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身,一路趕往書房,我心中又忐忑起來,邊走邊想著顧青找我有何事呢?他精明得很,別是看出了端倪。


    做好萬全準備,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待見房中人時不由一怔。房中並無顧青,隻坐著好整以待的蘇沐。


    我明白過來,看了看侍衛,又指了指蘇沐:“你、你們……”


    飛羽與我隔開一定距離,老老實實低頭立於旁邊:“少夫人,少主有請。”


    我大驚:“你叫我什麽?”


    飛羽低著頭,歎道:“少夫人,請吧。”


    他怎麽知道我的真正身份,難道說蘇沐……嗬嗬,我還是太嫩了。


    蘇沐端坐於書桌之後,翻著桌上堆積起來的文件,時不時用筆勾畫幾下,聽到我進來也並不抬頭,隻淡淡道:“人帶過來了。”雖是疑問,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我知上當,哪裏是顧青叫我,分明是蘇沐使詐差人騙我迴來。一想到自己剛才還喜滋滋地以為天助自己,誰知卻是上了蘇沐的當,自尊心十分受傷,將腳一跺:“既然不是顧先生有事,那就等我吃了飯再說。”說著便要轉身迴去。


    尚未邁過門檻,便見一眾婢女迎麵而來,端著膳食流水般地送入房中,轉眼之間擺了滿滿一桌。


    蘇沐將筆放下,一臉平靜:“吃吧。”


    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即使我披了他的皮,占了他的地位、武功和相貌,但卻不能駕馭,不能好好利用,於是什麽無上地位絕世武功都跟臉一樣成了無用處的花瓶與擺設。


    而蘇沐縱使蝸居在溫婉那具半死不活的身子中,仍然能運籌帷幄,指揮篤定,讓事情按照他的意思進行下去。


    果然錢財地位不過身外之物,智商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接下來的局麵變成了這樣。


    我一個身長八尺能頂天的男兒,埋頭於飯菜中吃吃吃。“她”一個孱弱身姿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子,伏桌批閱一冊冊的文件,邊處理公事,邊聽取下屬匯報。


    飛羽單膝跪地,目光於我身上轉了一圈,末了,落向蘇沐道:“少主,我們已查清,雲虛子所用是道家失傳已久的禁術,這術十分玄妙,解鈴恐怕還要係鈴人。”


    蘇沐合上一本文件,又打開第二本,道:“雲虛子的行蹤可有查清?”


    “清虛觀監觀提到,雲虛子曾揚言要尋仙訪道向東南出海。不過屬下查到他除買了匹千裏馬外,還一並購了些擋風遮沙之物和一張西域地圖,由此推斷,東南出海或許隻是故弄玄虛,西北可能才是他的行路方向。”飛羽俯身低首,“屬下無能,不能查出此人準確行蹤。”


    蘇沐沉思片刻,令他退下,向我道:“阿蘿,明日你去見顧先生,說少夫人想念師父師娘,要迴娘家省親。”


    我舉手給出迴複:“我拒絕!”劍塚少主和少夫人婚後不合的消息江湖人盡皆知,我頂著少主的身份,此刻迴穀肯定要挨一頓好揍,搞不巧就要被打斷腿。


    蘇沐扶額:“省親隻是出劍塚的借口,又不是要你真的迴上陽穀。待離了顧先生的視線,我們才好找尋雲虛子。畢竟幹等著不是辦法,早日換迴來才好。”


    我再次舉手:“我拒絕!現在的處境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我認為……”


    蘇沐青了臉,微眯雙目:“你認為這樣還挺好?”


    本來是很有氣勢的動作與神態,隻可惜那副柔弱身板和又酥又軟的語調實在撐不出往日氣場。何況現在的我武力值杠杠的,縱使打不過也逃得過,才不怕他呢。於是一本正經地點頭:“是啊。”


    蘇沐目光一凜,我以為他將要拍桌子發作。孰料忽地按上心口,秀氣的眉蹙成一團,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白了,血色又如潮落般退下去。他咬緊牙關,伏向桌子……


    我慌了,忙翻箱倒櫃:“你撐一下,我馬上拿藥給你。”


    蘇沐慘白著臉蛋:“阿蘿,你想要我死說一聲就好。何必,何必……”


    我內疚不已,忙捧了藥瓶遞過去:“明日我就去找顧先生,一起下山尋雲虛子早日換迴來。來,咱先把藥吃了。”


    說曹操,曹操到。門外,飛羽聲音洪亮傳來:“顧先生到。”


    我心中著慌,手上一抖竟把藥瓶跌了,彎腰忙忙去撿。不料蘇沐將我攔下,起身調換位置,變成我坐在中間翻閱文件,“她”伺候在旁。


    轉眼看他,見那慘白的小臉一寸寸地湧上血色,恢複如初。我目瞪口呆,剛才竟然是裝的!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顧青踱步進來,見到的畫麵便是少主在用功處理公務,二少夫人陪在旁邊素手研墨紅袖添香。顧青對這和諧畫麵很滿意,含了少見的笑:“想通了?”


    我拿捏好表情,起身迎上去:“想通了。”


    顧青負手踱步,看了我兩眼,又道:“不過我聽說,少主近日勤於事務,多是宿在書房。你能勤奮上進,自然很好。不過少主新婚燕爾,有妻有妾,江湖之事可暫放一放。”他的目光落往蘇沐肚子,意味深長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劍塚要早日有個繼承人才是。”


    這話好像哪裏不太對。蘇沐現在是少主,他爹還沒死呢。急著要繼承人,你是要哢嚓掉蘇沐,還是哢嚓到蘇沐他爹?而且你一個無妻無子的單身狗也真能將“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八個字說出口!


    雖然那番話槽點頗多,但我絕對不會提出任何異議。顧青不是個好惹的,而且還很記仇,所以有些話肚子說說就行。於是我不作反駁,點頭應道:“顧先生說的是。”


    顧青又道:“少夫人近日好像身子不適。”


    的確不適,這幾天是行經日子,幸好少夫人已不是那個少夫人。我不動聲色,繼續點頭:“顧先生說的是。”


    顧青目光微沉,使了個眼色讓蘇沐退出去。房間隻有我和顧青兩人,他袖著手打量我,半晌又有了笑意:“雖然你是敷衍我,不過我仍然很高興,有時,肯敷衍未嚐不是一種讓步。蒔蘿並不適合你,婉兒是個不錯的女子,你好好待她。”


    嗬嗬,原來你背地就是這麽說我壞話的。我按捺著心頭火氣,攢出笑臉道:“溫婉是不錯,溫柔又體貼,隻是我與蒔蘿已成了親,做了夫妻。君子有成人之美,先生何必處處針對於她?”


    顧青不說話。


    我又道:“我知道先生掛懷往事,擔心阿蘿會對劍塚不利,但她既然能心甘情願嫁我,便是已放下往日恩怨。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恕弟子不才,不能理解先生一意要我納溫婉的苦心。”


    神情漸冷,顧青良久方道:“你剛才果然是敷衍我。”


    臥槽,說了那麽多話,你的重點隻在這裏嗎?


    顧青冷道:“蒔蘿是心甘情願嫁你,難道溫婉就不是?你不能負蒔蘿,難道就忍心辜負溫婉?”


    你特麽隨便抬個女人進門,我跟她完全沒感情好嗎,啥啥關係都沒有好嗎!


    顧青似猜到我所想,淡淡睨來:“沒感情不要緊,可以培養。她既入了劍塚的門,那就是你的人,怎麽能說沒關係呢?你可以不愛她,但你必須要照顧她,還要照顧好她,你是一個男人,要有責任有擔當,懂嗎?”


    嗬嗬,還好我不是男人。


    顧青拂了袖,歎道:“少主,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自然希望你能好。你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用心藏得太深,實在不能理解。


    顧青見我板著臉不作迴答,不悅,冷道:“你的手段全是我教的,別想耍什麽花招。今晚……”


    我立刻表態:“今晚我去睡二夫人,請先生放心!”


    顧青打量我好一會兒,見不像說謊,不鹹不淡道:“那便好。”


    當晚我依著顧青的意見,宿在了溫婉房中。我也隻能睡在她房中。不然,難道要去睡頂著我那身皮囊的楚江?過不了明日,蘇沐就要打斷我的腿。


    夜色罩下,涼氣湧上,燈燭次第熄滅,四周靜寂下來。時間已經不早。


    紅梅遣走其他侍女,在床前放了兩杯酒,還特意燃上紅燭,偷瞄一眼我和蘇沐,嬌羞羞道:“少主,二少夫人,婢子告退。”


    一聲輕響,房門合上。布置喜慶的房中隻餘我和蘇沐兩人。紅豔豔的燭火中,目光不期然遇上,心跳忽地加速。此時此刻,像極了那晚未繼續下去的新婚之夜。


    我將外袍脫下,和衣躺上床:“睡吧。”


    蘇沐熄了燈火,踩著極輕的步子行來。一陣窸窣響動,外沿床鋪微微陷下去,他也躺了過來。


    同床共枕,如此挨近,如此親密。


    如果那天的洞房不被攪合,會是什麽樣的呢?會像此刻一樣,四周是紅豔喜慶的布置,身下是繡鴛鴦戲水的鬆軟錦被,床頭有交杯酒,心中又緊張又歡喜嗎?我咽了口唾沫,口中幹得厲害。


    蘇沐挨過來,摸索著抓了我的手。


    以往的修長五指,如今變成嬌嫩滑膩的小手,這觸感真是十分微妙。雖然彼此是迥然不同以往的模樣,但胸腔中跳躍的心卻不曾變過。黑夜遮了視線,身側的人仿佛與往日無異。


    口幹舌燥,我咽了幾口唾沫,卻無濟於事,便要翻身坐起:“我去喝點水。”


    不等我坐起,蘇沐猛地攥緊我的手,身子一翻壓了過來,自黑暗中虛撫上我的臉。遠不似那日又沉又重,他的身子很輕,壓在身上幾乎像輕柔羽毛,撩得心裏癢癢的。


    溫熱的唿吸慢慢挨近,又在即將觸碰之時停住。身子貼著身子,感受著彼此狂亂的心跳,他低啞了聲音:“阿蘿,換迴來吧。”


    口中幹得要起火,我終於意識到變換身子的不便,點頭:“好。”


    唿吸又近了一寸,唇瓣若即若離地擦過,軟得似輕霧如浮雲,仿佛蜜甜的棉花糖。我心神一蕩,禁不住啟唇舔舐。


    然而蘇沐卻將頭一偏躲過了,翻身下來,重躺在外沿。他將我的手握了又握,最終還是鬆開了:“這具身子不方便。”


    的確不方便!暫不論誰男誰女誰上誰下,他現在是溫婉,要是我們之間真有點什麽,那麽這二少夫人可就做實了。


    我有點心煩意亂,轉了身背對他。


    蘇沐湊上來,靠向我耳畔:“明日去找顧先生,話可記清楚了,別出錯。”


    “好。”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夜深人靜,每一次翻身都格外明顯,格外引人注意。終於,蘇沐從背後抱了我,溫聲道:“阿蘿,好好睡。凡事有我呢,別擔心。”


    他的胸膛雖不似往日寬厚,但依然讓人覺得安心。我猶豫著,捉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氣,既然他說了凡事有他,那麽……我將心一橫,拉了他的手往下探,“蘇沐,你能把它按下去嗎?硬著很不舒服,我睡不著。”


    蘇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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