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王後因愛生恨


    燕王噲一想到王後不由得心生愧疚,這些年他一心想做明君聖主,根本就沒把王後放在心上,如今要送質子了,這才想起王後來,見了王後這可怎麽開口啊,又想起王後這些年獨守空閨、寂寞冷清,不由得心生憐憫,到了王後門前他實在沒有勇氣邁步進去。就在這時候,宮門大開,一位美豔的女子在侍女的簇擁下從門內迎接了出來,此人身長七尺,三十來歲的年紀,甚有姿色,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體態矯健,膚白如雪,正是燕王噲的正妃、秦公主嬴葭。


    這位嬴王後本是秦孝公的女兒,秦惠文王的妹妹,她能嫁入燕國完全是因為兩個縱橫家的說客鬥法,這兩個縱橫家就是蘇秦和公孫衍。蘇秦跟鬼穀子學了縱橫之後便來到了秦國,遊說秦惠王推行他的連橫之術,稱帝而治。那時候秦惠王剛殺了商鞅,對這些遊說之士深惡痛絕,就算蘇秦說的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秦惠王也不信,留秦一年,終不為用。


    蘇秦沒辦法隻好迴到了洛陽老家,錢花光了,又沒求得富貴,世人對他所學的東西就產生了懷疑:蘇秦學的假學問吧!還不如好好種地呢!人們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蘇秦迴到家中,他妻子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織自己的布,嫂子也不給他做飯,父母也不跟他說話。不過蘇秦具有成就大事的一切優良品質,他不怨天,不尤人,堅信他師父所教的一切都是對的,隻是自己還沒有揣摩透,還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於是打開行囊,把師父給他的《太公陰符》拿出來,心記口誦,仔細揣摩。


    一年之後,終於悟透了,改之前的連橫為合縱,先到了燕國,燕文公答應了,又到了趙國,趙肅侯也同意了,接下來的事兒就水到渠成了,很快東方六國連為一體,蘇秦掛六國相印,被趙國封為武安君。


    蘇秦合縱成功之後,把縱約書發給了秦惠王,秦惠王覽書大怒,對身旁的謀士寒泉子道:“蘇秦老匹夫,欺人太甚,想憑借他一個人的智計,鼓動山東諸侯,合縱對抗秦國。趙國仗著人多勢眾,帶頭向寡人發難,讓蘇秦以金帛財貨串通諸侯。寡人也知道就他們那一般烏合之眾成不了什麽氣候,可是寡人就是咽不下這口惡氣去,含恨日久,我想讓大將軍公子卬過去跟他們談談,聽我的還自罷了,不聽我的就開兵見仗!寡人打算先拿趙國開刀,先生以為若何啊?”


    寒泉子連忙擺手道:“大王不可!若是攻城略地,大將軍公子卬再合適不過了;若是縱橫天下遊說諸侯,還是讓客卿公孫衍去吧!”


    秦惠王想了想道:“謹遵先生教誨!”


    公孫衍接到秦惠王的命令便來到了魏國。蘇秦雖然合縱了六國,但六國之間矛盾不斷,梁惠王此時正準備雪馬陵之恨呢,采用了惠施的建議,在徐州尊齊威王為王,還派了董慶入齊為質,這一下惹惱了楚國,楚威王寢不安席、食不甘味,非要和齊國打一仗,齊威王也不是吃素的了,聯合魏國與楚威王相拒於泗水之上,此時魏國還沒有發兵,梁惠王正無所適從呢,公孫衍來了。公孫衍對梁惠王說:“大王何不明著幫齊國,暗地裏和楚國結盟呢?二國都仰仗大王之力,必然死戰。如果齊國戰勝了楚國,大王就同齊國一道,攻取楚國方城之外;如果楚國戰勝了齊國,那大王就同楚國一道,滅了齊國,太子之仇不就報了嗎?”


    梁惠王聽了公孫衍的建議,表麵上答應幫齊國,實則按兵不動,背地裏又和楚國結盟,齊國大敗,齊相邦田嬰大怒,要殺董慶。幹夷對田嬰道:“相邦大人,此時萬萬不可,如今殺了董慶,相邦大人不是明擺著告訴楚國,齊魏關係破裂,那楚國就更肆無忌憚了,必將深入齊境!大人不如聽某愚見,厚待董慶,楚國必然懷疑魏國的立場,不敢深入!”


    田嬰聽罷點點頭:“就依先生之言!”


    很快楚國撤軍了,戰事結束之後,兩國都憎恨魏國,梁惠王兩邊不討好,公孫衍趁機對梁惠王說:“大王勿憂,齊楚算什麽,大王不如和秦國結交,以秦之強,何懼天下諸侯啊!”


    梁惠王一聽也是,忙請教公孫衍道:“如何與秦國結交啊?”


    公孫衍道:“若蒙大王不棄,某願為使,定能促成秦魏之交!臣聽聞大王有一女,尚未出嫁,可巧秦王駟也未立後,兩家若接秦晉之好,互不攻伐,於魏國大大的有利啊!”


    梁惠王點頭答應,派公孫衍為使,送魏女入秦為後,就是秦國的惠文後,惠文後後來給秦惠王生了三個兒子,長子嬴蕩,次子嬴壯,三子嬴雍,嬴蕩後來被立為太子。


    秦魏聯合之後,公孫衍又來到了燕國,兩國結盟之後,公孫衍說服秦惠王把他的妹妹公主嬴葭嫁到燕國,許配給當時還是太子的燕王噲。到此六國之中已經有兩國倒向了秦國,與此同時,公孫衍還說服齊國、魏國一同伐趙,這下趙肅侯坐不住了,罷免了蘇秦的相位,合縱解散,蘇秦迴洛陽老家去了,次年公孫衍升為秦大良造。


    秦公主嬴葭時年十六歲,一開始她也是不想去燕國,可架不住秦惠王威逼利誘,又是燒香,又是許願,好說歹說總算把她說動了。嬴葭跟著迎親的隊伍來到了燕國,燕太子姬噲身著盛裝,出城幾十裏迎接。嬴葭一下車就瞅見了姬噲,此人身長七尺五寸,龍睛鳳目,寬額闊口,蒜頭鼻,滿月臉,三縷須髯,一臉富態相。燕太子姬噲這年三十六歲了,比嬴葭大二十歲,可太子畢竟是太子,金冠束發,玉簪別頂,錦衣繡袍,圓領大袖,打扮好了那也是風度翩翩。嬴葭看到姬噲長得還可以,也就沒有當初那種抗拒,既然天命難違,那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


    沒多久秦公主嬴葭就和燕太子姬噲成親了,婚後一年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姬職。這時候嬴葭才發現,這姬噲之前已有妃嬪,還有個兒子姬平,已經十二三歲了,隻是因為她是秦國公主才立她為正妃的,她心裏很不痛快,原來我的兒子將來做不了燕國之主啊。更讓她受不了的是,等到姬噲一繼位,他一心做什麽明君聖主,不近女色,和後宮嬪妃同床共寢、生兒育女都是為了例行公事,惹得後宮怨聲載道,嬴王後同樣久旱盼雨。


    這嬴王後出生的時候,商鞅已經在秦國推行新法,新法一推行取消了世卿世祿製度,秦國基本上就沒有貴族,不論你是公子還是公主,都不能不勞而獲,坐等著吃現成的。這嬴王後也不能例外啊,父親秦孝公又十分嚴苛,她從小從事生產勞動,要麽習文練武,練就了強健的體格。到了燕國就不一樣了,燕國宮廷承襲西周舊製,後宮妃嬪養尊處優,除了侍奉君王就無所事事。這嬴王後二十幾歲,正值盛年,久居宮中,陰氣積累日盛,內心狂躁不安,她得想辦法尋覓陽氣填充自己。這時她又想起燕王噲來了,畢竟那是自己的男人,便幾次派自己的貼身侍婢召燕王噲來宮,每次燕王噲都以國事繁忙推脫不來。嬴王後無奈,隻好親自出馬。燕國地處北地,盛產胭脂,嬴王後來了之後對胭脂情有獨鍾,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起身去找燕王噲。


    燕王噲正在書房中做聖賢夢,有人進來報道:“啟奏大王,王後到!”


    燕王噲聽完一愣,他沒想到王後會來,思忖了片刻道:“讓她進來吧!”


    嬴王後濃妝淡抹,華冠麗服款款走入書房。燕王噲眼前就是一亮,就見王後繡羅衣裙,玉絛束體,素錦裹胸,半開半閉,內藏無限風光,真是千般妖嬈,萬般嫵媚。燕王噲看了一陣,問道:“王後前來所為何事?”


    嬴王後道:“臣妾思念大王!”


    燕王噲乍聽有幾分欣喜,很快又想起他的聖賢美夢,不禁心生反感:“寡人有什麽好思念的?”


    嬴王後輕展玉體,慢抬舞步上前欠身道:“大王久已不去臣妾宮中,臣妾日夜思念大王,如大旱之盼雲霓!”


    燕王噲從頭到腳又看了一遍王後,仔細迴味王後的話,他還真有點兒心動了,嬴王後瞅準機會趁熱打鐵,燕王噲被磨得沒辦法了,終於答應當晚駕幸王後宮。王後乘興而歸,迴到宮中吩咐侍女擺宴專待燕王噲。


    燕王噲也沒有食言,處理完一天的朝政就來到了王後宮中,嬴王後殷勤侍酒,宴飲罷便留宿王後宮中。二人一交馬,嬴王後才發現這燕王噲久疏戰陣,閨中之力明顯不足。原來燕王噲一直標榜自己是個明主,整天粗茶淡飯,營養跟不上啊,幾番雲雨之後被整得筋疲力盡,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去王後宮中了,王後也未能盡興,怏怏而睡。


    嬴王後雖然沒有盡興,在內心深處還是燃起了希望,到時候給燕王噲好好補補,興許能後發有力呢!自此以後,便常來燕王噲書房中送湯送飯,偶爾還挑逗燕王噲一下。一天兩天還行,時間長了燕王噲心生倦意,把嬴王後叫道跟前教訓道:“王後乃是婦道人家,理應知書達禮,安守本分,似王後這般輕佻,若傳講出去豈不惹人恥笑!”


    嬴王後一聽這個委屈啊,和自己的男人求歡,我還不本分了,我還輕佻了,這上哪兒說理去啊,迴到宮中大哭一場。和嬴王後一同陪嫁到燕國的有一位奶娘王氏,此人比較有見識,看到嬴王後哭泣,她就上前勸慰道:“王後勿憂,大王薄情,幸有公子啊!”


    嬴王後一聽止住了哭聲,疑惑地問道:“乳母此話何意啊?”


    王氏壓低聲音道:“奪嫡!”


    嬴王後眨眨眼睛:“奪嫡?”


    王氏道:“不錯,隻有公子成為燕國之主,王後才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嬴王後仔細想了想,擦幹眼淚道:“乳母所言極是,嬴葭糊塗,險些誤了大事!奪嫡之事如何?”


    王氏道:“據老身觀察發現,大王醉心功名,閨中之力明顯不足,後宮多有不滿,即便偶爾臨幸,眾妃嬪也沒有一個盡興的,故此嬪妃鮮有子嗣。目今能和公子爭位的隻有太子平一人而已,隻是公子還小,此時正宜蟄伏,以免樹大招風。王後應盡心輔佐大王,投大王之所好,爭得榮寵,閑來無事,遍觀古今,以備不時之需!”


    嬴王後不情願地點點頭:“事到如今隻有如此了!”


    自此以後嬴王後不再糾纏燕王噲了,沒事就看看古史,白天有宮娥侍女說說笑笑還不至於太痛苦,晚上是最難熬的時光。夜幕降臨,黑暗吞沒了世界,她迴想起童年苦澀的歲月,再想想現在寂寞的空虛,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一生就這樣過去了嗎?她又想起了燕王噲,夢中不斷迴味被男人摟抱和親吻的感覺,她還年輕,她的豐乳肥臀需要男人擠壓和摩擦,燕王噲總讓她失望,在春迴大地、萬物繁育的春夜,她隻能一個人光著身子躺在床榻上,咬牙啟齒地抱著被子翻滾,痛苦的難以入睡,忍不住了就用涼水泡泡,內心的寂寞隻好自行排解。


    沒多久,嬴王後發現自己又懷上了,這次她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姬蟬。公子職慢慢長大了,讓嬴王後欣慰的是,這個兒子各方麵功課都不錯,小公主也慢慢成長起來,兒女雙全之後她比當初沉穩了許多,又飽讀詩書,漸漸成長為一代聖宮賢輔。


    燕齊建交之事嬴王後早就聽說了,她最擔心的是燕王噲會讓公子職到齊國做人質,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個兒子身上,如果公子職到齊國做人質,自己數年來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為此她找到了公子職的師父衛襄。


    這衛襄原是衛國宗室,後來衛國衰落便來到了燕國,此人很有學問,這和衛國的製度有很大的關係。衛國也是西周時期的諸侯國,是周文王的第九個兒子衛康叔的封地,都城在朝歌。朝歌是商王朝的都城,治下基本都是商朝的老百姓和殷商的舊貴族,周公為了不欺負他們,告誡衛康叔在衛國沿用殷商舊律,如此一國兩製,衛國出了不少人才,尤其是在律法方麵,更是沒有任何國家能和衛國相比。其中就有匡扶魏國、楚國兩個大國的天才軍事家、改革家吳起,還有大名鼎鼎的秦國改革家商鞅,有傳聞鬼穀子也是衛國人。衛襄就成長在這樣一個環境中,他修行的是黃老之術,也就是道術,當然道家也分很多門派,像商鞅那樣的,一開始修行黃老之術,後來轉變為法家,鬼穀子修行的黃老之術,後來轉變為兵家、縱橫家,這衛襄修行黃老之術,就是黃老之術的本源,屬於老子、莊子一派。


    衛襄來到燕國之後,燕國人見他很有學問,便舉薦他做官。燕國蠻夷辟處,教育方麵十分落後,即使成年男子,智力也就和嬰兒差不多,為此衛襄升遷很快。燕王噲雖然昏庸,對兒子的教育還是挺重視的,衛襄就做了公子職的師父。


    嬴王後找到衛襄的時候,衛襄正在陪公子職讀書,公子職這年已經十六歲了,二人見王後到來,趕緊避席施禮。禮畢之後嬴王後就問:“職兒啊,如果送你去齊國做人質,你可願意?”


    公子職拱手道:“孩兒願意替父王和母後分憂!”


    嬴王後道:“很好,你先下去吧!”


    “孩兒領命!”公子職下去了,嬴王後屏退左右之後對衛襄道:“太傅可知大王要送人質入齊一事!”


    衛襄拱手道:“老臣已知!”


    嬴王後點點頭道:“太傅大人可有什麽話要對本宮講嗎?”


    衛襄道:“來日大王若提及此事,王後就替公子請命,主動要求入齊為質!”


    嬴王後疑惑地看著衛襄,心裏有些犯嘀咕,她對衛襄的了解僅限於公子職之口,加之這是她第一次過問政事,心裏難免沒底,遲疑了片刻,她接著問道:“大王若應允了呢?”


    衛襄大包大攬地說:“無妨,凡事有老臣呢,定不讓公子遠離王後!”


    嬴王後一看衛襄如此堅決,也就打消了疑慮,對著衛襄施禮道:“謝太傅指點!”


    衛襄趕緊還禮:“王後嚴重了!”


    嬴王後帶人走了,衛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些年來他苦心教導公子職,如今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之前他對嬴王後並不了解,隻知道她是秦孝公的女兒,其他的隻是聽公子職模糊提起,如今嬴王後這一出手讓他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深宮中的婦人還真不簡單。身為公子職的師父,他當然希望公子職入主燕國,可他也知道,自己無論把公子職教的多麽好,憑借一人之力絕難成事,再加上一個王後就大不相同了。


    嬴王後安排好一切,專等燕王噲到來,她早就發現燕王噲在宮門前徘徊了,這才率領侍女接出宮來,一見燕王噲趕緊上前施禮道:“臣妾拜見大王!”


    燕王噲還沒想好進去怎麽說呢,嬴王後就出來了,燕王噲趕緊攙起嬴王後:“王後平身!”


    嬴王後把燕王噲接入宮中,婢女侍立兩旁,燕王噲落座之後渾身都不自在。嬴王後殷勤奉茶道:“大王何故愁眉不展,若有什麽為難之事,臣妾願為大王分憂!”


    燕王噲口打唉聲:“唉,實不相瞞啊,公孫衍合縱六國,燕齊結交,互送人質,寡人發愁人質一事!”


    嬴王後嫣然一笑:“大王勿憂,臣妾已聽聞此事,還和職兒商量過了,他願意替大王分憂!”


    燕王噲一聽是大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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