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浦府中,如今聚集了數十位朝廷大員。


    周威此刻已經從宣陽門上被放了下來,也在人群之中。被吊在宣陽門上的幾日,被周威視為奇恥大辱,渾身上下被人一覽無餘,還被人指指點點,讓他心中恨透了韋然。


    “周大人,韋然如此行事,陛下難道就聽之任之?當初太祖建國之時,可是說過要與我們南方士族同富貴,此話豈不是玩笑?”給事中裴鬆率先開口說道。


    裴氏也是南方旺族,族中在豫章郡也有相當影響力。看到裴鬆開口,眾位大臣也紛紛附和。


    周浦此時渾身也在顫抖,不知道是恐慌所至還是氣憤至極。周浦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杯子,然後沉沉說道:“眾位大人,韋然在沒有文書的情況下,就私自抓捕各大錢莊緊要之人,已然壞了朝廷法度。明日我們可一起彈劾韋然。”


    “正是,韋然目無法紀,擅權行事,此乃大不敬,我觀韋然早晚有謀反之心。”此時尚書左仆射王談之補充道。


    此言一處,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謀反之心茲事體大,此話一出可謂殺人誅心。


    周浦聞言也是心中一驚,連忙勸阻道:“此話不可亂說,韋然和陛下親如兄弟,如此離間,若是陛下雷霆震怒,如可是好?”


    “眾口鑠金,就算親兄弟都會奪位,何況結拜兄弟。”王談之說道:“韋然如今執掌大權才多久,就私自調兵包圍秦淮河,如今還插手廷尉府之事。就算陸苛在時,也不敢如此行事。”


    眾人細細思索,仿佛確實如此,韋然的行為已經觸及了帝王的底線。


    就在這時,突然有消息傳來,韋然安排在錢莊,以及錢莊緊要之人府中的天雄軍盡皆離開了。


    就在部分大臣長舒一口氣之時,王談之突然色變,說道:“不好,韋然定是拿到了自己所要之物,故而才撤軍,事不宜遲,我們必須聯名上書給陛下,就說韋然意圖謀反,如此,韋然再去麵見陛下,也就晚了一步,陛下必然生疑。”


    不過和眾位大臣想的不同的是,韋然拿到賬本並沒有選擇進宮,而是來到直接來到了周浦府上。


    聽聞韋然突然來訪,周浦頓時一驚,但是還未等周浦反應過來,韋然已經進入了大堂之中。


    韋然看著周浦府中圍聚的數十人,不由的笑道:“沒聽說今日周大人家中有喜事,怎會如此賓客滿堂?”


    周浦一時之間語塞,倒是王談之厲聲說道:“秦公不請自來,所圖為何?”


    “莫非眾位大人都有請帖?不妨拿出來讓本公瞧瞧,看看今日是白事還是紅事?”韋然笑著說道,隨後便一把拉過來一個大臣:“請帖在何處?”


    看見那個大臣唯唯諾諾不敢說話,韋然一把將他甩在一邊,隨後說道:“本公剛剛得到一些賬本,嘖嘖,王大人可當真是一字千金啊。王大人的名字之後,那可都是萬兩。”


    “今日本公來此,是想給各位大人一個體麵,將近年來所貪之數盡數上繳,隨後告老還鄉,本公不予追究,至於錢莊背後之人,本公如今也已經知曉。”說完這話,韋然目光緩緩的看向在場的幾人,隨後冷冷的說道:“手上有人命的打手,本公已經全部抓起來了,但是有些大人之子,肆意糟蹋良家婦女。我希望各位大人能夠大義滅親,將他們送到廷尉府。”


    說完這話韋然轉身就走,但是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各位大人不要心存僥幸,建康城現在起已經戒嚴了,本公已經調了三萬天雄軍進城,我給眾位一晚上的時間。”隨後韋然突然想到了什麽,隨後笑著說道:“對了,現在的廷尉大人乃是袁慕之,原先的廷尉已經被下獄了。”


    在韋然離開之後,眾位大臣皆是冷汗直流。彼此相顧,盡皆無言。


    此時上元宮中,蕭炬聽完袁慕之的呈奏,扶了扶額頭,隨後尷尬的說道:“韋弟如此行事,那些大臣萬一狗急跳牆如何?”


    袁慕之則是說道:“陛下,廣陵軍已經沿河進駐京口,天雄軍已經進駐建康,並且建康城內已經進駐了天雄軍,已經盯住了這些大臣的府邸。陛下親領之禦林軍護住台城即可,不會生亂。”


    蕭炬搖了搖頭,隨後說道:“朕是擔心其餘各臣會擔心韋弟會成為一代奸臣。”


    “做完此事之後,待李姑娘產子之後。秦公會尋訪各地州縣,查看土斷之成果。暫時遠離朝堂。”袁慕之說道:“秦公如此為陛下分憂,其中緣由陛下自然明白。”


    蕭炬也是則是閉著眼睛,微微歎了一口氣,其中緣由他自然明白。被蕭巒刺傷之後,他生命有限,所以韋然才會想趁蕭炬在位的時候,盡快積蓄國力,以此北伐。


    “袁愛卿,韋弟一片赤膽忠心朕自然是知曉,而且朕還知道,韋弟一旦大權獨攬,他日朕走之後,新皇繼位,韋弟還政之後,恐怕下場淒涼。朕之意,愛卿可懂?”


    聽到蕭炬這樣掏心掏肺的話語,袁慕之立馬叩首說道:“陛下不可輕言生死。臣壯主弱,是為國家大忌,所以秦公才希望盡快整合國力北伐成功,屆時告老還鄉。”


    眾臣從周浦府中散去之後,迴到府中之時,發現各自府中已經站滿了天雄軍將士,將府中私兵全部控製住了。


    王談之迴到府中,見此情景,也是臉色蒼白。他府中私兵不僅被控製住,而且還被搜出來不少軍械,盡皆被丟棄在一旁。本身士族違規私藏長槍等軍械,是常有之事,但是如今被放到明麵之上,在這敏感之時,則是讓王談之更為心驚。


    今晚的建康城,格外的安靜,但是卻也格外的陰雲密布。城內的氣氛極為詭異,不少大臣已經開始寫請辭的奏折了。


    秦公府中,蕭嫣然開始為韋然寬衣,隨後嬌嗔道:“夫君如此行事,建康城已經流言四起了,說夫君憑借軍功擅權,將來必為大齊禍害。”


    韋然聽完之後則是笑著說道:“早已料到,夫人不必憂慮。陛下的身體,夫人也是清楚的。”韋然嚴肅的說道:“明日陛下會準許部分影響力極大的士族歸鄉,但是會留下大部分大臣。這些人日後就會成為皇權的助力,而我則會成為皇權最大的敵人。”


    此時韋然已經躺在床上,摟著蕭嫣然說道:“屆時隻要我離開朝堂,陛下就能真正的皇權一統。”


    蕭嫣然畢竟出身皇族,對於皇權爭鬥也了解甚多,但是還是擔憂的說道:“太醫推斷皇兄活不過十年之數,屆時如果未能統一,幼主繼位。夫君心願未成,屆時如何?”


    “十年之內,北伐必然要成!”


    翌日早朝,蕭炬先是接見了北方使臣,果然如同元淑對元芸所言。


    南北再次和議,北秦需要補償給南朝白銀三十萬兩,但不是用於戰爭賠款,畢竟養活四萬秦軍月餘,耗費頗大,


    昭陽公主元芸連同四萬秦軍放迴北朝。


    北朝將之前奪取的淮陰鍾離等地移交給廣陵軍。


    至此,南齊嘉義元年,南北朝在此議和成功。


    在北秦使者離開之後,蕭炬則開始了今天的議題。


    王談之跪倒在地,隨後說道:“陛下,微臣冒死彈劾秦公,私自調兵入城,接管城中防衛,此等行為形同謀反。”


    隨後上百位大臣盡皆跪倒在地,共同附和。唯有恆現,恆直等北人並未附和,隻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恆現看著王談之,眼中不由的閃過一絲憐憫。他雖然置身事外,但是旁觀者清。韋然雖然調動了天雄軍,但是從來沒有觸碰過禦林軍,禦林軍才是天子的底線。


    果然,蕭炬隻是冷冷的說道:“調動天雄軍之事,秦公事先已經告知於朕。朕覺得並無不妥,況且秦公都督中外諸軍事,調動兵馬合情合理。”


    “陛下,調兵之事大司馬可曾知曉?”王談之此時還是不死心:“大司馬總管天下軍馬,軍馬調動必須經過大司馬。”


    蕭炬內心直唿一聲漂亮,隨後目光看向恆直。恆直見狀,隻好說道:“大司馬官職雖然比大將軍高,但是都督中外諸軍事則代表著如果有戰事發生或者有可能產生戰事,秦公都有權調動兵馬,無需通過微臣。”


    隨後恆直上前一步說道:“陛下,如今秦公雖可調動天下兵馬,但是為了防止日後有大臣再出此言,臣如今年事已高,況且領了揚州牧之後,還要處理諸多事物,微臣請陛下允許臣辭去大司馬一職。”


    恆現此時歎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已經完全看明白了。蕭巒叛逆之事的官員,蕭炬無法直接處理,但是並不代表並不打算清算。現在就是清算的時候,北方士族雖然置身事外,但是如今也被迫交出了最重要的大司馬之職。


    蕭炬聽後,則是微微點頭,隨後說道:“大司馬勞苦功高,既然力不從心,那朕就允許大司馬之請,即日起由秦公任職大司馬,燕公之子恆玄,也頗有戰功,接替秦公為大將軍。目前太宰之職由恆現代領,月餘來,也是頗有功勞,故而恆現任職太宰。”


    妙也,韋然和袁慕之不禁感歎。恆玄任大將軍,反而要從廣陵調迴,手上其實丟了實權。恆現本身就領宰相之權,如今轉正太宰,本身對權利並無影響。但是在外人看來,北派如今得利甚多,南派很難不聯想到此番是北派和韋然的合謀,畢竟事情的起因,就是恆家的花船。


    王談之自覺大勢已去,隨後便說道:“既然如此,臣年事已高,甘願迴到家鄉,頤養天年。還望陛下恩準。”


    隨後又是南方士族官員一並請辭,想來是昨天已然商量好的結果,哪怕沒有參與過錢莊分潤的官員,也一並拉下水,如此蕭炬定然兩難。


    果然蕭炬聞言的確左右為難,如果讓他們都辭職,那麽朝廷必定要陷入癱瘓。


    就在此時袁慕之果斷站出一步說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給你們臉麵,你們不要臉麵,試圖法不責眾,那就好好給你們上一課。


    “陛下,微臣昨日領了廷尉之職,負責調查錢莊草菅人命案,但是突然發現錢莊之中竟然有暗賬,這是賬本和供詞。”袁慕之隨後將賬本和供詞呈給了蕭炬。


    蕭炬本身已經知道賬本之事,所以並不驚訝。不過眼下情況,賬本牽連甚廣,如今南方士族官員沆瀣一氣,將賬本推出來,無異於火上澆油啊。


    但是隨著蕭炬看到供詞,然後又看著和供詞對不上的賬本,突然臉色的表情變的格外精彩。


    賬本的確是真賬本,但是供詞上的人數卻比賬本上少了些許。蕭炬忍不住向袁慕之多看了幾眼,隨後蕭炬說道:“來人,王談之,裴鬆,趙年,周威。。。。。人等,收受賄賂,即刻收押,令人去其府上查抄。”


    而不在名單之列,但是卻收了錢莊賄賂的部分大臣,也反應過來,蕭炬並不打算處置他們,而是打算給他們一個警告,於是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韋然說道:“陛下,微臣昨日從王大人裴大人府上均搜到了長槍弓箭等管製兵器,不知為何他們府上要私藏此等兵器。還望王大人給個解釋。”


    王談之此刻困獸猶鬥,喊道:“陛下,微臣冤枉,定是秦公栽贓給微臣,微臣怎麽可能私藏此等器械。”


    “住口,王大人你私藏兵器之事眾人皆知,還曾經讓我等一起私藏兵器,說是有備無患,如今還敢汙蔑秦公。”此時南方士族官員中一人突然跳出來說道,此人正是周浦。


    周浦如今也是被逼無奈,昨日他收到了女兒從宮中給他的書信,委婉的得知了蕭炬此舉的真實目的,若此時他不出來跳反王談之,不僅女兒貴妃之位難保,他那寶貝兒子欺淩良家婦女之罪也一並處置。


    有了周浦做榜樣,其餘士族也紛紛跳出來指責王談之等人。


    王談之頓時麵如死灰,無力的癱倒在地上,任由禦林軍將之拉了下去。


    蕭炬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恆相之前為尚書左丞兼領太宰,如今恆相轉正太宰,故而由周浦接任尚書左丞。王談之等人如果證據屬實,就由恆相和周相二人,擬定一份名單,中樞權利不可真空。”


    隨後蕭炬又說道:“如今私人錢莊弊端頗多,朕決意發布告示,以後禁止私人錢莊。由朝廷作保,成立大齊錢莊,立刻發布告示,各地錢莊需要在收到告示一個月之內,將銀兩與百姓兌換完畢,延誤者將由朝廷親自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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