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們一窩蜂般湧往山下歡迎,就連那山大王也轉過身,興致缺缺地向來人招手示意。此時正宜趁亂離開,不過我看一眼猶懸在半空中的蘇沐,終究沒能離開。


    生命誠可貴,感情價更高。與其終身遺憾,不如生死與共。


    不多時,我和蘇沐又被結結實實綁了送到廳堂之中。此刻的廳堂比白日要整潔些,前方放著虎皮金角椅,等主人前來落座。


    周圍多了兩排手執刀劍挺立筆直的黑衣人。或許是他們身姿太過端正,或許是眉目太過英氣,我隱約覺得這些人非但不像匪類,倒像訓練有素的軍人。


    我和蘇沐立於廳中,等待未知的命運。


    稍頃,有人自外行入。一襲紅鶴大氅,身姿挺得筆直,行路目不斜視步履生風,有股從未見過的英姿颯爽之氣,他徑自行至最前,於虎皮金角椅上落座。


    精神一震,我側目打量而去。通亮的燈光下,隻見這人頭戴束發紫金冠,身著紅錦百花袍,腰係玲瓏獅蠻帶,五官清俊,目光鋒銳,眉宇英氣逼人,令人不敢倉遽直視。


    剛才足踏飛馳駿馬,一箭穿雲入石壁,救蘇沐於危急關頭的就是此人吧。


    從長相與氣質上看,他非常不像壞人。不過知人知麵不知心,白日我還以為那山大王不是壞人呢,誰知卻能對我和蘇沐痛下殺手。


    這人落座之後,不開口,也不看我和蘇沐,隻單手支額,翻閱桌上的賬本。


    片刻,猴子山賊躡著步子行入廳中,以極輕的聲音道:“大老大,你們用過飯了嗎?可要為兄弟們擺飯?”


    一一核對賬目,手上不停,他也不抬頭,淡淡道:“一路匆忙,不曾用過。不過也沒什麽心情吃飯,等等吧。”


    語聲清亮,無半絲拖泥帶水,不似男子低沉渾厚,不似女子柔和甜糯。


    猴子怕擾到他,又要躡手躡腳地退出去。


    這時他停了動作,抬起眼:“告訴你們老大,不要臉上沾了血就隻洗臉,那團頭發也記得涮一涮,還有身上,都是什麽味道。”抽了抽鼻子,似強忍氣味,又道,“洗個澡換身衣服再過來。”


    猴子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那山大王再進來時,已然換了番模樣。經過一番梳洗,麵上塵垢滌去,露出刀刻筆削般英偉的麵龐,頭發高高束起,一掃之前的懶散情狀,額角處纏著塊寬大的滲紅的白布,正是我用花瓶掄下的傑作,著一襲藍白拚接的華麗衣袍,闊袖勾花,端的是瀟灑倜儻。


    紅袍那人抬眼看了一下,微頷首:“這才像個人樣。”


    我正訝異於邋遢山大王的變化,不料蘇沐轉眼望見,麵色突地變了,驚道:“你,你是……追風十三劍門主之子李懷璧?”


    山大王微訝:“你倒認得我?”


    “追風十三劍,李懷璧,好熟悉的字眼。”我稍一琢磨,頓時恍悟。臥槽,我說怎麽看著眼熟,這李懷璧還真特麽見過。


    十多年前,江湖有三大名劍門派,勢力不相上下,分別是劍塚、縱劍閣和追風十三劍。後來縱劍閣和追風十三劍相繼被劍塚覆滅,到如今,全江湖就變成劍塚一家獨大!


    我四歲那年,追風十三劍門主李嚴曾前來懸醫堂,請爹爹為他家老幺醫治眼疾。這李家老幺便是李懷璧。


    爹爹說,病在眼中,孩子尚小,不易用麻沸散,不然恐對大腦有礙。


    於是,年僅八歲的李懷璧咬著牙,任刀尖刺入皮肉一下一下劃著,一聲不吭。我當時好奇,躲在門後觀察,正見這一幕,頓時對這位李家哥哥生出敬佩之意。臨走時,還將自己的糖偷偷送了他一顆。


    未想到,十年後再見,他差點害慘我。


    憶往事,看今朝,此時隻有一種想法,把當年的那顆糖還給我!


    李懷璧看了看蘇沐,又看了看我,眼中騰起層層的疑惑。


    我瞪他一眼:看你大爺啊,早跟你說了隔壁那位是正主,你非得抓住我不放。


    李懷璧收了目光,向上拱了拱手,懶散道:“方兄,我知道你連夜趕來為的是這位蘇少主。依著我們的交情,我也該賣你這個麵子。不過,”他頓了一下,咬牙切齒,“劍塚屠我滿門,辱我父母,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紅袍人繼續低頭翻賬本:“懷璧,有亮點我要糾正你。第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讚同你報仇,也不打算阻止你,隻是你能不能找對人再下手?”


    李懷璧一愣:“找對人?”


    紅袍人不願多解釋:“其二,今晚我連夜趕來不是為了蘇沐,而是為了,”她揚了揚賬本,啪地一聲甩下,“借糧!”


    李懷璧眉眼抽搐了一下。


    紅袍人道:“不瞞兄弟你說,我那裏都快揭不開鍋了,再過幾日大約就要喝西北風。三條糧道被人斷了一對半,如今隻能指望兄弟你分我一杯羹。”


    李懷璧皺眉:“我不過一個山賊,存的幾袋糧哪能支撐你們那許多人?送過去也無濟於事。”


    紅袍人笑道:“無妨,東邊山頭蹭點,西邊山頭蹭點,南北再刮掠一些差不多就能吃一個月了。”


    李懷璧:“……有沒有人說過你更像土匪?”


    紅袍人大笑:“土匪怎麽了?我是土匪我驕傲,我為國家省糧草。”


    李懷璧:“……”


    兩人自顧自地說著,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討價還價許久。雖然關鍵處他們用詞隱晦,但我隱約猜出來者身份。這隊人馬還真不是山賊,是官兵!


    上麵紅袍紫金冠的那位應該品階還不低,說不好是位將軍。


    官兵向山賊來借糧,還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官匪勾結?臥槽,聽了這等□□,我和蘇沐是不是會被直接拉出去滅口?


    正在我忐忑之際,上麵兩人討價還價完畢,拍了板。紅袍人起身,抬眼看來,終於注意到我和蘇沐,驚道:“哎呀,怎麽還綁著?快鬆了。”


    上麵紅袍紫金冠的那位應該品階還不低,說不好是位將軍。


    官兵向山賊來借糧,還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官匪勾結?臥槽,聽了這等□□,我和蘇沐是不是會被直接拉出去滅口?


    正在我忐忑之際,上麵兩人討價還價完畢,拍了板。紅袍人起身,抬眼看來,終於注意到我和蘇沐,驚道:“哎呀,怎麽還綁著?快鬆了。”


    兩位黑衣人向前,抽刀砍斷繩子。


    李懷璧掃我一眼,向紅袍人道:“方兄,這人便是劍塚少主蘇沐,絕對不會出錯。既然你無意阻我報仇,那麽我便自行了結此事。”


    兩位黑衣人向前,抽刀砍斷繩子。


    李懷璧掃我一眼,向紅袍人道:“方兄,這人便是劍塚少主蘇沐,絕對不會出錯。既然你無意阻我報仇,那麽我便自行了結此事。”


    紅袍人擺擺手:“此事稍後再議。趕了一整天的路,兄弟們都餓了,先吃飯再說。”他大踏步出廳堂,吆喝道,“猴子,飯菜好了嗎?”


    我:“……”竟然真的直接叫人猴子!雖然他的確很像猴子。


    幸好猴子並不生氣,蹭地跳出來,迴道:“早就好了。我怕涼了,全在爐火上煨著呢,保證香噴噴熱乎乎。”


    紅袍人一巴掌拍過去:“幹得好!跟我過去做個火頭如何?”


    猴子撓著被拍疼的頭:“我若去了,寨子裏以後就沒人做飯了。”


    紅袍人左右一指,笑道:“那你們就都搬過去,反正我那兒地方大,多少人都住得下。”


    李懷璧嗬嗬一笑:“你坑糧食也就罷了,連人都想一鍋端了,太不厚道吧。”


    紅袍人幹咳兩聲:“隨意啦,不想來就算了。”


    他在前麵大踏步行著,我和蘇沐跟在後麵,兩排黑衣人隨在左右齊齊整整地走著,這隊形看似黑衣人將我倆困在其中,實則嚴嚴實實地將我們同一眾山賊隔開來。


    這人是要出手相救!


    我望了望前麵同山賊們有說有笑的紅袍人,大惑不解,問蘇沐:“這老大和大老大好像都認識你。一個要殺你,一個要護你,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你可知道緣由?”


    蘇沐道:“十多年前的門派恩怨。李懷璧同劍塚同蘇家有仇隙,所以要殺我。至於前麵的紅衣人為何護我,阿蘿你難道猜不出嗎?”


    我搖了搖頭。


    蘇沐道:“那人姓方。”


    我點頭。剛才李懷璧稱他為方兄,他自然姓方。


    蘇沐:“從剛才的談話以及身手氣質可看出,此人是官兵是武將,或許是位將軍。”


    我繼續點頭,這個我也猜出了。


    蘇沐又道:“管轄西北這片區域,忙著各處籌集糧草,說明正身處西北戰事之中,。”


    噢,西北正在打仗,我想起來了。


    “阿蘿,你可還記得送賀禮時,那名小將曾說過的話?”


    “記得啊。小將說方將軍著他傳話,戰事吃緊脫不開身,此是賀喜之禮請我收下。還說西北邊關乃荒漠之地,產不出什麽好東西……”猛地捂了嘴,我震驚,轉眼望前方紅袍人,掰著手指數,“姓方,將軍,守在西北,參戰。你說他是……八師姐?!可是,八師姐不是女的嗎?”


    蘇沐敲上我的腦門:“你哪隻眼睛看見她是男人了?”


    我想了想,踮起腳又偷瞄一眼,以手掩口低聲道:“沒有胸。”


    蘇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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