當趕車人要下車的刹那,他忽然愕然的看著前方,那粗糙的麵孔猛然一抽,他整個人砰的一聲滾落在地。正好前方一戶人家有人出來,見此譏笑起來。可是那車夫卻是指著前方,啊啊的說著什麽。那人順著車夫所指方向望去,瞳孔猛然一縮,接著便尖叫起來。


    “死人了!”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死在了距離銀鉤賭坊不遠的地方。屍體已經冰凍僵硬,鮮血浸染的雪一塊塊的變了顏色。男子死狀很慘,胸口如被無數的利刃刺過了一般。


    衙役很快就來了,圍觀的人好奇的站在周邊指指點點。


    當屍體被運作,一些衙役散了開來,開始盤問調查。


    晌午,一個黑衣人忽然被幾名捕快攔了下來。黑衣人冷冷的盯著捕快,捕快麵色凝重的握住腰間佩刀,神色警惕的盯著他。


    “什麽事”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嘿,這正是我們要問你的,你倒是問起我們來了怎麽,在爺幾個麵前裝大頭是吧!”


    “我不明白你們什麽意思,不過,你們最好別惹我。”


    “哈,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哥幾個拿下他!”


    佩刀嘩啦啦出鞘,幾名捕快立時撲了上去。那黑衣人神色驟變,急忙抽出手中的刀,橫檔在麵前。卻在這時,倏然一支飛鏢疾馳而來,那黑衣人還未反應過來,那飛鏢已是從他揚起的手臂掠過,帶起一串殷紅的血刺入街道邊上的牆上。捕快立時將黑衣人撲到在地。


    “他娘的,敢在老子們的地盤上耍橫,真不知死活!你真以為自己是飛天遁地的俠客,真以為官府管不了你們我呸,一個個破落戶,平日裏可以任由你們人五人六,可在爺們地盤上犯案,可別怪我們手段無情。走,押迴去讓老爺問罪!”


    幾乎同時,幾條街之外的一家客棧,幾個衙役突然破窗而出,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在那破開的窗戶邊上,兩名男子神色凝重的俯望街道。


    “情況不妙,我們速速離開此地。”


    “他娘的,這群賤隸是瘋了嗎怎麽找起我們的晦氣來了!”


    “不要囉嗦,被他們纏上可就麻煩了。我們最好暫時離開寒山城。”


    深山幽寂,寺廟高遠。森森林木,厚厚積雪,遠近沉悶落雪之聲。


    雲霧渺渺,氤氳山澗。可見飛鳥橫空,刹那渺然無跡。


    “那個老和尚似乎看起來很不高興!”仇四蹲在石頭邊上,道。


    “我們總得破局,”仇九望著那森森林木道。“不然彼此互相焦灼,如何找到先機!”


    “我是相信你的,”仇四仰著麵孔道。“但我就擔心著老和尚給你小鞋穿,會向上麵說你的壞話。”


    “不要擔心,”仇九眸光淡漠的道。“他不會的。”


    “哈,”仇四跳了起來拍了拍手道。“你這樣說就好,剛才讓我好一陣擔心。既然你已經出手了,那麽我呢有什麽要安排我的”


    仇九望著他,道,“這山上不好嗎”


    “額!”仇四楞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道。“都是一群和尚,能好到哪裏去!”


    仇九迴過頭,合上雙眼,麵容清雅淡漠,道,“遠離俗世,脫離凡俗,不喜不悲,無所羈絆,觀風雲,聽禪聲,悟佛道,多好啊!”


    仇四如見了鬼一般的定定的看著仇九,不明白他何時能說出如此縹緲道理來。卻是垂下頭抓了抓頭發,眸光一瞬,他忽然笑道,“你說的有道理,既然沒有任務,那便安心在寺廟裏打坐參禪好了!”


    仇九不語,那平靜的麵容下,即便是仇九,也無法洞察到他內心裏的痛苦。


    仇四見他不說話,便轉身朝大殿走去。寒風蕭蕭,飛雪連綿。仇九的腦海裏,此刻全是那女子的模樣。那絕望,那纖弱,那痛苦。他的身體和神魂,都在顫抖。宛若是行走在深淵冷焰之上,自己的罪孽一層層的被分解開來。


    鐺,鐺,鐺,鐺!


    寺廟內傳來鍾聲,響亮沉渾,直透人的內心。


    仇九緩緩睜開雙眼,悠悠的籲了口氣,內心裏的思緒便如破開的雲霧。他那清冷的麵龐,流露出了絲絲冷酷的笑意。


    而在這個時候,仇四已經在下山的路上。他如一個幻想著城鎮繁華的鄉下孩童,內心灼熱的渴盼著那美妙的讓人神魂悸動的溫暖。鍾聲在遠山迴蕩,仇四停下腳步,迴頭掃了一眼。


    “清心寡欲,我要是受得了,還不如直接當和尚算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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