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蒔蘿,上陽穀穀主的最小弟子。上陽穀是個很牛叉的門派,除我之外,師兄師姐們在江湖中都混得頗有名氣。你不信的話,我們就隨便拉個人問問好了。喏,就前麵牆拐角那個要飯的吧。


    “喂,這位兄台,請問你知道武林盟盟主宮千行嗎?”


    “這位姑娘,看你一身走江湖的行頭,卻恁地沒見識!武林盟宮盟主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醫術獨步品行高潔仁義無雙德澤武林有能力有手腕有城府有地位有人緣有相貌……”


    “打住!這二貫錢,你收好。”


    武林盟盟主宮千行不是別人,正是上陽穀中排行第六的弟子,也是我的六師兄。


    我與六師兄自小相識,一起長大,是眾人眼中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曾經,我的最大心願就是能嫁給他,伴他一世安好此生無憂。


    然而,有情人終成兄妹!我們最終還是分開了,他離開上陽穀離開江湖,到了很遠的地方,而我也將嫁於他人為妻。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豈能料未來。


    我要嫁的人是劍塚少主,姓蘇,單名一個沐字。劍塚是個更牛叉的門派,蟬聯江湖第一之位多年,有富可敵國的金銀財寶,有舉世無雙的鑄劍技藝,有不菲實力,有皇室身份,總之別門派有的它都有,別門派沒有的它也有。


    蘇沐更是無可挑剔。江湖有言,年輕的不夠有錢,有錢的不夠帥氣,帥氣的一般缺少才華。蘇沐恰恰打破了這個定律,年輕帥氣有錢有才華,四者兼顧。


    而我就沒那麽優秀。一眾師兄師姐中,我的武功是最差的,給大家墊底,完全不辜負小師妹的名號。每月隻能從師父那裏領點零花錢,從無外快收入,絕對窮的一逼。算來算去,能拿得出手的隻有年輕和還能湊合的長相。


    如此比較,我和蘇沐成親,是他虧了。


    我這麽認為,劍塚也這麽認為。所以劍塚的人不太待見我。比如,對麵走來的這位中年大叔。這位大叔年逾四旬,麵白微須,長得不帥亦不醜,氣質不貴亦不賤,脾氣不好亦不壞。他給人的第一感覺往往是很中規中矩很普通。


    然而他卻是劍塚軍師,是僅次於劍塚莊主蘇聖的二號人物,是蘇沐的老師。他姓顧,名青。不過這名字幾乎用不上,因為眾人絕不敢稱他的名字,而是尊稱他為“顧先生”。


    我即將嫁入劍塚,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蘇沐自然要隨劍塚山莊的習慣,於是還未等他走近,我忙三步並作兩步,向前屈身作禮,恭敬道:“顧先生好。”


    雖然我姿態放得格外低,且主動搭訕,但顧青並不領情,也不太想理我,隻稍稍停了腳步,微微掀眼皮,用餘光掃著我。


    他這種態度在我意料之中。想當初,顧青為了阻止我和蘇沐在一起,可是費了不少心思用了不少手段,不料卻未能奏效。我嫁入劍塚,不僅占了他家少主的便宜,還順帶打了算無遺策的劍塚軍師的臉,他能給我好臉色看才奇怪呢。


    顧青很不友善地掃視半晌,抬起了眼皮:“蒔蘿,你當真要嫁?”


    我不說話,內心一群神獸在奔騰。所有準備都已就緒,再過三天就要成親,尼瑪你說我嫁不嫁!就算不嫁也得給個充分的理由,這又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說不玩就不玩。


    下一秒,顧青給了我理由。闊袖一甩,眉毛揚起,劍塚二號人物的氣勢顯露無遺。他篤定道:“隻要你不嫁蘇沐,我為你追迴宮千行,讓你們師兄妹團聚。你和宮盟主本就是青梅竹馬,你嫁她才是最圓滿的結局。”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問:“顧先生,你成過親嗎?”


    顧青不說話。


    我又問:“你談過戀愛嗎?”


    顧青臉黑了。


    眾所周知,顧青為了振興劍塚耗了不少心力,整天忙事業連家庭都荒廢了。迄今為止,這劍塚軍師還是單身一個,不見身邊有半點女色。蘇聖雖然醉心於鑄劍,但無論怎樣還生了個蘇沐出來,顧青倒好,光杆一個。這還真是好基友一起走,為你誓做單身狗。


    戳人傷疤總是不好。我決定退讓一步,再問:“好吧,你喜歡過人嗎?”


    顧青目光沉了下去。


    我頓時生出同情之心,誠懇地提出建議:“顧先生,你看你一沒成過親,二沒戀過愛,三沒喜歡過人,如何能懂這世間情愛,如何理解我當初的選擇。感情之事不是說怎樣就能怎樣,一旦下了決定,就要一心一意地往前走,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朝東暮西朝令暮改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顧先生,你一個光禿禿的單身汪,處處管人家情愛之事真的好嗎?”


    顧青靜靜地聽完我這好一段敘述,突然笑了,笑容中有說不出的奇怪。


    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看到他這樣笑的時候,正是……我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爾後撒腿就跑!上次他這樣笑時,正帶著一眾鐵衛圍殺我和蘇沐。一向不笑的人突然笑了,那麽不是要發狂,就是要發狠。


    這就是所謂的事有反常,必妖!


    果然言多必有失,以後旦有想說的話還是放在心裏好了。你瞧瞧這才剛一說出來,立刻就招顧青怨氣了,從此恐怕更不待見我。真是嗶了狗。


    我擔心顧青著人追趕,於是足底一轉,奔去蘇沐所在。常言道,大樹底下好乘涼。蘇沐這棵樹雖然不大,但尚可遮風擋雨。


    蘇沐正在前院為兩日後的親事操勞,忙得不分日夜。他爹蘇聖醉心鑄劍,自從得了鑄劍機緣,索性閉了關,一心琢磨如何煉出絕世寶劍,又加之不太待見這個兒子,所以縱使聽到兒子要成親,他也隻是道了聲“知道了”,便再無所問。


    蘇沐算起來是顧青一手教養大,顧青雖然待見蘇沐,然而他不待見我。所以也懶得管這婚事,見眾人一箱箱抬紅綢彩帶入府,他便皮笑肉不笑地嗬嗬兩聲,含義深刻。


    劍塚莊主閉關,位居第二的軍師自然成了最大的。眾人見他這態度,立刻會意,一改之前的積極,開始對蘇沐下達的任務推三阻四,找各種理由撂擔子。一時間,劍塚所有的青壯年都開始咳嗽發燒拉肚子,精神萎靡渾身無力,連走路都不穩了更甭提幹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劍塚染了什麽疫病呢。


    蘇沐一向尊師重道,知是顧青的意見,便也不追究,但也不能委屈我,於是他隻好親力親為,帶著餘下的老弱傷殘一五一十地布置院落和喜房,連帶寫喜帖接待賓客等,忙得腳不沾地。


    我一口氣奔到前院門口之際,蘇沐正布置喜堂,隻見他拈了一疊紅豔豔的剪紙,足下一點,飛身躍起,身形疾速變動迴轉在廳堂之中,眨眼之間便在四方柱子、雕花窗戶和廳堂正中貼上了喜字。爾後輕喝一聲,翻身躍出,於牆壁之處借力,倏地飛上屋頂,向左一點,向右一點,獸頭也貼上了喜氣的剪紙。


    他的速度太快,我武功不好,看不出所以然,隻望見那抹清颯身影左移右移,煞是俊朗,煞是飄逸,煞是好看。從長相而論,蘇沐真的無可挑剔。如果刷臉可以吃飯,那跟著他這輩子不用愁衣食。


    專心做事的男人最迷人。我看了兩眼,不知不覺間心神去了大半,再迴神時正見他斂衣落在我身前,叉開五指搖晃著,“阿蘿,阿蘿,醒神了。看什麽呢一臉癡樣。”


    我自然不會說是看他。蘇少主是給點陽光就能泛濫的人,要知道我是看他入迷,還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幹咳一聲,我岔開話題:“剛才遇見顧先生了。”


    蘇沐頓時緊張,一把拉起我,左看右看,誓要從我身上尋到點兒傷痕。他惶急道:“你們怎麽遇見了?他有沒有為難你?”


    我搖了搖頭。


    蘇沐沒尋到什麽磕傷碰傷刀傷劍傷,這才放了心,長舒一口氣,捧了我的臉正色道:“這幾日你暫且避著他點,等成了親,我再從中調和。他若能容你那便最好,若不能容,我們就搬到山莊另一處住。”頓了頓,他加重語調,“你放心。你既然選擇了我,既然做了我的妻,我自然不會委屈你。”


    麵龐突地燙起來,我拍掉他的手,轉開了臉:“還沒成親呢,誰是你的妻。”


    蘇沐笑了,捏上我的臉:“再過兩日不就成親了,煮得都要熟透的鴨子還能飛了。”


    我又想起顧青剛才的提議。坦白地講,他擺出條件之時,我有那麽一瞬的遲疑。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掉,有些人刻在心底一輩子銘記。六師兄對我的恩對我的好,我一直都記著,想忘都忘不掉。如果沒有蘇沐,我大概真就嫁了六師兄。


    蘇沐察覺到我的異常,笑問:“阿蘿,怎麽又呆了,想什麽呢?”


    戀人之間最重要的便是真誠與信任。我想了想,決定以實相告:“顧先生剛才跟我說了幾句話。”


    蘇沐握上我的手,又緊張了:“說了什麽?”


    蘇少主最近好容易緊張,可能是籌辦婚事太忙,休息不足以至於神經總是繃著。我咬了咬唇,坦誠道:“他說隻要我不嫁你,他為我追迴六師兄……”


    蘇沐臉色唰地變了,手上驀地收緊。


    雖然隻是不自覺地這麽一用力,但他武功比我好太多,我一個戰五渣如何能抵擋得住戰鬥力爆表的大神的一擊?頓時覺得掌骨都要碎了,額上冷汗直冒,我一疊聲叫道:“哎喲喲喲,疼疼疼,疼死啦!”


    蘇沐慌忙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真的不是故意。要不要緊,需不需敷藥?你忍會兒我馬上叫管家送藥來。”


    不過被捏了一下而已,就大張旗鼓地敷藥治療,若顧青知曉,恐怕又要恥笑我武功不行配不上他家少主。於是,我忙攔住他,一邊揉捏著手背,一邊抽著冷氣道:“不用了,又沒傷到。”我低下頭,忙著揉手掌,好一會兒抬眼,忽地發現蘇沐正盯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還呆在這裏幹什麽,不用忙了嗎?”


    蘇沐釘著不動:“然後呢?”


    然後?我環視一圈院子和院子裏的物什,想了想,道:“然後你該掛彩帶和宮燈了。”


    蘇沐看我一眼,又緊張了,深吸一口氣道:“我是問顧先生說了那提議之後,你怎麽給的迴複。”


    我這才記起剛才那句話還未說全,因著他突然一握,疼起來竟忘了。我道:“是有那麽一點動心,不過我拒絕了。選了你就是你,哪有三心二意的道理。”


    蘇沐笑了,然而笑兩下又繃了臉:“一點動心也不行。”


    無論誰都希望自己愛的人能同樣一心待自己。我對他這種心情表示理解,雖不知能不能忘掉六師兄,但態度還是要給足。於是,我點點頭道:“你也放心。”


    蘇沐凝視我片刻,突然又笑了。


    我頭皮一麻,臥槽蘇少主該不是又蛇精病了吧,一會兒笑一會兒不笑一會兒又笑起來了,分分鍾變臉搞雞毛啊,你以為你是楚江那個精分。


    蘇沐傻樂著,輕撫我的臉:“阿蘿,我很開心。”


    啊,我好像什麽都沒說,你開心的點究竟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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