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一臉漠然地看著手機視頻裏到處找鏡頭、腦袋亂晃的老年人林羿。


    “您能安靜坐會兒嗎?”


    司笙摁了摁眉心。


    林羿走到院落大門處,將手機往前一舉,對著他那張雖然年老依舊神采依舊的臉,抱怨說:“信號不好。”


    輕歎一聲,司笙道:“我明天讓人給你裝個網。”


    “不要。”


    林羿想都沒想,一口迴絕。


    他平時手機都不用,若不是司笙提前找人通知他,晚上開機等她視頻通話,他連手機都懶得找出來。


    “”


    司笙無話可說。


    平時司笙擱人前自稱“老古董”,不用手機、遠離科技,照樣可以生活。但是,擱在林羿跟前,真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他是完全可以跟外界隔絕,過上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林羿坐在門檻上,舉著手機,問她:“你剛說,讓我教你竹笛入門知識?”


    “嗯。”


    思緒一收迴,司笙點點頭。


    林羿問:“不是說能吹個響了嗎?”


    “您對‘吹個響’的理解是?”司笙好奇地問。


    “會一兩首曲子啥的。”


    “”司笙一頓,殘忍地打破他的幻想,“我們門外漢的理解是,能吹出個聲兒來。”


    “”


    林羿被她結結實實驚了一把。


    他問:“合著你屁都沒學過?”


    司笙悠悠然提醒他,“文明。”


    林羿哼哼,豪放不羈地說:“說我所想,文明個蛋。”


    “”


    自打認識林羿的第一天起,司笙就再難將他跟外界傳言中的“林羿大師”聯係到一起。


    儼然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過了片刻,林羿倏然又問:“我憑什麽教你啊?”


    司笙看著林羿的眼睛,真誠地說:“我想學。”


    林羿說:“你看著我的眼睛。”


    “看著呢。”


    司笙抬了抬眼瞼。


    二人隔著手機屏幕,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林羿抬手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地問:“就你這樣的演技,還敢說自己是個演員?”


    “”


    每次扯到這個話題,司笙的毒舌都毫無使用餘地。


    諷刺完司笙,林羿身心舒暢,於是故作姿態地說:“我以前就教教學生,還沒正兒八經收過徒呢。”


    司笙一怔,趕緊提醒道:“別誤會,我沒想拜你為師。”


    她有一個武術師父,想一出是一出的,已經夠她受的了。就林羿這不著調的性子,一收徒,指不定能現扯一百零八條門規出來,可會氣人了。


    林羿眼睛一瞪,質問:“那你讓我教你?”


    “友情教學。”司笙直白且坦誠地說,“我身邊就你一個懂的。”


    “白學啊?”


    “昂。”


    司笙麵不改色。


    林羿憤憤然,“不是有你‘未來婆婆’嗎?”


    司笙樂了,反問他,“你以為我為什麽學竹笛?”


    “討‘未來婆婆’歡心?”


    “差不多。”


    司笙絲毫不以為恥。


    竹笛到手時,她動過“學”的念頭。


    為的是以後“有機會顯擺機關竹笛”的時候,還能順勢露一手,吹兩聲,襯托一下“高手無所不能”的風範。


    這事一直沒有落實。


    因為,偶爾看到掛在牆上的竹笛,她估摸著,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用上。


    現在——


    聽到陸沁喜歡那得意門生的事,稍稍有點介懷。


    學了之後,她好歹也能說——她也會。


    身形往後一倒,林羿靠在門框上,嫌棄地吐槽:“你功利心太明顯了吧?”


    “我們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


    司笙將黑鍋甩向全世界。


    林羿一臉痛心,“世界總有一天毀在你們這些年輕人手裏。”


    “世界永遠毀在下一代手裏。”司笙慢條斯理地接過話,繼而一揚眉,“教不教吧?”


    哼了哼,林羿隨手一折石縫裏長出的雜草,問:“你知道我教的學生都是些什麽人嗎?”


    “不知道。”


    司笙絲毫不感興趣。


    “”


    林羿被她徹底噎住。


    等了片刻,司笙沒了耐性,直言道:“不會教就算了——”


    林羿打斷她,“一個條件。”


    “什麽?”


    “以後給人‘露一手’的時候,千萬別說是我教的——”


    司笙非常爽快地保證,“放心,不可能。”


    林羿:“”


    答應得這麽爽快,說是他教的還侮辱了她不成?!


    這丫頭愈發會氣人了。


    *


    翌日。


    天色剛蒙蒙亮,蕭逆就被斷斷續續的笛聲吵醒。


    細細去聽,是隔壁主臥傳來的。


    蕭逆歎息一聲。


    將笛子聲響吹得支離破碎的,他簡直懷疑除夕夜吹葉子的司笙隻是一場夢。


    噪音入耳,覺是沒法睡了,蕭逆扛了幾分鍾後,認命地起身,洗漱過後就想去廚房做早餐。


    結果,一迴到臥室,就聽到床頭的手機響個沒停。


    話癆:醒了沒有。


    話癆:醒了沒有。


    話癆:醒了沒有。


    抬手一摁眉心。


    蕭逆點開語音,沒有說話,而是錄了一段隔壁的動靜,給司風眠發了過去。


    話癆:誰這麽缺德,大清早製造噪音?


    蕭逆:你姐。


    話癆:


    話癆:剛開始學可能都這樣。


    話癆:你諒解一下。


    蕭逆:“”


    無力吐槽,蕭逆頓了頓,給他發消息。


    蕭逆:找我做什麽?


    話癆:就要去外公家赴死了。


    話癆:跟你說一聲。


    話癆:我若沒迴來,記得替我收屍。


    蕭逆:


    司風眠找他說話,就是想求個心安,自己叨叨一會兒,就自行消失了。


    一看司風眠就是被家事所擾,蕭逆沒有多問。


    晨光微熹。


    竹葉在清風裏搖曳,被吹得簌簌作響,清晨第一縷陽光打落下來,為大地染上一層金色光輝,耀眼明亮。


    林羿搬著椅子坐在庭院裏,舉著手機,一陣陣的噪音從中傳出,大早的好心情,被毀之一旦。


    “你的二胡證書是靠美色騙來的吧?”林羿瞪著眼,格外震驚。


    他在大學教的學生,都是一些有基礎的,多數都是自幼就開始學習。


    教那些人時,他尚且覺得他們差勁,嫌棄這兒不好、那兒不好。


    現如今——


    林羿真是太久沒聽到每一聲響都不在調上的演奏了。


    “可能吧。”視頻裏,司笙將竹笛放下來,客氣地為自己挽尊,“我吉他彈得還不錯。”


    “”


    林羿不知罵她什麽好。


    衝他一笑,司笙問:“我們的友情不會就此終止吧?”


    林羿恨不得將手機扔了,捋著胡子感慨,“那可太會了。”


    這時,司笙那邊傳來敲門聲,隻見她微微後傾,倚在椅子上,側首跟門口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將視線收迴去。


    她湊上前來,說:“我去吃早餐,明天再學。”


    “明天?”林羿莫名其妙,“白天被你吃了嗎?”


    司笙淡淡道:“白天有事,晚上工作。”


    “”


    林羿瞪著眼。


    難得見這逍遙自在的老人這般黑臉,司笙興致上來,樂不可支地勸他,“林老師,平常心。”


    “”


    林羿將視頻關了。


    畫麵一消失,對麵的聲音,也隨之中止。


    但是,先前斷斷續續、不在調上的笛聲,卻恍惚還在耳邊迴響。


    熟悉得讓人懷念。


    林羿往後靠在椅子上,手往下一垂,撿起斜放在地上的蒲扇,拿起來,緩緩搖著,在溫暖和煦的晨光裏,慢慢闔上眼。


    *


    吃過早餐,司笙換了身衣服,然後來書房找蕭逆。


    蕭逆正在做試卷。


    叩叩叩。


    手指敲響門,吸引來蕭逆注意後,司笙道:“收拾一下,出門。”


    做題的思緒中斷,蕭逆將筆一放,“不是下午的電影嗎?”


    “上午逛街。”司笙說著,然後打量他一眼,“你有安排?”


    蕭逆低頭一看桌上的試卷。


    “如果是學習的話,差不多就行了。”司學渣笙如此說著,然後簡短地跟他傳達命令,“十分鍾,收拾好。”


    蕭逆:“”學習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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