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一席話將顧秉謙等人辯駁得啞口無言。朱由校暗自慶幸,幸虧沒把這個白胡子老頭趕出京城,今日如果不是他進宮來,這場開山收徒大典算是泡湯了。見顧秉謙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再也找不到可以阻止他收徒的理由,朱由校心裏樂開了花:“顧愛卿,既然朕的老師都說這個徒弟可以收,你就不要過於幹涉了。”


    今日顧秉謙強力阻撓朱由校收任不凡為徒,是因為聽信魏忠賢的話,怕任不凡與皇上過於親近,被他們的反動派利用,造成閹黨一派大權旁落。孫承宗曾經是顧秉謙內閣首輔位置的最大競爭者,隻因孫承宗性格過於耿直,才得罪皇上讓他撿了個便宜,現在孫承宗堅定地站到了皇上那一邊,如果他固執己見繼續阻撓皇上尋開心的話,也許皇上會把他與孫承宗異位相待。


    與皇上相處,顧秉謙一貫奉行多磕頭少說話,從來不敢忤逆他的心思,今日是吃錯什麽藥了,為何要跟魏忠賢趟這趟渾水?顧秉謙越想越怕,慌忙以頭碰地,連磕了三個頭道:“孫承宗大人是學貫古今的一代大儒,既然他認為皇上開山收徒並不算離經叛道,也許是微臣等想左了。”從地上爬起,拍拍屁股,向朱由校建議道:“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皇上要開山收徒,為何還要等呢!以微臣的主意,不如今天就把慶典辦了。”朱由校向殿外望了望:“眼看天要黑了,今天能來得及嗎?”顧秉謙道:“有什麽來不及的,這件事就交給微臣來辦,兩個時辰完不成慶典部署,就請皇上把微臣的首輔位置免了。”


    顧秉謙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朱由校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他十分清楚,真正搞玩意兒,還是顧秉謙跟魏忠賢這幫人在行,要是把開山收徒這樣的慶典交給孫承宗來辦,非搞砸了不可。


    “好吧,朕信的過你。”朱由校親切地拍了拍顧秉謙的肩膀,長長打了一個哈欠,向孫承宗道:“孫師傅,朕早餓了,陪朕一起用膳去。”


    “謝萬歲!”孫承宗答應一聲,向任不凡使了一下眼色,亦步亦趨跟在朱由校身後出了暖閣。任不凡四下看看,確定沒人注意他,也就跟在了二人身後。


    養心殿前殿後宮,自從把養心殿開辟成刨房,為了幹木匠活方便,朱由校就把後麵當成了寢宮,用膳的地方一般也就在寢宮左側的偏房內。朱由校進寢宮換衣服去了,孫承宗領著任不凡進了用膳的偏房,趁著四下無人,孫承宗急忙問:“你知道老夫為何要極力成全皇上收你為徒嗎?”任不凡微笑迴道:“您是想讓我逐漸成為皇上的心腹,最好能夠超過魏忠賢那廝,對不對?”


    任不凡的一句反問,孫承宗激動得差點落下了眼淚,緊緊抓住任不凡的手:“既然你什麽都明白,老夫用不著多交待了,隻是你要記住一點,要想盡辦法在皇上麵前揭露魏忠賢大惡似忠的嘴臉,隻要能扳倒魏忠賢,你就是咱大明王朝的中興之臣,地下的列祖列宗都會感激你的。”


    任不凡真想告訴孫承宗,自己不過是一個穿越過來的小人物,能扳倒魏忠賢?別再扳他不倒,倒賠上一條小命就不劃算了。但告訴孫承宗這些,他能信嗎?任不凡向外望了望,還沒人走向這裏,趕緊說道:“這些話咱們以後再說,有一點我必須抓緊時間問您,今天魏忠賢有沒有去找過您?”孫承宗作了肯定迴答,道:“魏忠賢仍是想拉老夫入閹黨一夥,他把老夫當什麽人了?老夫當場予以迴絕,並且告訴他,老夫致死絕不會與閹豎為伍。”


    任不凡害怕的正是這一點,幾乎是氣急敗壞道:“昨晚咱們不是談的好好的嗎?對魏忠賢,你要暫且忍耐,怎麽您總是聽不進去呢?”


    孫承宗眼睛瞪得老大:“昨天老夫是答應你暫時與魏閹妥協,但妥協可以,怎麽可以甘心下流,與豺狼為伍呢?”


    外麵磔磔的腳步聲傳來,透過窗戶清晰可見,十多名禦膳房的太監,捧碟端碗正從前殿角門走出,向這邊而來。任不凡急忙勸道:“我的孫大人,你左一句閹豎,右一句閹豎,如果讓魏忠賢失去拉攏你的最後希望,你確定還能活嗎?一旦你死了,大明江山還依靠何人?”


    “士可殺不可辱。”孫承宗轉身麵向宮外,望著那些太監,傲岸笑道:“你太高看老夫了,區區孫某算得什麽,如能學得左光鬥楊漣他們,也不枉老夫在人世走這一遭。”


    任不凡自此才算明白,明朝並不缺少忠臣良將,為何會讓不足百萬人口的旗人給滅了。這些所謂的正直大臣,雖然一個個滿腹經綸深藏機謀,卻都又迂腐透頂,時刻以輕身殉節為光榮,自己輕易地將性命交代了,但卻沒有想到社會和國家正需要他們。


    禦膳房的太監眼看即將進入偏房,任不凡抓住最後的機會說道:“為了躲避閹黨迫害,孫大人應該去東北,那兒才是您真正的用武之地。”


    孫承宗一直在研究東北軍事,當即想到任不凡的建議是完全正確的,昨天因為東北問題,他差點被皇上捋官罷職趕出京城,怎又可能讓皇上改變主意,派他去東北?孫承宗扭迴頭向任不凡看了一眼,想問有什麽辦法,才能讓自己去得成東北,可惜送飯的太監已經魚貫著走了進來,他們再無交談的機會了。


    影視劇中每每所見禦膳動輒百多道大菜,今日任不凡才算見識,這桌禦膳滿打滿算不過十多道菜肴。朱由校在曆史上算得上有名的昏君了,用膳也不過如此,可見那些帝王戲的編劇導演們,不過是在忽悠人罷了。


    孫承宗為朱由校成能夠開山收徒立下大功,朱由校對他是滿心感激,勸酒布菜很能放下皇帝的架子。孫承宗察言觀色,幾次想借機提出去東北,幾次又都讓任不凡拿話岔開。


    近兩年來,皇上很少有對孫承宗這般和顏悅色的時候,如果失去這一次機會,再想說就難了。孫承宗決定豁出去了,不再顧及任不凡阻止的眼色,從椅子上站起,向朱由校一躬到地:“皇上,臣有事想求您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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