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季初的笑僵在了臉上。


    不能吧?


    這都小半年了,不能還在生氣吧?


    嚴季初轉頭看著黎安的背影,快步追上去,“安安……”


    正要上馬車的黎安迴頭,斂了麵上笑意,半垂眼瞼,透出幾分鋒銳,“嚴總督,直唿本王名諱,乃是對皇室不敬,更何況是如此親昵的稱唿,未免惹人誤會。”


    嚴季初傻眼了,“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黎安轉身上了馬車,示意馬夫離宮,一個眼神都不願多給嚴季初。


    看著馬車遠去,嚴季初緊了手,拽了韁繩上馬,追了上去,可街上人多,又不好叫住他,便隻能默默跟著。


    直到黎安的馬車進了攝政王府,嚴季初暗戳戳地也想混進去,但被弦影攔下了。


    為防止嚴季初用他那詭異的步法繞過自己進府,弦影直接拉了幾個人將門堵了,其中一個更是將嚴季初從頭打量到尾,眼中的審視不加掩飾。


    “何人要闖攝政王府?”


    弦影板著臉,就開始玩兒失憶。


    嚴季初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後咬牙切齒地指著自己,“我,嚴季初。你昨天還在我總督府白吃白喝,你今天跟我說不認識我?弦影,你別太過分了!”


    “哦——”


    弦影裝作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原來是嚴總督,你來攝政王府,可有何事?”


    明顯弦影就是在找茬,嚴季初額角青筋跳了跳,壓著脾氣,“我要求見攝政王。”


    “找主上啊……”


    弦影拖著調子,皺了眉頭故作為難,“主上事忙……”


    “我看見他才進去!”


    嚴季初沒好氣地打斷他,想起黎安方才見著自己那冷淡的模樣,嚴季初心裏就急得冒火。


    他別是出去半年,將自己給忘了,或者被誰給迷了心了?


    可他直到昨日還讓弦影看顧著自己,不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了,那肯定是還在生氣。


    嚴季初安慰著自己,努力壓下火氣,試圖跟弦影講道理。


    但弦影不想跟他講道理,眼一垂,當看不見他,“主上說,攝政王府有門禁,嚴總督與老太師不得入內。”


    嚴季初被堵得語塞,無語,“這怎麽還跟老太師扯上關係了?”


    弦影似笑非笑,“老太師跟主上不對付,世人皆知的事。我瞧著,老太師對嚴總督倒是欣賞有加,閑著就喜歡找你下棋,算得上忘年交了。”


    “……”


    嚴季初鬱悶,麵色變換一瞬,嘟囔,“他不會是因為這事兒,跟我鬧別扭吧?”


    “不。”


    這次,弦影沒開口,開口的是始終在打量嚴季初的另一個人。


    嚴季初看了他一眼,道:“你是?”


    “蓮心。”


    蓮心言簡意賅。


    嚴季初恍然大悟,餘光瞄到弦影,眼珠子一轉,微眯了眼,“你就是蓮心啊,弦影口中,一直跟他爭攝政王身邊最強親衛但始終被他壓了一頭的那個?”


    這話聽得弦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這人怎麽造謠啊?!”


    嚴季初無辜,“不是你說,因為你武藝高超,所以總被殿下帶在身邊?這意思,不就是旁的人都比不上你?”


    弦影臉一垮,“你這人怎麽曲解別人的話?武藝高超,又不是說就是最強了!再說了,我跟蓮心作為主上的左右手,那是各有各的強項,那叫雙強!”


    嚴季初還想說什麽,但是被蓮心打斷了,“挑撥沒用,我不跟傻子爭這些。”


    “蓮心,你!”


    弦影炸了,再維持不住表麵的高冷,黑沉著臉威脅,“你找揍嗎?”


    蓮心瞥了他一眼,“你打算給竹青增加工作量的話,我可以讓你多躺兩天。”


    弦影咬牙,“不準用毒!”


    蓮心微微歪頭,“自帶的,控製不住。”


    “你胡扯!”


    弦影咬牙切齒,“毒性把控上,誰比得上你?要不是你熟悉毒藥,主上還不放心將你放陛下身邊呢!”


    蓮心終於抬眼正式看向他,“打一架?”


    “打就打!”


    弦影自是不甘示弱的。


    趁著這兩人掐架,嚴季初打算偷偷溜進府。可他剛繞了路,翻牆進了攝政王府的園子,一刀一劍就橫在了他麵前,剛剛還在攝政王府門口掐架的兩人,也站在了他麵前。


    正在嚴季初考慮自己同時對上兩人,甚至對上整個攝政王府的暗衛、府兵,能有多少勝算時,蓮心幽幽開了口,“若您不想主上改門禁為‘嚴季初與狗不得入內’的話,最好別再惹主上不快。”


    嚴季初摸了摸鼻子,又原路翻出去了,站在牆頭外歎氣,低了頭小聲嘟囔,“這人也忒記仇了。”


    可要說黎安生氣的理由,嚴季初又不太能肯定,黎安是因為他落水那件事在生氣。


    說起來,還沒跟他道過謝。


    盯著攝政王府的院牆,嚴季初有些犯愁。


    若黎安是因為他差點兒死了那次在生氣,他倒是蠻高興自己在黎安心中地位不俗的。


    但這氣這會兒都沒消……


    嚴季初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抬頭看著眼前高牆大戶,嚴季初最終還是走了。


    “走了。”


    弦影鬆開扒在牆頭花窗上的手,拍了拍手上的灰,轉頭問蓮心,“真幫主上攔著啊?”


    蓮心看了他一眼,“你覺得主上是真心想攔他嗎?”


    弦影皺眉苦思,“應該……是吧?”


    “……”


    蓮心沉默看了他一會兒,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主上不待見誰,會讓人跟車?”


    弦影茅塞頓開,但又愁眉緊鎖,“那到時候主上怪罪下來怎麽辦?”


    蓮心轉身走了。


    “誒!問你話呢!”


    弦影追上去,扒拉他袖子,“你去哪兒?”


    蓮心側身躲開,頭也不迴,“去找竹青問問,有沒有治腦子的藥。”


    “應該沒有吧?”


    弦影嘟囔了一句,忽然反應過來,“你罵我?!不是,你小子太過分了!”


    ……


    是夜,竹青背了藥箱,從黎安院兒裏出來,弦影送他迴去,路上跟他一直叨叨著蓮心欠揍。


    竹青聽得直打哈欠,“你告狀不找主上,跟我叨叨有什麽用?”


    弦影努努嘴,“又不是小孩兒了,跟主上告狀這種事,也太挫了。”


    竹青睨了他一眼,“以前你又不是沒幹過這麽挫的事兒。”


    弦影額上青筋一跳,攥拳,“你跟他串通好的吧?”


    竹青沒應聲,困頓的眼卻是忽然淩厲起來,側目瞧向某處,同弦影對視了一眼。


    弦影跟上去瞧了一眼,很快又迴來了。


    眼神一對視,竹青繃直的肩背霎時就鬆垮下去了,懶懶打了個哈欠,轉身,“走吧,困死了。你後半夜還得來給蓮心換班吧?早點兒迴去休息。”


    弦影應著,幫他提了藥箱,“我倒要看看,他之後怎麽跟主上交待。”


    “交代什麽?”


    “哎!我靠!”


    身邊突然多出個聲音,給弦影嚇了個夠嗆,一迴頭就見蓮心在自己身後,眉頭一皺,“你怎麽出來了?你走了,主上那兒怎麽辦?萬一有刺客呢?不行,我得迴去。”


    他將藥箱往竹青懷裏一塞,就打算迴黎安院子,卻被一左一右的兩人拽住,拖著往後走。


    “操心什麽?有人操心的。”


    竹青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弦影腦子紮兩針,“迴去睡你的覺。”


    “我出來巡邏,沒異常就會迴去。”


    蓮心麵不改色地找著借口。


    弦影被兩人拖得倒退,還有些懵,“主上屋都被闖了,你還巡什麽……邏。”


    弦影突然反應過來了,在兩人意味深長的眼裏,扒拉開兩人,悶頭往前走,嘴裏嘟嘟囔囔,“直接跟我說給主上點兒獨處的時間,你們是會變啞巴不成?”


    竹青和蓮心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另一邊,黎安剛打發走竹青,看著桌上的瓶瓶罐罐,麵色有些古怪,最後還是起身褪了衣衫,走到銅鏡前,拿了藥,勾住了褲腰。


    他剛要將腰帶解開,就聽見窗邊有響動,立刻扯了架子上搭著的衣衫套上,警惕隱在暗處。


    黎安鎖了窗,窗外的人見沒能推開窗,竟還輕輕敲了敲窗框。


    還怪禮貌的!


    聽著這聲,零號機下線了沒人給他匯報,他也知道是誰了。


    走迴小榻,在軟墊上坐下,將藥瓶榻上小幾一丟,黎安半倚在榻上看某人撬窗。


    別說,他技術還挺好,一把匕首,悄沒聲兒的,就給他窗鎖開了,小心翼翼開了點窗縫,一骨碌翻進來,就又輕聲合上了,順手落鎖。


    有點兒當賊的潛質。


    黎安盯著那偷摸鎖窗的人的背影,咳了一聲,滿意地看見他肩背一抖,整個人在原地僵住。


    不說一模一樣吧,那也是將做賊心虛演繹得活靈活現了。


    偷著樂了一會兒,黎安擺了戲謔諷笑,“怎麽,嚴總督有夜裏不睡覺,到處當賊的習慣?”


    雖說見他屋裏燈未熄,便想過他可能還沒休息,可真翻窗被抓現行,嚴季初還是有點兒尷尬。


    尤其是,他現在還不知道黎安是怎麽個態度。


    但來都來了,且他沒直接將自己轟出去,嚴季初突然有有了膽子,直起身來,輕咳一聲掩飾尷尬,摘了麵巾轉身,故作如常神色,“殿下這話說的,倒像是要將我扭送去京兆府問罪了。”


    邁步從外間走到小榻所在的隔間,看著微敞著衣襟,半倚在榻上的人,嚴季初眸子一暗,喉結輕滾,壓著嗓子道:“我確實好半夜做賊,但……”


    黎安挑眉,看著他逼近自己。


    緊盯著眼前人,嚴季初俯身壓縮了黎安的空間,灼灼目光,是毫不掩飾的直白,聲音低啞,“隻想闖殿下臥房的……采花賊。”


    黎安嘴角抽了一下,斜了他一眼,“不害臊。”


    那一眼明顯帶著嫌棄,可眼下他這衣衫不整的模樣,硬是叫嚴季初從那一眼裏品出了些別樣的味道。


    從前,他聽人說攝政王妖媚如精怪,惑人亂國,他隻當那是對黎安的羞辱,覺得那是世人對這好皮相的人膚淺的抹黑,嘲這人不夠陽剛。


    但現在,他不那麽覺得了。


    雖說眼前人這一年半載的沙場征伐,叫那從前尚能看出點陰柔皮相的麵容磨得鋒銳英氣了不少,但嚴季初卻反倒認同了坊間的說法。


    真是如妖魅,叫人望之便心癢難耐。


    “瘦了。”


    視線細細描摹過他眉眼,嚴季初壓下心猿意馬,抬指輕撫他麵頰,“麵頰都凹下去了。”


    黎安麵皮一抽,拍開他的手,微仰頭沒好氣瞪他一眼,“指著酒窩說人瘦了,你真是夠了!”


    “不夠。”


    指腹自他麵頰落在唇上,嚴季初抿了抿嘴,眸色漸深,微啞的聲音裏帶著點幽怨的委屈,“我都好幾年沒見你了……”


    打黎安從沙城歸京以後,到現在,滿打滿算已經是三年之久。


    落水時那一見,若不是弦影天天在他耳邊叨叨,自家主上為了救他冒了多大的風險,嚴季初都要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嚴季初屈膝跪在榻上,將人圈入懷中,俯身拉近了距離,“我想你,已有上萬個春秋。”


    黎安淺算了一下,誠懇發問,“你數算是不是不好?”


    嚴季初對他這破壞氣氛的問題也是噎到了,囁嚅了片刻,道:“不是我數算不好,是我思君成疾,便覺這日月長,三秋再添十倍也不止。”


    眸子微閃,黎安忽地翹了嘴角,“挺會油嘴滑舌啊。”


    “是真心話。”


    低頭嗅著他發間熟悉的暗香,嚴季初幹脆在榻邊坐下,將人攬入懷中,在他脖頸間蹭了蹭,話語裏滿滿的“閨夫怨”,“夫君可真是心狠,自遠征起,你我都多少時日未見了?蘭城相遇時,你竟也狠得下了心,一麵也不肯見我。”


    “今日朝上不瞧我也就算了,宮道上還無視我。”


    嚴季初碎嘴地細數黎安的“無情無義”,“到府了還叫人攔我,不準我進門。我若是今夜不來,你莫不是都要將我忘了?”


    聽著嚴季初在自己耳邊叨叨,黎安有些汗顏。


    他這是真敢拉下臉來演啊!


    “堂堂兵馬總督,兼六衛總都統,朝廷一品大員,你瞧瞧你這什麽樣子?”


    黎安嫌棄地將貼在自己耳邊絮叨的人往一邊兒推,“丟人不丟人?”


    “我媳婦兒都不理我,不讓我入府了,誰還管臉麵不臉麵的?”


    一旦豁出去了不要臉,嚴季初覺得自己就是無敵的,“臉麵哪有媳婦兒重要!”


    剛剛還是夫君的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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