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武林盟殺上來了。果然如臨風所言,魔教中人一瞬間撤了個幹淨,除了……


    “這位公子,你究竟還要帶多少本書?”我聽著外麵漸行漸近的震天喊殺聲,急得吐血。


    楚江依舊慢慢揀選著書籍,時而沉思道:“這本要帶著,這本也需要,不對,這本好像可以不帶。”


    我默默扶額:“我們這是在等死嗎?”


    臨風道:“不是,確切地說是姑娘你在等死,我和教主死不了。”


    我驚恐:“何出此言?”


    臨風雙臂抱胸:“宮盟主不喜殺戮,棄暗投明之人絕不會殺。”


    我瞧著猶如未聞的楚江,顫抖聲音道:“你要背叛魔教?”


    臨風擺手道:“哪的話,權宜之計罷了。過後再偷偷跑迴來,不傷士氣。關公當年不亦如此嗎?”


    我嘴角抽搐:“你確定宮千行不會手一抖殺了你們?”


    臨風道:“哎呀,不會的啦。又不是第一次,大家都了解的。”


    思量許久,我沉沉道:“那我也跟你們棄暗投明,沒問題了吧。”


    臨風一笑:“宮盟主是沒問題,不過你確定某城主某幫主某觀主等等會放過你?”


    我暴跳,一把推開他:“嗷嗷嗷,密道在哪裏,我要逃命。”


    臨風隨手一指。


    我一躍而出,心在流血,尼瑪,原來江湖走的是坑爹路線。


    身後隱約傳來臨風的低語聲,我顧不得理會,一路奔出。


    後來我才知道,他說的是,“哎喲,還真的有人信。”


    我沒跑出多遠,便見一隊手持火把的武林人士衝過來。他們於火光中發現正在逃跑的我,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著追過來。我不敢怠慢,用盡全力飛奔。


    我發現自從入江湖後,我就在不同地點不同時間相繼展開同一類型的逃命運動。想想為何會如此,因為我被眾江湖人士誤會。我為何會被誤會,全拜那食草蘿所賜,所以,我一定要抓住那個陷害我的淫賊,把她先奸後殺再奸再殺方能泄此心頭之恨。


    不過這食草蘿真的是罪魁禍首嗎?若是我不出穀,她有機會陷害我嗎?所以源頭還在上陽穀中那種心機與美貌並重的小師妹蘇沐。可是我能對蘇沐做什麽嗎?武力值不如她,智力值不如她,聲望值亦不如她,毫無翻身餘地。


    正在跑得氣喘籲籲即將甩掉那些尾巴時,驀地發現前麵有道隱約的人影佇立,穩穩地擋在路中央。我本能地想要換個方向,卻不料這條路隻此一條。心下痛唿,我命絕矣。


    此人眨眼之間已近身畔,隻聽他低聲道,“蒔蘿?”


    我管不得許多,立刻出手攻擊。誰知一招便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他攔腰攜了我縱身幾個飛躍,爾後轉幾道彎隱進一處茂林中,成功甩掉後麵亢奮的人群。


    他將我放下,解開我的穴道,再開口聲音透著十二分的歡快:“你猜猜我是誰?”


    我上下打量他,全身裹在黑色夜行衣中,唯餘一雙眼睛露在外熠熠閃光。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黑著臉道:“七師兄你真有興致。”


    那黑衣人扯下麵罩,笑得非常*:“哎呀,隻露一雙眼睛竟也能被認出來。”


    我忍住一拳打飛他的衝動:“那你還讓我猜?”


    七師兄咧嘴一笑:“因為我們在打賭啊。”說完,他衝茂林深處招招手,壓低聲音道,“人已接到,速來圍觀。”


    我:“……”


    話音剛落,我便見二師兄搖著扇子,騷氣盎然地緩步行出,他拈著扇柄正要開口,不料半途中一個黑影竄出,後發先至落於我麵前,翹起大拇指肅然道,“私逃出穀,你可是上陽穀第一人。小師妹真大奶女俠也。”


    我不由低頭打量自己。


    “看什麽看,沫雪想說的是真乃大女俠也。”二師兄一扇子敲我頭上,語氣極其不屑。


    我眉眼抽搐,半晌才平複心緒道:“二師兄,你們怎麽來了?”


    七師兄嘿嘿一笑:“看你出穀後過得好不好?”


    二師兄鳳眼微挑,骨扇輕抬起我的下巴:“見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我一口老血,幾乎內傷。


    這時沫雪跳出來,護在我身前,對二師兄怒目而視,義正言辭道:“蒔蘿雖然混得一敗塗地,但你作為師兄,怎麽能對她雪上加霜?”


    我:“……”九師姐,其實你才是來雪上加霜的吧。


    正在我憂憤吐血之際,突然聞得茂林外陣陣腳步聲傳來。我神情一凜,怕是武林眾人士尋了來。這時聽得外麵有沉雅溫和的聲音響起,“還未搜到人嗎?”


    “迴稟盟主,之前有兄弟們遇見,不料被她逃了。”


    “繼續搜。”


    盟主?難道外麵那人就是被腦殘江湖譽為醫術獨步品行高潔德澤武林仁義無雙,江湖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的有能力有城府有手腕的武林盟主宮千行?


    我汗毛倒立,正欲與師兄師姐商議對策,不料……


    “哎哎,逃跑至少帶上我呀,”我稍稍走神之間,二師兄三人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縱身飛躍準備逃竄。


    擦嘞,不要留我一個人麵對此等神人啊。我顧不得許多,朝距離最近的二師兄飛撲過去,抱其大腿……


    時間停頓一秒。


    “啊——”我一聲低唿,自半空跌下。關鍵時刻,二師兄很厚道地把我一腳踢下來。


    身體劃出弧度,我悲催地等待摔落在地三天下不了床。


    誰知想象中的疼痛並未襲來,我撐開眼皮,一雙溫潤清雅眼眸撞入視線,我不由失聲道:“六師兄?!”


    齊刷刷的腳步聲快速愈行愈近,聽到響動,先前離開的那支隊伍又重新返迴。


    我緊張地抓住六師兄的衣袖,磕絆道:“怎、怎麽辦?”


    六師兄豎起食指,示意我不要講話,俯身湊近我耳畔輕聲道:“蒔蘿稍等,我一會就迴來。”


    我點點頭,也以同樣低微的語調道:“那你小心。”


    六師兄揉揉我的頭發,“放心。”


    我依舊不放心,小聲補充道:“你要當心那個宮盟主。”


    “哦,為什麽?”


    “因為他不像好人。”腳步聲愈發近了,我言簡意賅表達意思。


    “我想你對他有所誤會。”六師兄神情有點奇怪。


    “不,六師兄你要信我,我的直覺很靠譜的。”我鄭重囑咐。


    六師兄轉身的動作略顯僵硬,爾後整理衣袍飛身躍出林間。


    齊整的腳步聲停於林外不遠處,“盟主,你沒事吧?屬下剛剛聽到此處有響動,那妖女想必藏身其中,屬下是否先帶人搜尋此處?”


    “不用,我已尋過,不過是兩隻鳥雀驚起,你繼續帶人去後院搜查。”


    “是,盟主。”


    待腳步聲徹底遠離,六師兄這才施施然走近,白衣蹁躚,從容淡然。他衝我眨了眨眼,我眼睛彎彎,也衝他眨眨眼,雙手握起放於胸前,滿眼小星星崇拜道:“六師兄你真是太厲害了,竟然能扮宮千行將他們騙走。”


    不知是否錯覺,六師兄的表情似乎垮了一瞬,他道,“我想你對我也有所誤會。”


    這話不說還好,他這麽一提我不禁想起當初為何出穀,想起他與蘇沐的親密相處,想起那日他幫著蘇沐講話卻不肯信我。情緒瞬間低落,我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垂下腦袋不再講話。


    “這裏不安全,先跟我迴去。”骨節分明的手伸至眼前。


    我搖搖頭,退開兩步,極力平靜道:“這次多虧師兄幫忙,蒔蘿銘記在心。我既然決定出來,一時半會不打算再迴去。還望師兄轉告師父,說弟子蒔蘿不肖,日後歸穀定領責罰。”


    沉默半晌,六師兄輕聲歎道:“上次是我不對,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受委屈了。蒔蘿乖一些,我們暫時不迴穀,隻是先找個安全地方落腳。”


    耳畔是他溫和低柔的語氣,一種久違的安全感襲上心頭。憶起這幾日的輾轉奔波,心裏突然很難過,我抹著眼淚,抽噎道:“你還兇我,對我生氣。”


    他走過來,拿開我的手,一點點幫我拭著眼淚,那麽溫柔。他說,“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眼淚洶湧而出,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他越安慰我越是委屈。


    六師兄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眼睛,無奈道:“再哭就要成兔子眼了。”


    我頓時不依:“嗷嗷,你還嘲笑我。”


    “好吧,我錯了,蒔蘿大人有大量,這次就原諒師兄好不好?”


    我扁扁嘴,哼哼道:“那你錯哪裏了?”


    六師兄摸了摸鼻子:“我、我錯在不該嘲笑你。”


    我把眼淚蹭在他衣袖上,板著臉道:“還有呢?”


    六師兄想了想,沉著道:“不該兇你,不該不相信你,不該讓你受委屈。”


    我點點頭,有點滿意:“還有呢?”


    六師兄一愣:“呃,還有?”


    我加重聲音:“就有。”


    六師兄四顧打量,輕咳道:“應該早點找到你。”


    我不滿意:“不是這個。”


    六師兄眼中似乎有絲絕望:“那是哪個?”


    我冷哼:“你自己想。”


    夜氣微涼,蟲鳴啾啾,四下安靜,靜謐而美好。


    良久,六師兄頗為挫敗道:“還請師妹指點一二。”


    我偏過頭,別扭道:“你錯在不該為美色所迷惑,蘇沐勾勾手指你就過去了,哼。”


    六師兄握住我手腕的動作一滯,輕歎:“我有這麽不濟嗎?”


    我:“嗷嗷,你還不認錯。”


    六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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