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不是魯男子,來到這個時代至今,已有兩個多月,不近女色,驀然間,一個嬌豔的少女這般誘人的姿勢,放到他的眼皮下頭,他生些遐思,不足為奇。再則說了,“論跡不論心”,是否君子好人,緊要處,是在論其行跡,若隻論心,怕是無不惡人,且也無須多提。


    隻說當晚,裹兒侍寢,李善道極是舒暢。


    暢到酣處,他不覺倒吸涼氣,懇切盛讚:“好婢子,要論能耐,不意你這張櫻唇,才是善道。明日來,我為你尋把竹蕭,閑來坐聽,亦足堪陶冶情操。”


    是夜穀內月明,屋中花香,些許閑話,亦是不須多表。


    又隻說,次日一早,再次地開始操練。


    而昨晚雖頗勞累,數日前陣上險死的情景記憶猶新,李善道卻如他昨日下的決心,痛定思痛,說到做到,並在再次的操練開始之前,果是先打熬了陣力氣,提舉石鎖,練足了五十下。


    然後在操練開始之後,他也不再隻是坐在矮台上觀看而已,背負著手,親在兩隊一火間巡視。


    比之戰前的那幾天操練,很明顯,痛定思痛的不僅李善道一人,兩隊一火的這百十漢子,也都大多收起了懶散,操練的態度認真了很多。


    一天的操練下來,成果就比之前那三天的操練的成果還要好。


    隻這一天,金鼓旗號的第一步操練基本上就已操成,按火的操練已是基本純熟,接下來,也就是明日便可將火組隊,進行金鼓旗號的第二步操練,按隊、按旅操練了。


    這天晚上,王湛德的後勤服務也搞得不錯,及早地買來了好肉,羅忠主廚,康三藏和他的那小奴、裹兒等人幫手,煮了一大鍋。配上菜、餅,操練了一天的漢子們飽飽的美餐一頓。


    夜幕降臨後,各迴茅屋、窩棚睡下。


    遠處蛙聲陣陣,穀中酣處四起。


    又月明花香,別有風味。


    次日進行金鼓旗號的第二步操練。


    操練到下午時,穀外來了兩三輛獨輪車,兩三個嘍囉推著,劉胡兒領頭在前。


    李善道迎出穀外,乃是劉胡兒給他送來了翟讓發下來的賞賜,此外還有上次劫船該給他的分成,——康三藏的貨物前兩天剛被賣完。賞賜裝了一車,餘下兩車都是分成。


    向劉胡兒致謝罷了,待劉胡兒告辭離去,李善道叫高醜奴等把車推入穀中。


    王須達早跑了過來,眼滴溜溜地往車上落,賠笑問道:“郎君,是不是賞賜下來了?”


    “叫兄弟們先停下操練。”李善道令他說道,隨之到矮台上站定,又令高醜奴等把獨輪車並排靠在台前,把上邊蓋著的氈布掀開。


    正在以隊為單位,進行旗鼓操練的部曲們,暫停下了操練,在王須達、陳敬兒的帶領下,到至矮台近前。眾人俱是滿頭大汗、渾身塵土,有的翹起足尖,和王須達一樣,也迫不及待地往車內看;有的隻略略掃了眼,沒有很急切的樣子。


    等眾人不再接頭接耳,嗡嗡聲停息,李善道大聲說道:“兄弟們!咱們韋城分寨一戰的賞賜,翟公給咱們分發下來了!你們看,左手第一輛車中的即是。剩餘那兩輛車裏的財貨,不是咱那一戰的賞賜,是兄弟們在撥到我手下之前,我跟著徐大郎去討進奉那次所得的分成。”


    眾人多已看清,第一輛獨輪車中,裝了些綢緞布匹、成串的白錢,還有些銀器,以及五塊金餅。第二輛、第三輛獨輪車中,裝的也是綢緞、金銀,但總數肯定遠比第一輛車中裝得多。


    卻則說了,怎麽打一場仗下來所得的賞賜,還不如討一次進奉所得的分成多?這是不是翟讓有些吝嗇了?實則也不是。分成多是有原因的。兩個原因,劫康三藏這趟活計,是少見的一個大活計,迎戰羅士信是單雄信、徐世績出馬,劫康三藏也是他倆出馬,隻由此就可見這趟活計有多大了,活計大,所得多,分下的分成自也就多,此其原因之一;徐世績且把他自己所得的分成,拿出了部分,添加給了李善道,這一點,劉胡兒剛才專門說了,此是原因之二。


    為免眾人認為寨中賞罰不公,冷了眾人下次再戰的心,李善道特把給他的分成比給大家夥的賞賜多的這兩個原因,亦給眾人解釋了下。


    解釋完後,他停頓了一下,再次環顧眾人,察他們臉上的神色,在他們恍然大悟,旋而又不免為此眼熱李善道分成之多的關頭,提高了音調,慷慨大方地說道:“諸位兄弟,這後兩輛車中所裝的,盡管都是寨裏給我的分成,但有道是‘千金等一毛,義氣重比山’!比之咱們兄弟夥的義氣,這些許財貨算得甚麽?我願拿出,與諸位兄弟們分之!”


    財帛動人心,金銀亂人眼。這綢緞、金銀,誰不喜歡?況乎還是滿滿兩大車?少說價值數十萬。這要拿迴鄉中,置地買田,做個普通的富家翁已不是問題。要換了是這眾人中的哪一個,得了這許多的財貨,隻怕立刻就洗手不幹,還鄉享福去了。卻居然李善道肯把這些財貨拿來與諸人分了?聞他此言入耳,王須達在內的這百十漢子,盡是大大驚訝,不敢置信!


    王須達說道:“郎君願把這恁多財貨,與俺們分了?”


    王須達問道:“敢問郎君,十天的這一大檢,怎麽檢?”


    “咱們共有兩隊一火,十天的這次大檢,便以隊為單位,以對戰為形式,進行檢驗。”


    王須達說道:“郎君的意思是說,兩隊對戰?”


    “正是!取勝一隊,便是成績優異。上到你們隊正、副隊,下到隊中的每一人,盡數有賞!”


    王須達精神抖擻,應道:“郎君的這個大檢的辦法好!悉從郎君之令!”卻轉遲疑,問道,“郎君,那秦兄他那一火?”


    “敬嗣這火的兄弟,到大檢時,分別加入你們兩隊。”


    王須達疑慮盡去,說道:“好!就按郎君說的這麽辦!”


    陳敬兒、羅忠當然也是無有異議。


    李善道再問台下的這百十漢子,亦俱轟然應諾,皆是領命。


    就此,將操練的章程進行了進一步的完善,把“團隊協作”這條,也正式地加入到了操練中。


    把第一輛獨輪車中的獎賞物事當場分發了下去,隻要功勞簿上記了名字的,個個得賞;負傷、戰死者,各有撫恤;至於沒有立下功勞、也沒死傷者,亦有賞賜,但相比下,就很微薄了。


    微薄也無妨,有另外那兩輛獨輪車裏裝的滿滿的財貨打底,眾人操練的勁頭越發提足。


    獎賞分罷,繼續接著操練。


    李善道喚康三藏過來,吩咐他說道:“這兩車的財貨,都是賣了你的貨,分得與我的。麵對你這個本來之貨主,不瞞你說,我頗慚愧。”


    “但我轉念一想,分給我的這些財貨,我也是提著腦袋得來的,亦我之賣力所獲。這麽一想,我對你的慚愧倒是得以減免幾分。”


    康三藏張了張嘴,趕忙轉換話風,說道:“是,是,都是郎君本該就得的!”


    “三藏,我本該所得的這些分成,金銀諸物,權且不提,唯這錦緞布匹,山中常有陰雨,咱這穀中又無幹燥的倉儲,時日一長,恐會朽腐。你原是布商,對保養錦緞布匹此類,當是很有經驗。你剛也聽到了,這些錦緞布匹很重要,是咱們操練要用到的賞格,不容有損。我就把儲存錦緞布匹的任務交給你了,你可有信心,將之保管好了?”


    康三藏心中有苦,無處可說,他強笑應道:“郎君放心,俺一定盡心盡力,將它們保管好了!”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李善道令高醜奴、裹兒等,把剩下那兩輛獨輪車中的金銀錢幣等物取出,先放進到茅屋裏,餘下的綢緞布匹等,就當場交給了康三藏,由他負責保管。


    賞賜發下,又有比賞賜更多的財貨被定為賞物,穀中重開的操練,熱火朝天,眾人精力倍增。


    而在山之南坡,一處依水的宅中,此際卻有幾人,正頗憂悶。


    這幾人可不就是李密、房彥藻、王伯當等人。


    房彥藻在室內轉來轉去,轉到門口,探頭向外望了望,見門外除李密、王伯當的侍從外,野樹橫雜,藤蔓纏崖,一溪汩汩,周遭悄然,無有別人,縮了頭迴來,轉向李密,說道:“李公,不要再猶豫了!我等進寨,已有多日,翟讓村夫之徒,毫無遠見,公雖數以海內形勢曉喻與他,他卻仍不能開悟,對公依舊不冷不熱,到今未吐個實言,猶尚未說到底肯不肯容納公入夥,更別說推崇於公了!又那王儒信諸輩,貪護棧豆,對公甚有敵意。若不早做決斷,隻恐翟讓勢必會被王儒信等說動,終是不能容公留在寨中!那樣,我等不是白來一趟?”


    李密佁儗地說道:“話是這般說,然那賈雄是寨中的軍師,翟讓之心腹也。我等若貿然賄他,倘被他反手將我等賣了,把我等賄他此事,告與翟讓?我等豈不在瓦崗更無容身之時了?”


    卻是來到瓦崗已經多日,依然未得翟讓一句肯留李密在寨中的準話,房彥藻等已是著急,故此房彥藻向李密提了建議,建議他不妨行賄賈雄,通過賈雄,促使翟讓願意加納李密入夥。


    賈雄是瓦崗寨的軍師,深得翟讓的信任,他要是肯幫李密說話,翟讓的確是很有可能就會因此而願接受李密入夥,可李密適才之所疑言,亦不無道理,賈雄畢竟是翟讓的心腹,如果賈雄反手把他們賣了?可該如何是好?行賄軍師,居心何在?翟讓說不得登時就會翻臉。


    以是,盡管房彥藻已經提出這個建議兩三天了,李密仍猶豫難決。


    王伯當忖思了片刻,說道:“明公,俺有一策,可保不必有賈雄將我等反手賣掉之虞。”


    “是何策也?快快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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