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田莊其實離周公子家的家宅也不算遠,馬車跑了一頓飯的功夫,就漸漸的到了,是一處不錯的田野風光,隻是沈嬌嬌滿麵愁容,心膽俱裂,根本無心這些。


    一時到了那房舍近前,原來是一座小巧的三進庭院,外麵看也十分整齊,沈嬌嬌等人進來時,周家負責打掃房舍的家丁還沒走,見沈嬌嬌和沈老爺來了,都過來行禮,手裏還拿著掃帚抹布等物。


    沈嬌嬌進廳堂看了一遍,見各處都已經被擦抹的一塵不染,收拾的整齊,心下更感謝周公子,丫鬟們臉上也都露出些喜容,沈嬌嬌就命拿錢賞了周家的仆人,又讓他們迴去帶話,說“多謝周公子。”周家的家丁又說他們公子還命人準備了些米麵菜蔬等物,都在後院廚下,都說明白了這才去了。


    這裏何伯先將沈老爺接進來,在後院最好的一間房裏安置了,大家這才分派其他的房舍,安置行囊。


    何伯沈貴等家丁仍住前院,沈嬌嬌等女眷住後院,也便於照顧沈父,姑爺崔朔——沈嬌嬌要求讓他住在了父親房間之側,理由是照顧父親。崔朔對此並無異議。


    一時大家安置完了,乳母孫李氏和海棠玉蘭就下廚做飯熬藥去了。沈嬌嬌自己在中堂,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坐歎愁眉。


    安頓下來之後,就忙著請醫延藥,給沈老爺看病下針,又置辦些生活必備品——雖然周公子給預備了不少,但要添置的東西還是不少,且還有病人的東西,因此這第一日,就在忙亂中度過。


    第二日,稍微定了定心,沈嬌嬌便叫過何伯來問話——這方騰出精神來,問何伯這場災禍的原因。


    沈嬌嬌的心裏,其實一直懷疑是不是那日在街上自己得罪了那楊大公子的緣故,要不然就是因為崔朔得罪了楊大公子的緣故——根據那日楊大公子的話,他跟崔朔應該本就認識,崔朔家以前也是做官的,又是大都人,互相認識不稀奇,然後聽起來又是這位楊大公子娶的那位“王小姐”(後來她問過丫鬟,知道了那句話是“王家小姐”),必然就是崔朔曾經的意中人,所以崔朔才能反應這麽強烈。也就是說,他們倆人曾經因女子爭風吃醋過,如今雖然楊大公子娶到手了,大概還是恨著崔朔,所以才禍及她的家門。


    不過,雖然沈嬌嬌不知世事,卻也覺得就為這點子事就能抄了她沈家,未免太誇張。而沈家的事,沒有人比何伯更清楚,所以就找來何伯細問。


    何伯卻說:“小姐不要問了,最好也不要再打聽。這乃是天大的一件禍事,如今殃及到咱們沈家頭上,老爺雖是因此病倒了,卻沒有沾染牢獄之災,這已經萬幸了。”


    “又道,這件事,莫說小姐,就是老爺現在就好了,一時半會兒也管不了。小姐隻當沒這件事,在這兒安穩度日避禍吧!”


    沈嬌嬌見何伯這樣說,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心更沉了。隻好點點頭,將疑問暫時藏在心裏。


    何伯囑咐完了出去,走了兩步卻又轉迴身來對她說:“以後,小姐要多善待姑爺——”


    ……


    沈嬌嬌聽了卻皺著眉想:我什麽時候沒善待過他?!


    這樣又風平浪靜的過了兩日,這兩日沈家人全都低調行事,每日隻在這田莊上照顧病人,幾乎足不出戶,平靜度過了兩日。


    這一日,沈嬌嬌正在中庭廊下愣神,忽見沈貴跑了進來,稟道:“小姐,前院來了兩個當地的地保,要見咱家的主人,小姐要不要見?”


    “地保?”沈嬌嬌悠悠迴神,感到自己頭上像一堆亂麻,道:“地保是什麽?”


    “……”


    沈貴擦擦汗,就道:“地保就是保正,管一鄉的幾個村子,專替官府辦差的。”


    沈嬌嬌就忙道:“何伯呢?”


    沈嬌嬌如今的主意,就是萬事找何伯……說完才想起何伯去周公子處了。


    隻好站起來說:“那去看看。”就跟著沈貴來到前院,就見前院站著兩個人,一個三十多歲年紀,黃麵細眼,一個四十歲左右,麵容古板。


    兩人正在高聲閑談,一個說:“這院子還不錯嘛!”一個說:“沈家竟就剩這幾個人了。”言談非常放肆,沈嬌嬌一聽就很不爽。但此時身邊無人,她勉強壓住了。


    兩人正說的熱鬧,一抬頭望見沈嬌嬌站在眼前,為首黃臉的這個就抱拳道:“敢問可是沈家大小姐?”


    沈嬌嬌點點頭,就道:“您是?”這黃臉的劉保正就道:“在下是這一鄉的保正,我姓劉。”又指著旁邊年長的道:“這位乃是本縣縣官張老爺案下的文書,姓錢。”


    沈嬌嬌就又點點頭,道:“不知保正和文書到這裏來,是有什麽事嗎?”


    這劉保正就淡笑了一聲道:“也沒大事,隻為您這新搬來的住戶,也未曾同我打過招唿,也未曾在縣官治下登名造冊,所以縣老爺著我來問一問,是怎麽個情況?”


    原來是來興師問罪的,沈嬌嬌心裏一亂,勉強道:“不知要怎樣登記造冊?請保正說了,我好叫人去辦。”。


    誰知這劉保正卻立起眉毛道:“怎麽,沈大小姐莫非連這也不知道?沈大小姐莫不是還仰仗你沈家過去的財勢,竟敢無視本縣的章程麽?”又昂然了身子道:“你去打聽打聽,由來哪一位外鄉人在本地借住,不是要先知會我知道?沈大小姐莫不是以為還在揚州城裏?竟敢不把本縣的規矩放在眼裏?”


    沈嬌嬌氣的渾身發抖,急道:“你,你!……”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急怒之下,竟一時想不出有力的話來反駁。


    這劉保正一見更加得意,笑道:“你家雖然敗了,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還是赫赫有名的沈老爺,沈小姐怎的這等小家子氣,新來乍到的,竟一點兒地麵上的規矩也不懂?”


    話音剛落地,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說誰不懂規矩?”


    沈嬌嬌滿麵急氣的一迴身,就見周璋來了,身後跟著背著藥箱的大夫和何伯。


    周公子走上前便道:“沈小姐乃是我的朋友,兩位何故上門為難?”


    這劉保正和錢文書一見周公子來,就先收了三分氣焰,因周家是山陽大戶,周公子又有功名在身,不好得罪。今見周璋質問,忙道:“周公子誤會了,我們不是無事登門,乃是奉了縣官張老爺的差遣,來問一問,沈家若是在這裏久居呢,少不得要在縣下掛個名的。以後也便於按人納稅!”


    “……”沈嬌嬌一聽,臉又氣紅了,心想這還沒住兩天呢,就要來交什麽錢,真是豈有此理!一群貪官汙吏!魚肉百姓!她恨恨的正要說話,周公子卻連忙擺擺手止了她,看著兩位鄉吏道:“原來是這樣。你們張老爺也忒心急了些,沈小姐一家不過來此訪友暫住,怎麽,這也要納稅不成?”


    兩位一聽周璋鼎力維護沈家,麵上都尷尬起來,忙期期艾艾的笑道:“這,這當然是不會的……”劉保正又忙補充道:“但沈家乃是戴罪之身,這卻和普通人不一樣,怕是要別樣對待。”


    話還未落地,周璋就又冷笑了一聲道:“你這話就說差了,朝廷不過罰沒了沈老爺的田產,本人又未入官,何來的戴罪之身?就便有罪,也罪在一人,何來攀扯全家?”


    話未落地,何伯忙趕上來道:“我們初到貴地,還要保正和文書大人多多包涵。”說著,命人快拿二十兩銀子來,遞給兩個鄉吏道:“些微薄禮,不成敬意,給二位大人路上彈塵。”又補充道:“若是久住,一定知會保正。”


    二人見如此,又見有了銀子,周璋又有了氣,便連忙轉了顏色,反望著眾人笑道:“不過雖是如此,我等也隻是奉命行事,如今既然周公子說了話,這位管家又這等盛情,我二人便先迴去,若是縣官大人無話便罷,若是有話,再來討教。”


    說著,便都舉舉手,匆匆的去了。


    沈嬌嬌又受了一場白氣,晚上越想越氣,又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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