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天下鮮酒樓正是上客的高峰。


    天下鮮迎客的小二見自家酒樓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夥計服色的人,不斷的探頭探腦的往店裏看,卻又逡巡著不敢進來,便上前轟人:“去去去,這地方也是你能來的,別在這擋了我家的生意。”


    沈澤忙點頭哈腰地賠著笑道:“小二哥,這藥是貴店一位客官剛才落在我們藥房裏的,那位貴客說是要往天下鮮三樓的天字號雅間赴宴的。當時那位貴客估計有事兒,走得急了,我這藥才剛包好,那位貴客就急著上轎子走了。掌櫃的讓我追著送過來,您看,是我送上去,還是麻煩小二哥您……”


    “三樓天字號雅間的客人?”迎客小二心想:三樓天字號雅間的客人,那可都是非富即貴的闊主兒,這藥送上去,少不得能掙幾文賞錢。


    想到此處,迎客小二便換了副笑容道:“得了得了,就你這寒磣樣兒,哪進得了我們天下鮮三樓的雅間!算了,你把藥給我吧,我就受點累,替你送上去便是了。”


    “那成,多謝小二哥了,多謝多謝。您記住嘍,那位貴客姓徐,徐公子……”


    沈澤看著店小二接過藥包,一溜煙兒閃進店去,不由得意的一笑,連忙抽身迅速走開了。


    …………


    天下鮮三樓,天字號雅間裏,高盈和徐錦帆的婚事,已經到了商定婚期的步驟。


    “五月十八日,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高指揮使、徐府尹,你二位看就把高小姐和徐公子的婚期便定在這五月甲申日,如何?”張山長翻看了黃曆,找出一個比較合適的好日子。


    “這個,我家倒是沒問題,就是不知道高兄意下如何?”徐知府作為男方自然要先照顧一下女方的意見。


    高宇瞥了一眼高盈,看見自家女兒正盯著徐公子看呢,看這樣子似乎對徐公子印象不錯。


    高宇哪裏知道,其實高盈此時根本不是在看,而是恨恨的瞪著洛公子。


    原來高盈此時聽到雙方長輩已經商量到婚期,不由的暗暗發急,那個壞書生怎麽還沒有行動,他可是說一定不讓自己嫁給徐錦帆的啊,難道被他騙了。


    她要敢騙我,我就閹了他,高盈恨恨的想道。


    高盈抬頭看著徐錦帆那討厭的眼神,不由得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徐錦帆此時卻很享受高盈殺人的眼神兒,得意的跟高盈對視。


    哈哈,馬上就是我的人了,越烈的女人,本公子越喜歡,徐錦帆得意的想道。


    高宇見高盈似乎沒有反對的意見,不由得點頭道:“甚好,如晉先生挑的日子定是極好的,那就……”


    高宇正要說婚期就定在五月十八,卻聽到有人叩門的聲音,不由得停住了。


    原來是那天下鮮迎客的小二興衝衝地提著藥包,上了樓來,在輕輕叩門。


    迎客小二躡著腳進來,站在門口陪笑說道:“在座兒的各位客官老爺,請問哪位是徐公子?”


    他一邊問,眼珠四下一尋摸,便盯上了徐錦帆,在座的除了徐錦帆,最年輕男子的也得四十上下,能稱得上公子的怕是隻有他一個了。


    果然,正在跟高盈“含情脈脈”對視的徐錦帆扭過頭來,疑惑的問道:“找我什麽事兒?”


    “哎喲,公子爺,這是您遺忘在藥房裏的東西,藥房的小夥計特意給您送了來。”


    迎客小二雙手捧著藥包,躬腰舉臂,踮著腳尖,如行雲流水一般湊到席前,把那藥包恭恭敬敬地放在席上,雙手一收,卻還做著半托東西的姿勢,等著徐公子的打賞。


    迎客小二美滋滋地想道:看這公子衣著如此光鮮華麗,賞錢太少了,隻怕他也拿不出手吧。


    “我忘在藥房的東西……我什麽時候去抓藥了?”徐錦帆邊說著,邊低頭看那藥包。那藥包上的藥方正在顯眼處,徐錦帆一看之下,臉色頓時大變,抬手便給了那等著打賞的店小二一個大嘴巴子:“你這個混帳東西,從哪兒拿了這麽一包東西,來寒磣本公子,你……”


    徐錦帆在家裏頤指氣使慣了,抬腿還想踢人,忽地想起今日還有許多世叔世伯輩份的士紳官員在座,他一個小輩不該如此沒有規矩,這才忍住了心頭一口惡氣。但仍氣得臉孔脹紅,唿唿直喘,瞪著店小二一副恨不得殺了他的樣子。


    那小二滿腹委屈地道:“公子爺,這話怎麽說的,你怎麽還打人呐!那藥房的小夥計說的明白,說上午你去他店裏買了這藥,又惦記著到咱天下鮮赴宴,結果上轎就走,把藥忘下了,小人這才巴巴的給你送來,三樓天字號房徐公子,有錯嗎?”


    其實徐公子若能沉得住氣,當時便把那藥不動聲色的收起來,那些士紳官員可能也就不在意這一出了,也未必去看他那包藥材。


    可換誰看了這麽兩個擺在顯眼處的藥方,還能沉得住氣呢?


    兩人這一爭吵,幾位坐的近的士紳探頭往他那藥包上一瞅,隻見一行大字寫的是‘潛龍展勢’,另一張方子,寫的是‘柳暗花明’。在座的有明白的,頓時便生厭惡鄙夷之色。有那不明白的,悄悄向左右一打聽,便也明白了,他們再看向徐公子時,眼神也透著一種古怪。


    接下來的戲碼就不用說了,不管是誰,得了這種丟人的病,在人前都是死不承認的。如今藥店夥計點名道姓的把藥送了來,又被大家看在眼裏,徐錦帆定然作賊心虛,反咬一口,那是再正常不過的表現,這就是在座所有人的直接反應。


    再聯想到今日徐公子似乎確實是比各位士紳長輩們來的還晚些,又說什麽道路不暢誤了行程,與那小二所說的行色匆匆,付了銀子連藥都忘了拿的事,兩相印證,那還不是板上釘釘麽?


    張瀚宇一見了那兩味藥,不由的大是懊惱!沒想到徐知府家的公子竟是這麽一個人,真是豈有此理,年輕輕的就吃起了“潛龍展勢”這種虎狼之藥,這人莫不是個早被酒色淘空了的身子?高小姐若真嫁了來,還不得守一輩子活寡啊!而且他還得了這樣的髒病,這個徐公子看著人模狗樣的,可也太不檢點了吧。


    張瀚宇看看高宇鐵青的臉色,不禁大是後怕。剛才要是高宇一口答應下來,這事可就不好輕易反悔了。


    高家可不是一般的指揮使啊,人家和英國公府關係鐵著呢。青州衛高家在青州青州百年經營下來,早已不是單純的武將世家,人家高家到現在進士都出了好幾個了,在士林那也是很有名望的世家。高家在青州可是龐然大物般的存在。


    再說,高昱還是自己的得意弟子,論起親疏利害,作為本地大儒的張瀚宇雖是文人一脈,但卻很自然的選擇聲討徐公子。


    徐知府雖是一府知府,但他這鬆林書院的山長,跟徐知府並沒有什麽從屬關係!且他在青州教化無數,桃李遍布,久享盛名,受人尊敬,徐知府想要拿捏自己也不是那麽容易,總得顧忌一下士林聲望。再說,徐知府是流官,在青州待不了幾年便會離任,但高家可是坐地戶、地頭蛇啊,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無論如何,他這個媒人必須做出表示,不然可就把高家得罪死了。當下張瀚宇朝著徐知府臉色很不好看的說道:“徐知府,令公子似乎也該管教一下了,年紀輕輕就……唉,真是豈有此理!”


    徐知府也看到了那藥包上的藥方!他是個要臉麵的人,再說文人做官,靠的就是名望。沒有名望,沒有本地士紳的支持,那這官是做不下去的。


    徐知府一看兒子這等混帳,讓他在青州士紳麵前丟盡了顏麵,那張國字臉“騰”地一下就紅如雞血,再看到青州士紳官員的反應,徐知府更是氣得手腳冰涼,自己一聲英名眼看就要讓這逆子給毀了啊。


    徐知府指著徐錦帆怒吼一聲:“你這逆子,真是氣死老夫了!”說著就一個大耳刮子甩了過去。


    徐公子也是自小驕縱慣了的,就是有錯也不肯老老實實受老爹掌摑的主,何況他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當下他一閃身,便避了開了徐知府的巴掌,梗著脖子大聲道:“這藥根本不是我買的,無憑無據的,爹爹怎能胡亂打人!”


    “你這逆子還敢頂嘴,我打死你!”徐知府怒火中燒,雙目赤紅,抬手還要再打。


    這時,坐在一旁高宇忽然冷冷地開口說道:“徐府尹,你要教訓兒子!也該迴家再說,在這聚香樓裏,當著咱們青州眾士紳官員,豈不有失體麵?”


    “爹爹,嗚嗚嗚……女兒不要嫁給這個浪蕩子……嗚嗚嗚”,高盈聽到自己父親說話,適時的趴在桌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高宇看著自己女兒,不由大是痛心,差一點害得自己寶貝女兒掉入火坑,不由上前拍拍高盈的肩旁,安慰道:“閨女放心,爹爹不會讓你嫁的!”


    高宇冷冷的看了徐知府一眼,對雅間中的眾士紳官員做了一個團圓的四方揖,說道:“高某不勝酒力,先行告辭了!”說著扶起高盈,氣唿唿的走了。


    雅間眾人眼見好事泡湯,也都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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