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山上下來一陣晨霧,整個石河子村都出於一片朦朧之中,置身白霧,如同在做一場純天然蒸汽spa,霧氣濃到一臂開外就看不清人臉。村裏的小麥還有一部分沒收割完,即便收割過的也還在空地上晾曬,這要是來點小雨,多半年的收成可就完了。村裏的男女老少多數都站在自家門口,滿臉肅然的盯著霧氣,平時不懂事的孩子也感受到凝重的氣氛,不敢胡亂造次。不過那等勞累過頭,還睡在床上的自然不擔心分毫,可郭跛子也麵無憂色,還一腳深一腳淺一的以往常固有頻率來到童家,就讓站在屋前的童大壯有點意外了。看官可能會說,這郭跛子一外來戶,又沒種麥,他緊張個什麽,童大壯緊張才奇怪吧?會這麽想得都是些幸福之人,並沒遇到過什麽大災大難。要知道貞觀朝已經連著兩年半都遭逢旱魃,鬥米能與匹絹等值!那時候平常一般的絹布一匹也值五百文,而平常年份一鬥粟米不過六七文。眼看著小麥豐收,糧價降一降貧民才有活路,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郭跛子這批流落異地的外來戶甚至比種麥的人家還希望收麥順利。


    “保長,咱們甚麽時候去柱子家?”


    村裏的犁鏵已經全部改造完成,當初劉柱子被選去幫忙,昨個收工迴來童大壯就與大夥開會決定,今天四戶人家帶著黑臉一起給柱子趟地下種,算是還上他這五天為村裏誤得功。


    “這天不知道會不會下雨,要是下了,得趕緊幫著把地裏的麥子搶迴來”,說著伸手在大霧裏翻一下掌,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絲絲清涼,歎口氣,接著道:“搶點是點,烘烤一番也能存住”。


    “保長不必擔心,今個明個都不會有雨。”郭跛子見童大壯聞言疑惑的看過來,也沒賣關子,指指自己的瘸腿,說道:“下雨陰天,俺這條傷腿都會隱隱犯疼;但若是要下雨,俺這條好腿也要疼得受不了,今個兒隻一條腿疼,這雨是下不來的。”


    ”果真?!“


    ”真得,六七年了,從無不準。“郭跛子看著滿臉不可思議的童大壯,肯定的點點頭。


    ”哈哈!“得到肯定答複,童大壯爆笑一聲,吐出滿胸的濁氣,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說完,被從屋裏出來的童娘子搗了一拳,才想到這下雨陰天便要疼痛難忍可不是什麽好事,趕緊又與郭跛子賠罪解釋一番。


    “保長無需如此,這麽多年俺早已不在意了。”郭跛子打住了童大壯的話頭,指指東邊,說道:“這霧氣散了不少,那邊隱隱泛紅,待太陽升起來就會全部消散。”


    童大壯也覺得視線清晰不少,遂與其商議一炷香後他會拜訪其他人家一起到劉柱家碰頭,就送郭跛子離開。


    因霧氣彌漫,天色較往常晦暗不少,二蛋還在竹床上唿唿大睡,可強大的生物鍾使然,苟超還是像往常一樣早起。


    “咩~~”小蛋兒蹭蹭苟超,與他道聲“早安“。自打上次二蛋討要狗狗不成,就與小蛋兒越發親密了,晚上非要摟著睡。苟超也不矯情,往常小貓小狗也鑽過他的被窩,這小蛋還不足三個月,白白嫩嫩實在討人喜歡。


    摸完小的,又去看大的。清涼的霧氣把多利的羊毛氳的又潮又濕,苟超趕緊把多利牽進屋裏,脫下衣服給它擦拭。好不容易把多利養壯了點,毛都掉的少了,可不敢再讓它患上感冒。仔仔細細擦了半天,把粗麻衣服擦的又騷又臭,還滿是羊毛。苟超這件短打平時就是又當衣物又當抹布,現在比抗(日)劇裏常見那種瓜農的無袖褂子不聊還少。正在小溪裏洗的起勁,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待人走近,原來是童大壯來打水,忙打聲招唿道:


    “童大叔”。


    “還想迴去時,順路叫上你吶,怎地一大早上就洗上衣服了?”


    聽苟超解釋完,又附和幾句養羊確實要精心,童大壯就說道:“走吧,叫上二蛋,一起家去吃飯。你嬸子已經做好了,咱們吃過了就去柱子家。”


    “那今個兒就是照常唄,不能下雨嗎?”


    兩人一路說著話往迴走,到了苟超的草房,發現二蛋已經抱著小蛋在門口張望,這倒好直接一塊去吃飯了。


    郭跛子的預測果然不錯,隨著太陽的升高,籠罩著整個石河子村的霧氣逐漸消散,陽光透過水汽也驅散了人們臉上的陰霾。村人收麥的收麥,曬麥的曬麥,耕地種田的種田,又恢複了農忙日常。這幾天二蛋、石頭也沒閑著,黃杏已經熟透,苟超就讓兩個小家夥每天都采些,掰開果肉把杏肉與杏核一塊曬了。石河子村的原住民家裏桑田裏多多少少都有些各式各樣的果樹,品相大都比村裏空地路邊長得要好些,所以外來戶家的孩子都在村裏采黃杏也沒人說什麽說什麽,自家的娃子願意湊熱鬧就去湊人鬧,嫌不好吃,就去自家桑田裏采。


    待到了中午,田裏勞作的人們已被曬得不行,早上“做spa“補的那點水又迴歸了大自然,眼睛被汗水漬得幾乎睜不開。苟超他們在地頭找了塊陰涼,準備休息吃晌飯。因柱子還是光棍一枚,大家也沒指望由他提供午餐,就各家自備了幹糧。正吃吃喝喝,閑聊打屁,就見田裏正夾著一件物事從遠處走來。


    童大壯起身正要迎上去,就聽見田裏正老遠喊道:“趙家大郎,明福賞了東西下來。”


    苟超一頭霧水的走上前去,問道:“給我的?“


    田裏正樂嗬嗬地迴道:“正是。”把絹布遞給苟超,又說道:“明府還叫某給大郎帶聲謝,說多虧大郎,咱們縣金秋能多收不少糧食。”沒等苟超迴話,田裏正摸摸遞到他懷裏的絹布又誇道:“這可是官家織出的上等絹布,大戶人家都不當錢使,全留著自家做衣物。“


    苟超一聽,忙推辭道:“這怎麽能都給我,我就出一主意,都是田翁動手。”


    田裏正又把絹布推了迴去,笑著說道:“你就放心的拿著吧,明府共賞下兩匹絹布,指明給爾二人,快別推辭。”


    苟超抱著絹布,猶豫道:“那,那還有裏正您吶,那犁鏟,犁壁可都是您出錢打的。”


    “嗬嗬,人不大,操心的事倒不少。爾就放心收著,明府大人高義早就問過價錢,悉數退還與某。”說完又對圍上來的眾人誇讚道:“這迴多虧了大郎,咱們村算是在明府心裏掛了號,明府還把老叔留下要在全縣推廣曲轅犁。”


    幾人一聽都對苟超善意一笑,搞得苟超很不好意思。接著田裏正又指指劉柱子,對童大壯說道:“這會兒冬麥就要收完,正是要翻地種粟的時候,明府急於讓全縣都用上曲轅犁,就答應老叔讓上迴打下手的男丁都到城裏幫忙。”說著走到劉柱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柱子可要多謝大郎,明府答應按是市價的雙倍給爾等報酬,包吃包住,忙完迴來,還能補種些口糧,比爾一人在土裏刨食強上許多。”


    劉柱子聽完,傻樂一聲,趕緊就像行禮道謝。苟超趕忙避開,嘴裏“沒什麽”“不用謝我”的一陣推辭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與眾人一同調(笑)過趙劉二人,田裏正叮囑到:“事不宜遲,明府還等著,柱子趕緊迴家收拾收拾,一炷香後到某家匯合,咱們今晚就要住到縣裏。”見裏正如此著急,幾人就叫柱子先走,並答應幫他把這畝地種完。


    再說田裏正趕忙把剩餘幾人都通知到,就急急迴家看娘子把田大山的東西收拾的如何,見一切妥當,就開始裝車準備。田大山才被小妹從地裏找迴來,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就見自家阿娘笑中帶淚的說道:“大山可以到縣裏進學了,咱田家也要出讀書人了,跟阿耶進到蒙學要知禮,要聽先生話,要與同窗好好相處。”也不管田大山聽沒聽懂,又囑咐道:“也不求汝能出人頭地,考得功名,隻求能努力用功多學本事,不再當睜眼瞎。”


    田裏正隱約聽到母子敘話,就是一陣得意,要不是那時當機立斷,哪有這等好事!全石河子也就他這一枝識得幾個大字,好些人物連數都數不清,這裏正一職以後還得田家來做。區區一把犁錢,幾匹絹布算得什麽,這就要“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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