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何垂著眼,“如敘不敢。”


    他越是這樣越教令姝心癢,想成為拂過他發梢的風,或者是他嘴角輕嗬的氣息,與他倒在紅被中纏綿,不知道是多麽痛快的一件事情!令姝笑著對他道,“朕讓你近些,不妨事。”


    息何依言走過去,眼神從她麵容上掃過,照實話來講,令姝與令儀很有幾分相似,若是天光暗淡下去,室內再晦暗些,保不準就能將兩人看錯,尤其是令姝站在那裏的身姿,晃一眼竟與令儀是近乎相同的。


    這大概是與她雖然對令儀心懷怨懟,卻仍舊在暗地裏比照著令儀的一舉一動來行事有關,但骨子裏的東西卻難以模仿,息何嘴角壓了下去,對令姝道:“陛下召如敘覲見,可是為了蜀華殿下的事情?”


    令姝沒能想到他竟然先開了口,還猜到了她的意圖,這令她感到歡喜,沒想到這個郎君不隻是個虛有其表的花瓶,他還很聰明,令姝喜歡聰明人,她近年來對裴英漸漸喪失興趣的原因,便是她覺得裴英有時候很蠢笨。


    她越發的心高氣傲,和蠢笨的人難以交心談話,但是自己手上攥著裴英的把柄,她曉得如何利用裴英的愧疚心理,這才能與他糾纏這麽多年。令儀八年前離開的長安,這期間在令姝與裴英之間發生了些什麽,她根本無從知道。


    令姝點點頭,“皇姊現在就住在宮中,暫時無法迴府,朕聽聞郎君借居在姊姊府中,怕無人關照而怠慢了郎君,便也想讓郎君入宮小住,不曉得郎君願不願意?”


    她看到他臉上浮現遲疑的神色,這代表他其實並不是攀龍附鳳的人,沒有因為她的權勢比令儀大而即刻改變心意,她滿意地點了點頭,並對他柔聲道,“郎君放心,普天之下都歸朕所有,在宮中住著,朕必定會盡心盡力對待郎君,郎君想要什麽,隻管同朕說,朕都給郎君。”


    大不了春風化雨,慢慢占據他的心,令姝不信如果令儀下降給旁人了,他還會對她死心塌地。然而身為帝王,心裏竊喜卻不能表露出來,令姝表麵上還是很鎮定的,見他神情似有鬆動,便乘勝追擊,“朕也沒有別的意思,郎君且安心住下吧,天下之大,何處不是安生之所呢?”


    況且她也沒想那麽快,這都還是大喪期間呢!她要是胡作非為,朝中的那幫老骨頭不知道要嘮叨成什麽樣,令姝想想就很頭痛,她耐心地向息何保證,一次又一次地問道:“好不好?”


    美人最終點了頭,令姝眉開眼笑,她朝外高聲喚道,“高福!”


    高福是李德一手帶出來的,大行皇帝入殮之後,李德便告老還鄉了,高福接任了他在禦前的位置,辦事幹脆,也十分有眼色,讓令姝很滿意。高福嗬著腰跑進來,問令姝,“陛下有何吩咐?”


    令姝在旁人麵前很有皇帝架子,她掖著手側過頭,那半邊輪廓清晰利落,鋒芒畢露,“這位郎君要在宮中小住,去將留仙殿收拾出來。”


    高福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應下來便出去了,令姝似乎對他留在宮中感到很高興,上前來就要拉他的手,“來,郎君陪朕坐著說會兒話。”


    就要碰到的時候卻被他避開,尷尬是難免的,令姝訕訕地收迴了手,但息何的舉動無疑使她的好勝心更加強烈了起來,反正來日方長,以後發展起來,牽手都算不了什麽。


    坐下後令姝還主動給息何斟茶,愛情真是奇妙,一發不可收拾,還能將人改變,她從來都不曾替人斟過茶,這是頭一迴,做起來難免生疏。看他看得太過入迷,就忘記了手頭上還在傾瀉而出的茶,直到息何提醒,她才迴過神來。


    令姝唔了一聲,說沒事,等下讓人進來收拾便好,她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忘乎所以地看了他一會兒後,問道,“郎君和姊姊是怎麽認識的?”


    打掃茶水的宮人就在旁邊,息何也不避諱,他不動那杯茶,正襟危坐地,看起來很良家婦男,“萍水相逢而已。”


    令姝簡直愛死了他這番模樣,冷冷清清,恨不能當即就把他按在龍榻上臨幸,但是強扭的瓜不甜,從他的話語間她還是能感受到他對令儀的情誼。無妨,他很快就會知道她的好了,她會對他比姊姊對他更好,讓他食髓知味,心甘情願地為她所有。


    交談淺嚐輒止,令姝也不過就是問了些他平日裏的習慣,息何都一一作了迴答,令姝曉得了他喜歡梅花,不喜歡飲酒,身上總有青鬆的香氣,沁人心脾,仿佛清風迎麵而來。


    這樣出塵的人,不當國師真是可惜了!令姝眯起眼,高福來迴話說留仙殿已經打整了出來,郎君現在就能住進去,保證舒適。令姝雖然舍不得將他放走,但留寢更是不妥,便讓人將他引去了留仙殿,揉著脖子準備去章德殿看看自己那可憐又可恨的姊姊時,一個身影從屏風後繞了出來,那人帶著狐狸麵具,麵具上勾紅描金,每一筆都是飄逸,他對令姝道,“殿下為何要將他留在宮中。”


    他說話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喉嚨曾被撕裂過一般,讓人覺得不適,令姝皺了眉,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座上怎麽在這裏?”


    “殿下如今根基未穩,留他在宮中,不怕惹來非議?”


    令姝哧地笑了,“非議?能有什麽非議,他進宮來是陪伴令儀姊姊的,要惹非議上身也是姊姊她呀,與朕有什麽關係?朕不過是個體諒親姊姊的好皇帝罷了,姊姊貪重*,在守孝期間依然縱情聲色,朕又有什麽辦法呢?”


    她斜支著頭,褚黃的帝王常服穿在她身上有些不倫不類,她似乎還是更適合女兒裝扮,令姝瞧著來人,噯呀道,“我知道座上想說什麽,現在大局都站在朕這邊,朕自有打算,座上便不必擔心了!”


    麵具人無言,正要轉身離去時,令姝又叫住了他,銀牙露了八顆,“往後座上不要再這樣隨隨便便地出入朕的寢居,若是教旁人瞧見了,恐怕不太妥當。”


    狡兔死走狗烹,這都是慣用的帝王手段了,麵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也沒有應她這句話,轉身便又繞進屏風後的密道內離開了,令姝捏著指尖叫來禁衛,指了指那麵山水屏風,傲慢地道,“朕方才發現那兒有個密道,許是先帝留下來的,但朕覺得不大穩妥,去給朕將那密道口封死了,神仙也不許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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