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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華麽?”


    米朝天聞言,不禁神色微凜。端者,直也,正也,《禮記·祭義》中,有‘以端其位’之語,《禮記·王藻》也有‘端行頤溜如矢’之意,蘊意微莊重、正直。而華者,《春秋左傳正義》中曰‘服章之美,謂之華’,意為華麗、美麗光彩之意——二者皆為美字。


    而所謂‘端華’,就是端莊與華美兼具之意。由此可見,天聖帝對那嬴月兒的喜愛。


    不過米朝天估計,天聖帝這仍是愛屋及烏。嬴月兒能得此封號,多半還是武安王殿下的緣故。


    “可如此一來,朝臣必有異議。畢竟月兒郡主的真實身份,非是——”


    “不用理會,朕已年邁,活不了幾年了。此無關朝政大局之事,難道還不能容朕任性一二?”


    天聖帝一邊說著,一邊步下了台階,走到了殿門之前站定:“真有人彈劾的話,也自有武安王應付,”


    米朝天亦步亦趨的尾隨在後,聞言不禁啞然。心想天聖帝這道旨意一下,隻怕還真沒人能拿那位新晉的端華郡主怎樣。


    不過此事雖是非關朝政,無需走政事堂。可‘郡主’封號,卻是屬於外命婦,仍在禮部與吏部的管轄之下。故而此事仍需外朝允準,而王安石等朝臣,必定是要全力阻攔的。


    可如此一來,這數月來本就亂象頻生的朝中,多半是要再興波瀾。


    可米朝天卻已沒了勸阻之意,心想亂就亂吧,自有那位武安王去勞心。


    然後下一刻,他就聽天聖帝,發出了一聲輕笑:“不愧是我家衝兒,好一個引君入甕。靜池劍齋二十餘位偽開國折戟沉沙,這一戰,可真是妙極。”


    米朝天聽出天聖帝的喜意,也深知今日這位陛下心思,當下亦俯身恭賀:“臣賀陛下,此戰之後,武安王府根基已穩,至少秦境之內,再難有人撼動。”


    “可今日蘭若寺戰後,卻立時就有人上書彈劾,說武安王不但私掀戰事,與靜池劍齋結怨,連累無數軍民死傷。又在王府中豢養大量武者玄修,已超出了臣子的本分規製。更在今日,殺戮朝廷忠良——”


    天聖帝的語音一頓:“米大伴你是如何看的?“


    米朝天也對武安王府日漸強大的實力,頗為心憂,此刻竟默然無語。


    天聖帝頓知其意,不禁長聲一歎:“難道連米大伴,也以為是朕對衝兒過於放縱?”


    米朝天無奈,隻能順著天聖帝的語氣道:“以奴婢看來,武安王一應所為,都是為了自保。太學主迴歸在即,可我大秦卻仍無抗衡之力,且內患重重。奴婢亦常擔憂,待太學主再次降臨此世,我大秦該如何應對?武安王為此憂懼,亦為人之常情。可這情形長久下去,恐於國無益。”


    “大致是如此,可你有一點,卻說錯了。朕恐日後我大秦需應對太學主報複的,就隻有衝兒他一人而已。”


    天聖帝冷聲笑著:“朕已時日無多,可能都撐不到太學主迴歸之時。而整個秦境之內,最使太學主心忌痛恨者,那時也唯有朕的武安王一人——”


    他語中滿含自嘲,而說到此處時,更是隱含無奈:“說句不好聽的,朕如離世,膝下諸皇子隻怕無人還記得朕與太學主的血仇。甚至大秦的皇統承繼,也要再被他們魯儒一脈操縱。而朕所能仰賴,能承朕之遺誌者,又有何人?”


    米朝天不禁再一愣神,心想這位陛下,居然是這麽想的?


    他初時聽起來,感覺陛下之言,實在過於荒謬。可稍後細細深思,卻又覺渾身發寒。


    心想天聖帝如逝去,繼任的秦君,還會否為陛下複仇,與太學主為敵?


    二皇子嬴天佑與四皇子嬴仇萬會怎樣,他不得而知。可如五皇子嬴瑾瑜,六皇子嬴天策這幾位,隻怕都恨不得那太學主,將武安王府上下盡數屠盡了才好,又豈會出手相助?


    且如陛下身亡,這滿朝之內,還有何人能保證陛下屬意的新君登極,而不被太學主左右?又有誰來維持三年來大秦之新政,王安石麽?


    “別人隻看到衝兒三年來權傾朝野,威福無盡。可卻不去想三年前,衝兒他為此付出了何等代價。”


    天聖帝目光悠然,看著殿門前方的一片空曠:“大伴你說朕,又該如何做?”


    米朝天略略思忖,隨後又躬身一禮:“其實奴婢以為,大宗正之言,確實有其道理。如今之大秦,也就隻有武安王殿下,有能力繼承聖上之誌。既是如此,又何妨使武安王殿下,入繼皇嗣,承接大寶?如此亦可免日後骨肉相殘之慘劇。武安王殿下繼位,名義雖不正,可我大秦,卻定無內亂之憂!”


    “大膽!”


    這般說著,天聖帝的麵上卻是現出了笑意。他已經很久沒聽見,米朝天這麽直白露骨,不惜使他生怒的勸諫了。


    可隨後他卻又微微一歎,迴頭看向了那枚被他放在桌案前的玉璽:“果然,便是米伴伴你,也更看好衝兒。可有些事,米伴伴你不知!即便朕想要讓衝兒繼位,也絕不會讓他入繼皇嗣,承擔那些他不該承擔的東西。有些事情,還是就此斷絕的好。朕也寧願,給天佑他們一次機會。”


    米朝天微微蹙眉,不解天聖帝所言何意。這位所指之物,難道是和氏璧?可這有什麽妨礙?


    不過見天聖帝那諱莫如深的神色,他也不再問。且此時米朝天,也隱隱有了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猜測。


    他昔年學武修道時,曾經在宮中的文淵閣,見過一本兩千五百年前傳下的野史。說是那位秦始帝,其實並未真正死去。這位霸絕天下的帝王,一直以神魄藏於某件器物之內,等待複活之機?


    當年他不以為意,可現下想來,卻覺駭然,難道這是真的不成?


    ——時隔兩千七百年後再次複活,聽起來是誇張。可在一劫前,與皇天位比擬的金仙,本就是不死不滅,與天同壽。這些人的元神印記長留此世,永無磨滅之時,在祖龍之爭到來之年複生,似也不是什麽令人驚訝之事。


    搖了搖頭,米朝天壓下了這雜念。隨後又踏前一步,行到了天聖帝的前方。隻見那不遠處,他的徒弟童貫,此時正手持著一張奏章,匆匆奔來。


    “到底何事?在宮中奔跑,成何體統?”


    童貫先是匆匆向天聖帝一拜,隨後又取出了數十封奏折,捧在手中:“此為通政司今日轉交司禮監的奏章,左都禦史嬴放鶴,右副都禦史嬴長安,連同左右都察院三十七位禦史,彈劾長生道襲殺朝臣,禍亂法紀,不敬朝廷,以及其門下弟子奪人田產,***女,欺壓百姓等種種不法事。說是長生道,已不配領我大秦國俸,請陛下降旨,奪其國教資格!並搜拿長生道祭酒等十三人,入京聽審待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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