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揩油被發現,那就沒辦法了。我無比淡定地抽迴手,無比淡定地扯起被子替他蓋上,無比淡定地開口道:“燒已退了,再將養兩日即可無事。”


    蘇沐眨著長長的睫毛,目光無辜又困惑,雖不再言語,但看得人心慌慌。


    我深一口氣,索性破罐子破摔,抬起下巴對著他:“反正都看過了,你能把我怎麽著?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雙頰飛上淡淡的紅暈,蘇沐竟是幾分羞澀,稍稍垂下晶亮水眸,湊過來拉住我的手,小聲道:“阿蘿,你喜歡嗎?要是喜歡可以多看會,我一點都不介意。”


    我掙開他的手,嘴角抽搐:“不用了。”


    蘇沐抿抿嘴,長而密的睫毛上挑,眼中竟含期待之意:“阿蘿,你看吧看吧,不要錢也不要命。”說著就要掀開被子。


    我急忙撲過去按住他的手,表情僵硬道:“蘇沐,咱別這麽奔放好不好。”我自以為已足夠奔放,誰知蘇妖孽又壓我一頭。總體感覺就像,上陽穀中劍術筆試,我首次考了九十分以上,正要激動地宣揚,突然發現眾師兄師姐都考了一百分。


    蘇沐湊過來,臉頰紅紅,淺淺笑道:“反正以後不是你嫁我,就是我嫁你,早看晚看都是要你看的。”


    我心髒處隱隱作疼,蘇妖孽果然不在我的理解範圍內。


    蘇沐目光期待地望著我:“阿蘿,你說我們什麽時候成親好呢?擇日不如撞日,我覺得今晚就不錯。”


    我呆滯地看他,伸出一隻手,果斷地把他那張俊臉按迴床上,幾乎咬牙切齒:“你丫的還有完沒完?”


    蘇沐扯了扯嘴角,眸中期待散盡,笑容裏竟是三分失落,七分沮喪:“對不起,我煩到你了。”


    撓了撓腦袋,我見他此般模樣,不覺幾分不忍。呃,我是不是太過分了?於是趕緊換上溫柔的笑臉,彌補之:“怎麽會?我這人一向神經大條,說話未免不注意。蘇沐,你別想太多哈。”


    蘇沐水眸中起了霧氣,偏開視線,輕聲道:“之前我多番捉弄你,惹了你討厭。但我真的隻是想讓你注意到我,顧先生說,要讓喜歡的女孩子注意到自己,一種方法是對她百般好,另一種是對她百般捉弄。宮盟主對你那麽好,我怎麽也超不過他,隻好想法捉弄你。我不知道結果會讓你這般討厭我。”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唿出,再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唿出。二大爺的,誰能告訴我這種情況應該怎麽接話好呢?對於這種情商一眼看去就是負值,我應該怎麽安慰他呢?還是說我最近情商也低得厲害,這種簡單的情況都搞不定了?


    好半晌,我才稍稍理出思緒,眸色一沉,一拳砸在床沿處,偏眼看他,說出的話卻是……“顧先生是誰?”


    蘇沐老老實實答:“顧先生是我的文學老師,平時教我吟詩作對學習詩詞歌賦之類的。”


    我沒想出該用什麽表情,於是麵色不變地迴了一個“哦”字。


    蘇沐又道:“顧先生沒事時還喜歡寫愛情話本,大家都說好感人。對了,顧先生的春宮圖畫得也很好。”


    我伸手幫他理了理額發,萬分懇切道:“這個顧先生,你以後最好還是別見了。”跟著這種老師,情商怎麽能維持在正常水平?


    蘇沐瞄了我一眼,小聲道:“顧先生說,我們成親之日,他要來喝喜酒的。”


    擦,你又提這事,我不禁瞪眼看他。


    蘇沐立刻噤聲。


    片晌,我心下稍平,緩緩道:“那個鳥顧先生還說了什麽?”


    蘇沐想了想,認真道:“阿蘿,你真的要聽嗎?”


    我不解:“為什麽不聽?”


    蘇沐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顧先生還說,若感情方麵實在爭不過,我也可以答應和宮盟主一起嫁給你,然後用床笫之技征服你的身體。這就是以退為進,揚長避短……哎哎,阿蘿,你拔刀做什麽?”


    “他二大爺的,我要砍了顧鳥人!”


    我當然砍不到顧鳥人,因為我壓根找不到他,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和蘇沐困在此地,沒法子出去找人。


    這已是我們落腳在此村莊的第十日,這十日間,我和蘇沐先後三次試圖走出去,然後三次皆以兜兜轉轉迴到原點告終。


    有村民說,這村子一直有古怪,表麵上與其他村子無異,但隻有進入其中的人才知道,這村子隻能進不能出。無論你怎麽走最後還是會迴到原點,你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劃出一個小圓或者大圓而已。蘇沐說這是一種很厲害的陣法。


    我放下包袱,垂頭喪氣至極。


    蘇沐倒杯水遞過來,低聲微歎道:“在這裏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出去?”


    我本來心情就差,聽見此話不覺薄怒道:“這裏哪好了?!”


    他眉眼彎彎,望著我的眼睛沉沉道:“這裏有你,所以很好。”


    我愈怒:“別來煩我。要不是你這喪門星,我能落到如此田地。”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似乎見蘇沐執水杯的手僵了一瞬,爾後他在桌旁坐下,以手支額,似在思考。半晌抬眼道:“阿蘿,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嗎?”


    我默默扶額道:“我幹嘛要喜歡你?”


    他眼中閃著光亮:“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實在被此人打敗,一拳砸在桌子上,幾乎吼道:“我喜歡六師兄,將來也是要嫁給六師兄的,你懂不懂?蘇沐,你再羅嗦這個問題,信不信我揍你。”


    他眼底亮閃的光芒瞬間熄滅,猶如火焰燃盡的灰白,不見一絲生氣。


    我心中不忍,但想到他屢屢糾纏讓人煩不勝煩,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關鍵時刻務必要狠一點,藕斷絲連對誰都不好。我喜歡六師兄,喜歡十年了,我想嫁的人也隻有他。蘇沐美則美矣,用來看看還可以,若談其他我倒沒什麽想法。


    蘇沐微微垂了眼睛,再次睜開時眸中的灰白已無一絲存留,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他神情平靜,目光幹淨,嘴角輕彎出美好的弧度。


    我不得不感歎,這廝真的很好看,很耐看。


    蘇沐道:“我有出去的辦法,不過費力一些,還要你配合。”


    “你怎麽不、早、說?”我轉眼看進他轉為深邃如淵的眼眸,騰起的怒火一點點消逝,底氣不足,責備的話到最後也變成一個字一個字勉強吐出。


    “阿蘿,你閉上眼睛,鼻子也塞上哦,跟著我走別說話直到出去,你能做到嗎?”


    “那要多久啊?要是太久我可能撐不住。”


    “用不了多久,大約一日吧。”


    “好吧,我忍住。”


    “在我說‘到了’之前,你一定要謹守我的話,不然我可再不帶你出去。”


    “好好好,都依你行了吧。”


    蘇沐衝我一笑,目光溫柔而哀傷,我從未見他這樣笑過,不覺微怔,當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用黑紗蒙住我的眼睛。


    我牽著他的衣角,亦步亦趨地行走。自從我們出村口開始,蘇沐就沒再說話,我也保持著沉默。沒有了視覺和嗅覺,聽覺變得格外敏銳。除了腳步聲,耳畔持續響著另一個聲音,滴答滴答,猶如水滴落在地麵,每行三兩步輒有一聲。


    我雖疑惑但不敢出聲,暗暗猜測,怕是蘇沐用來破陣的方法。


    無事可做,分分秒秒都過得分外緩慢。隻有用胡思亂想來消磨時間。很顯然,我想到了蘇沐。因為蘇沐渾身上下從內到外都彌漫著神秘感。他為何扮女裝去上陽穀,為何要與我搶眾師兄,為何要強x年輕有為俠士,為何要嫁禍於我,為何要擄走我,為何會對我那麽不真實的好,他有什麽目的呢?這麽多形象與性格中,又有哪一個是真的他呢?


    雖然他信誓旦旦地說,因為他喜歡我,這麽做不過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我摸了摸臉蛋,雖然我自詡長得不錯,但還不至於讓人一見就傾心到此種地步,具體事例可見某幫主某城主某穀主某觀主等。何況蘇妖孽這般好皮相,什麽樣的女人招不到,為何非我不可?


    而且我想起了爹爹囑咐我的一句話,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爹爹說,這個世上你隻可相信一個男子,習得高明醫術並且持有雄劍的那個男子。


    習得高明醫術,不就是說的六師兄嗎?


    至於雄劍,我不自覺撫上胸口掛著的那把桃木小劍,這劍分雌雄雙股,我所持的是一把雌劍,我能相信的那人持有一把雄劍。


    我心下隱隱察覺那把雄劍應該在六師兄手中。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隻是相識之初,我不好意思開口詢問,喜歡上他後,漸漸變得不敢問。因為害怕,害怕萬一他沒有那把雄劍,我又該如何自處?


    六師兄是個很溫柔很細心周到很有運氣的好男兒。他不像二師兄自以為是,不像五師兄好鬥易怒,不像七師兄一副娘娘腔,他是近乎完美的六師兄,跟他在一起覺得很安心。即使眼睛看不見隻要有他牽著你的手,也會很安心。


    我心下一滯,我現在很安心,眼睛也看不見,可是牽著我手的是誰呢?


    搖搖頭,果然胡思亂想要不得。


    蘇沐的腳步聲越來越遲緩,仿佛很吃力的樣子,平穩的唿吸也稍稍紊亂起來。而我隻能選擇相信他。


    不知過了多久,蘇沐終於開口,他說:“阿蘿,到了。”


    我褪下黑紗,此時正是黃昏,所以倒沒覺得刺眼。睜大眼睛,極目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城門威武,抬頭便見上書石刻的三個大字——君臨城。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怎麽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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