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彥一聲喊,喊的眾人有點懵。


    “李愛卿,何出此言?”


    “陛下。唐大人私下割讓土地給潘小安,實在是大大的奸臣。”


    麵對李邦彥的指責,唐翊卻不怕他。


    唐翊是天才兒童,經太學入仕。他從小吏做起,一步一個腳印,才有了今日的官職。


    這一份履曆,可不是李邦彥這種趨炎附勢的浪子宰輔,所能比擬的。


    唐翊強脾氣上來,他連看都懶得看李邦彥一眼。


    “陛下,這是潘小安給的承諾。”


    內侍接過那張紙。


    欽宗皇帝徐徐展開,那六個大字,就呈現在他眼前:“有徽在,安不來”


    欽宗皇帝舒口氣。“他終歸還是有點良心。唐愛卿,你先迴去休息吧。來日,我在找你問話。”


    唐翊拱手退出朝堂。


    李邦彥眼裏冒火。他不想潘小安退兵,他想讓金國人來幫忙。


    令他沒想到的是,潘小安竟然答應退兵。唐翊竟然辦成了此事。


    “陛下,咱們討論一下,如何給唐翊定罪吧?”


    欽宗皇帝揮揮衣袖,“退朝”


    他雖然膽小,但卻並不昏聵。


    欽宗皇帝拿著那張紙,來到後宮。


    徽宗皇帝正在葡萄樹下作畫。開封城外的安國士兵,讓他心緒不寧。


    但他當皇帝日久,涵養功夫比欽宗皇帝要高明很多。他心裏的焦急,並沒有表現出來。


    徽宗看了一眼欽宗。見他眉宇間的陰霾散去,便知唐翊此行功成。


    “不曉得,潘小安會開出怎樣的條件?”


    徽宗皇帝將麻雀的眼睛點好。這麻雀貪婪,它嘴巴大張,想一口吃掉一顆葡萄。


    “皇帝來此何事?”


    “父皇,唐翊迴來了。”


    “嗯”徽宗皇帝擦擦手。“坐吧。這葡萄剛剛摘下,很新鮮。你來嚐嚐。”


    欽宗皇帝一愣。“這嚴父,還是第一次對他如此溫柔說話。”


    欽宗皇帝道謝坐下。他摘了一顆葡萄吃進嘴裏。


    一點甘甜帶著酸,倒是極為爽口。


    “父皇,葡萄味道不錯。”


    “你可知道這棵葡萄,來自哪裏?”


    欽宗皇帝搖搖頭。他對這些花兒,草兒的並不感興趣。


    “父皇,這樹來自哪裏?”


    徽宗皇帝也吃了一顆葡萄。“這樹來自醋莊。”


    “做醋的地方?”欽宗皇帝疑問。


    “這是潘小安在東夷府做府尹時,派人送來的。


    他去東海縣剿匪,路過醋莊。他口渴之時,遇見了這棵葡萄樹。


    他吃了一顆葡萄,覺得很甜,便想讓我嚐一嚐。


    我便給他迴信說,小安莫說嘴,既然有心,何不送朕品嚐。


    他便把這顆葡萄樹,千裏迢迢送到了汴梁來。”


    欽宗皇帝心想:“潘小安真是個愛逢迎的陰險小人。


    父皇被他蒙蔽了雙眼,才招致今日之患。”


    徽宗皇帝察言觀色,便知欽宗皇帝所想。


    “皇帝肯定以為,潘小安是巴結逢迎之人,像李邦彥一樣對吧?”


    欽宗皇帝被點破心思。“父皇,李尚書對朝廷忠心耿耿,可與潘小安不同。”


    徽宗皇帝不置可否。他不願與欽宗皇帝爭執。


    他隻是為欽宗皇帝點明,李邦彥不可信。


    “潘小安巴結逢迎,不在這上麵。他是真的覺得,這顆葡萄樹結的果子好吃。”


    徽宗皇帝看出欽宗皇帝的不悅。“說說吧。有什麽消息?”


    “潘小安已經答應退兵”


    “可有什麽附加條件?”


    欽宗皇帝把那張紙,遞給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展開一看:“有徽在,安不來”


    他哈哈大笑起來。“皇帝去把東線的士兵撤迴來,增援長安府吧。”


    “父皇,這可信嗎?”


    “可信”徽宗皇帝又說了一遍:“非常可信”


    欽宗皇帝走出葡萄小院。他迴到朱皇後處,便把吃掉的葡萄,吐了出來。


    朱皇後很慌。“陛下,你這是怎麽了,我這就去傳太醫來。”


    “愛妃勿憂。我隻是吃了髒東西而已。你去幫我倒杯茶,我來漱漱口。”


    朱皇後這才放心。“吃了啥髒東西,要如此嘔吐。下麵人,膽子也太大了吧?”


    “愛妃,我吃了一顆葡萄。一顆來自潘小安的葡萄。”


    朱皇後歎氣。


    “這潘小安真是該死。惹的朝堂後宮都不安寧。”


    她想起那個略微黝黑,長的英俊的少年。


    “我是小農民,願為陛下效勞。”這話還在朱皇後耳朵裏。


    那時候的她,還是太子妃。


    可如今,這個小農民竟然做了這麽多壞事,攪和的大宋不得安寧。


    他哪裏是小安,簡直就是大禍。


    “陛下,潘小安不願退兵嗎?”


    “愛妃,他已經退兵了。”


    “嗬嗬,算他還有點良心。還有點禮義廉恥,知道咱們趙家對他不薄。”


    她把那一盆葡萄,命人拿去喂狗。她也不想看到葡萄。


    隻是,這葡萄狗都不吃。喂豬還差不多。


    徽宗皇帝看著潘小安的字:


    “此字太過功利,刻板。這手法已成,潘小安一輩子也別想,摸到書法的大門。


    但這六個字,卻是極妙。


    有徽在,這徽便是指我。有我在,大宋便沒有安寧。這一層是在罵我。


    有我在,他便不來。這一層才是他的承諾。


    潘小安看著質樸,卻滿是狡黠。他自稱是小農民,這話倒是沒說錯。


    徽宗皇帝極目東方。“唉,我失一棟梁啊。”


    唐翊走後,潘小安便下令撤軍。


    “安王,不再等等嗎?若是宋軍再來反撲怎麽辦?”


    “盧大哥,他們要是有力氣反撲,就不會被咱們打敗。”


    “安王,咱們對宋軍是個什麽章程?”


    “他們不來,咱們不去。”


    “是”


    潘小安看著西北邊天空的火燒雲,“暴風雨很快就要來臨。”


    他對盧俊義說道:“盧大哥,若是金國人攻打汴梁,你隻需做壁上觀。


    若他們敢來魯地,就給我狠狠地打。若是,若是汴梁城破,你便出兵。”


    “救誰?”


    “救這一城的百姓”


    盧俊義感受到潘小安的糾結與悲傷。


    “小安,何故悲傷?”


    “盧大哥,你說破碎與重生,哪個更痛?”


    盧俊義沒有迴答,或者說他不想迴答。


    他與潘小安交好。但他不想僭越。


    有些問題,他能思考。像安營紮寨,訓練士卒,戍邊守城,打贏勝仗。


    而有些問題,他不能思考。就像這個破碎與重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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