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蓮篇08】


    給我最最最愛的女兒莉蓮: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其實我早有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它必然會來臨,隻是聰慧如我,也無法確切地知曉具體的時日,但我知道的是,它會來的,在不久後的將來。


    所以,我時常在深夜裏麵,點燃一支蠟燭,站在窗台邊,對著月亮許願,對著那一輪彎月祈禱,我希望天上的神明能夠聽到我虔誠的祝禱,能夠滿足我的心願。


    我不會奢求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因為我知道,即便是神明,也無法阻止這命定的軌跡走向必然,我隻是希望,我無比迫切地祈求——這一天的到來能夠慢一點,再慢一點,給我多一點,再多一點的時間,來陪伴在你身邊。


    我的孩子,莉蓮,我很愛你。


    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從你出生到你的死亡,從世界誕生之初到萬物湮滅之末,都隻會有這麽一個我,永遠地滿滿地愛著你。


    這一點,你要相信,也要永遠銘記。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愛是最廉價的東西,卻也是最珍貴的東西。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當醫生告訴我,我懷孕了的那一天,那時候我還不在這裏,不在這個看上去很大很華麗,實則將我的人生囚禁的房間裏,不在這個表麵尊貴內裏陰暗恐怖的莊園裏,而是在那個連空氣裏都彌漫著甜蜜的浪漫之都,我的故鄉,我最愛的地方——法國巴黎。


    那裏真的是個很美的地方,孩子,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也要替我去看看你的外公,也就是我的父親。


    他會很愛你的,因為我們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


    我是在那裏遇見了你的父親,弗諾斯,我原以為他是我這輩子注定的愛人,我們是因為緣分走到了這一步,可是當歲月流逝,曾經的美好濾鏡全然褪去,我站在冰冷中理智地審視過去,才終於明白,那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我將它稱之為命運,殊不知,那不過是精心計劃的嚴絲合縫的“巧合”。


    我總是想,要生下來是個女兒就好了,這樣我就會好好的疼她,教她所以我會的事情,同時,也隻有女兒,才能知曉被我一直隱藏著的,屬於我們蘇家族獨一無二的隱秘而又偉大的使命。


    感謝上天,真的賜給我了一個女兒。


    莉蓮,我的孩子,從你在我身體裏麵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無比期待你的到來。


    越過千山萬水,你終於出現了。


    你應該很好奇我和你父親之間的事情,而我想如果你能看見這封信,而不是我親口對你說這些,一定是因為我做了很瘋狂的事情,讓你一時間接受不了,甚至,可能會成為你的噩夢。


    請你不要責怪我,孩子,我要為這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向你道歉,但是這可能是我必須選擇的道路。


    我的死亡,朱利安的隕落,蘇家族繼承人的離去,應該像這樣轟轟烈烈,被所有人記住。


    否則,我就愧對了我頭頂上的這個姓氏。


    對,沒錯,我是朱利安.蘇,即便嫁給了你父親,我仍舊隻會有著一個名字,他人不會改變我的姓氏,這是我與生俱來的驕傲,也是絕不能容忍失去的尊榮。


    莉蓮,我的孩子,請你也記住,雖然你的名字叫做莉蓮.莫維吉,可是在遙遠的法國國都,在浪漫與愛情誕生的聖地,還會有你的另一個名字存在。


    莉蓮.蘇。


    我想這才會是對你最好的結局,才應該是你的歸屬。


    我和你父親的遇見,是在一場音樂會上,那是我的老師在隱退之前的最後一場演奏,他的名氣很大,遠比我之後的成名更大,各個國家喜愛音樂的人紛遝而來,他們瘋狂地爭搶著一席之地,這音樂會的票千金難求。我作為他的學生,自然是不需要這樣就能拿到票,即便我不是他的學生,以蘇家族的地位、財力和權勢,一張門票而已,輕鬆到手。


    他就坐在我的左邊,在那首《porunacabeza》響起的時候,他對我說道,“很美的音樂,讓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情緒,隻可惜,聽樂曲識人性,這位演奏者也是孤獨的,並且他那綻放的熱情,就像是末日燃放的煙花,即將消逝殆盡。”


    我當時愣住了,這話讓旁人聽了會覺得他大逆不道,瘋言瘋語,但作為老師的最後一個學生,也是最為優秀的學生,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這一番話。


    一針見血,一語中的。


    老師的生命就將要走向盡頭,所以他才會選在這個時候,舉辦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音樂會。


    “算是留給世界最後的絕唱吧!”他是這樣對我說的。


    這個男人的藝術鑒賞能力很強,我簡單地做出了判斷,但是在這樣一場偉大的音樂會上,我沒有別的心思,雖然他的確是個值得結交的人,可是我的老師更加重要。


    所以我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專注於那場表演。


    最後的一曲,是由我來獻上的。


    不得不說,我的老師,真的是很好的人,這樣一場本來應是他的主角的演奏會,是他送給世界最後的禮物,是他生命最後留下來的迴憶,卻悉數為我的閃耀登場做了嫁衣。


    我曾經拒絕過這樣的安排,以我的能力,以我的家族,我完全不需要踩在他人的身體上登頂。


    “答應吧,朱利安,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你值得這個登場。隻有你來完成,才算真正為我的舊時代劃傷了句號我的落幕,才能為你開啟一個更好的新時代。”


    老師的話讓我沉默了,我無法拒絕。


    那是我獻給世界的登場作,是我最愛的曲子《cuoredell’estate》(法語,譯為“盛夏”)


    “howcanpareyoutoafrankdixiepainting?


    wanderingpoetssingshakespeareinthemoonlight  theckandwhitekeysonapollo''sfingertipsspoketouchingwordsoflove  butnotvenusbreastbloomingroseuniqueelegance  theverdurethatmsawatthebottomofthkewillmelt  butthedawnofsevillewillneverevaporatebesideyou  foritisthesummerofwhichthegodshaveboasted.”


    【《cuoredell’estate》


    怎麽能將你比作弗蘭克迪克西的油畫?


    流浪的詩人在月色朦朧中吟唱莎士比亞


    阿波羅指尖的黑白琴鍵訴說著動人情話


    卻不敵維納斯胸前綻放的玫瑰獨有風華


    莫奈於湖底窺見的碧綠終將融化


    但你身側塞維利亞的黎明永不會蒸發


    因為那是神明也誇口稱讚過的盛夏】


    一曲終了,我聽見掌聲如雷,那一瞬間,我本應該享受來自世界的祝福,可不知怎麽的,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看向了角落,那個我坐著的位置,那個本應該在那裏的神秘的男人。


    可是我隻看見了空位。


    他什麽時候離開的?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大概是在我準備上台的時候吧,真是可惜,他沒有聽見。


    我有些失落,我不知道這樣的情緒為什麽會出現,可是我就是突然覺得,不過如此。


    一切都已經落幕了,我站在了世界的中央,可是我好像並不快樂。


    為什麽呢?


    就在我究竟於自己的情緒為何如此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他獻上了四十三朵白薔薇,並對我說,“你就是我的繆斯。”


    弗諾斯.莫維吉,就是在那個時候,就是那一個瞬間,我好像,愛上了他。


    為什麽是四十三朵白薔薇呢?孩子,你應該很好奇吧。


    伍利應該跟你講過這個故事,關於《小王子》的故事,就是那個孤獨地住在自己的星球上的小王子與他的玫瑰的故事。


    “oneday,”yousaidtome,“isawthesunsetforty-fourtimes!”


    andalittlteryouadded:“youknow——onelovesthesunset,whenoneissosad……”


    “wereyousosad,then?”iasked,“onthedayoftheforty-foursunsets?”


    butthelittleprincemadenoreply  (“一天,我看見過四十四次日落。”


    “你知道,當人們感到非常苦悶時,總是喜歡看日落的。”


    “一天四十四次,你怎麽會這麽苦悶?”


    小王子沒有迴答。)


    他看了四十四次日落,可是卻什麽都沒得到。他尋求,卻發現早已經失去。


    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我曾經無數次想過,我是那個王子,一定會在第四十三次日落的時候離開,我要去得到本屬於我的東西。


    他是懂我的,所以他送給我了四十三朵薔薇花。


    我們是靈魂伴侶。


    我與他墜入愛河,沉溺其中。


    然後有了你。


    孩子,莉蓮,你是我與弗諾斯相愛的結晶,是我無數次感受到自己被愛著的具象化。


    我愛你,他也愛我。


    本該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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