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苟超就醒了過來。這一夜他始終沒有睡好,迷迷糊糊做了好多夢可一個也沒記住。


    他四處望了望,火堆已經要滅了,守夜的人也都睡著了,輕輕地推推身旁的二蛋小聲叫到


    “醒醒,二蛋兒,快點醒醒。”


    苟超推了半天,二蛋才迷茫的張開眼睛,說到


    “哥,好困呐。”


    苟超輕拍了下二蛋的腦袋,心裏感歎著這孩子可真能睡,嘴上說道


    “噓,小點聲!聽哥話快點起來。”


    拿出藏在身上的半截蛇肉,也不敢去火旁加熱,和二蛋快速地偷偷吃了,才又哄著他睡下,自己呆呆地等著天亮。


    天剛蒙蒙亮,睡在車上的吏員就開始組織人手叫起流民開始向著南麵趕路。


    二蛋因著年紀小和一些老弱病殘坐上了之前拉貨的騾車,苟超則跟著走在車邊。


    雖然還是在趕路,但經過一夜的休整流民的精神麵貌發生了很大轉變,渾身散發著希望的光芒。


    兵丁們一邊維持著流民的秩序,一邊喊著再過三四個時辰就能到城關外圍,那裏有熱騰騰的稠粥喝。


    苟超很是感慨,原來當初隻要再走上半天就能找到人煙獲救啊,自己愣是跑到荒院裏折騰半天!


    不過再聯想到狗蛋,頓時默默為他祝福,願他早登極樂……


    隊伍走了三個多時辰果然到了城郊,由於早已派兵丁騎馬報信,此時到處彌漫著熱粥的香氣。


    城郊有個綿延很長的流民營,流民營附近還有座兵營駐紮,看規模其內得有個兩三千人。


    不過流民營內卻沒有多少人了,苟超還看見一隊上千人的難民跟著三五百名兵卒逐漸消失在西去的道路上。


    東麵不遠就是城郭,可以看到矮矮的城牆,但看不到城門樓,不知道是個什麽鎮。


    流民營搭在道路的兩側,緊挨著兩邊的柳樹林。


    說到柳樹林,苟超感覺恍如隔世——那青翠的葉子,是那麽的生機蓬勃。


    苟超甚至隱約聽到了流水聲,這片柳林的南邊肯定有河!


    強按著激動的心情等在隊伍裏麵,很快就排到了他和二蛋。


    這次排隊不像上次又擁又擠,有的難民排到了甚至還賴著不走。


    此次流民營旁就駐紮著兵營,有官兵一直進進出出粥棚不遠的草棚還有身著青色官袍的官員在辦公,所以這迴大家很是自覺。


    隨身帶著餐具的難民會盛著粥到指定休息的草棚下坐著吃,像苟超二蛋啥這種也沒有的,就就著施粥的碗在鍋邊直接喝完。


    粥已經不是很熱,兩人幾口就吞到了肚子裏。等到他倆跟著隊伍到棚子下麵坐好,排在前頭的難民已經被引著到那幾個綠袍官員的麵前登記了。


    苟超看著登記的官員心裏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琢磨著自己編的謊話有沒有漏洞。又怕即使沒有漏洞,那些官吏還是置之不理仍就把他遷迴原處。


    時間過得很快,在日頭有些偏西的時候,苟超帶著二蛋被引到從東向西第三個辦公棚前。


    接待他的是個穿淺綠袍服的年輕官員,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旁邊還站個五十開外的黑袍吏員。


    “小郎家住哪裏,可還有親人在世?”


    那老吏員站在綠袍官員身後發問,綠袍官員正打量著苟超兄弟二人,毛筆懸在紙上,等著落筆。


    苟超上前深施一禮,大聲迴道


    “啟稟大人————”


    話音還沒落下,就看綠袍官員手腕一抖趕緊打斷


    “快快住嘴,你這小郎怎能胡言,父母之稱怎能隨意出口!”


    苟超一懵,半晌反應過來“大人”是對父母的稱唿,不能亂叫,趕緊補救道


    “啊,不對,小人一時情急,那個,迴稟官人”,苟超急的搓搓手


    “啊,不是不是,迴稟貴人————”


    “噗嗤”一聲那年輕官員被逗得笑出聲來,那老吏員也被苟超的滑稽像逗得忙撫肚子,忍不住出聲道


    “汝稱郎君就行。”


    苟超被弄的麵紅耳赤,心想誰知道“大人”是稱唿爹娘,電視劇裏不都這麽叫嗎。還“郎君”呢,我他奶奶的又不是“十娘”!


    不過還是趕忙低頭應道


    “那,那迴稟郎君,我本家住大棗莊,原與爺娘阿婆住一起,去歲適逢大旱又遭蝗災,阿婆一病不起,家中典房賣地也沒救迴,年前便已仙逝。而後今歲仍是大旱,家中無米下鍋不得已舉家逃難,可阿爺患有腿疾,母親生下二弟後又一直體弱,我們一路走走停停,十餘天也沒走出災區,其間缺食少水又曬又凍爺娘二人就,就——”


    苟超之前醞釀一夜,想著今天怎麽聲淚俱下的描述,可剛剛才鬧完笑話,實在是哭不出。


    沒想到二蛋雖小卻也多少開始明白事兒了,此時聽到哥哥不停地講爺娘,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苟超忙把二蛋摟在懷裏溫言哄著,倒不由得真悲傷起來,緩了一下又說到


    “現在世上隻餘我兄弟二人,早年間聽阿爺講過他當年也是逃難,隻身和阿婆逃到大棗莊,娶了村中遺孤的阿娘,也不知道世上還有沒有親人。”


    那年輕官員本覺得苟超憨的可樂,遣詞造句古怪得很,但看到兄弟二人真情流露也覺著這一家確實坎坷。雖是鄉野小民沒什麽見識,但兄弟二人以此稚齡能活到今天也真真是不容易。


    這青袍官問了問身邊老吏大棗莊的位置,就想幫兄弟二人一把。遂開始和那胥吏討論起來是把他二人送到本縣普濟寺收留,還是送到鄉老大戶家裏照顧,甚至說到可以收他二人到府下行走。


    苟超一看大事不好,本想著說慘點就算不能多獲點救濟,也給他多分點好田啊,根本沒想到他外表頂多十三四歲還是未成年少年呢!


    送他到寺廟難道做和尚;什麽大戶人家,什麽府下行走,難道當奴才?


    眼看這兩人可好根本不問自己意見,趕緊打斷道


    “啟稟郎君,小人雖然身形瘦小,但實已年滿十六。家父腿腳不好,小人六歲便下田幹活,至今已有十年,不說是行家裏手,但養活我兄弟二人足以。況我父生前常念及家鄉青山綠水,滿目竹林;而此地極目之處盡皆平地,深恨不能迴鄉一探。我父死前雙目生光,讓小人快快把田裏黑白花熊趕跑,莫要再傷莊稼,小人痛不自已,發誓要將我父殘發帶迴祖籍,讓我父得以安息,望郎君成全!”


    說著苟超趕緊跪下磕頭,二蛋不明就裏,連忙也哭著跪下磕頭。


    “汝這癡兒快快起來!”


    兩位老少管事趕忙過來把他兄弟二人拖拉起來,溫言安撫,還問到苟超祖籍何處。


    苟超一聽感覺有門,但他又不懂古代地名,隻能往南方風貌上引,強調自己祖籍到處是竹林,還種桑養蠶,下河捕魚,山上還有熊貓之類,還編了個村名叫河下村。


    青袍官員一時犯了難,望向身旁老吏。這老吏早年也走南闖北有些見識,而且身旁這位郎君是大家子弟下來曆練,想著可不能在此時露了怯,忙道


    “聽這小郎說話,隱約帶點永寧口音,當年大亂,有不少百姓遷到洧州和我縣地界,大棗莊就在洧川。”


    這年輕郎君頭次辦差,雖是文官但平時好任俠,家住盧氏縣剛好與永寧相鄰,想到永寧確實多山多水多竹林,便認定苟超祖籍是在永寧縣,決定幫苟超完成孝行。


    不過除了給他開具通關文牒,再幫襯點盤纏,卻是不知怎麽處理好。


    正猶豫間抬頭看到不遠處站著個朱色袍衫的老者,連忙上前見禮。


    苟超隱約聽見什麽“蛇人”“蛇人”,不知道那老頭是幹什麽的,看見周圍的人都對他點頭哈腰,感覺很牛x的樣子。


    看起來這老頭應該與那綠袍小官關係不錯,心想你們倒是趕緊把我的事辦完再嘮啊,可別橫生枝節。


    又想著剛才他們是要把他發往永寧縣,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的四川,自己又是竹林又是熊貓的瞎掰,可千萬要把自己遷往四川盆地啊,那不是“天府之國”嗎?


    然後等著等著,竟站在那裏幻想起自己在“天府之國”裏怎麽旱澇保收,怎麽發家致富,怎麽走向人生巔峰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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