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解釋?


    一開始當然是因為任務,當隱藏任務完成後,黎安是想跟白雲深解釋清楚的。但當白雲深問自己,當初說的那句當他金主的話還算不算數的時候,黎安猶豫了。


    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出於什麽心理。


    也許是覺得有趣,想看白雲深黑化後會做出什麽出人意料的事。


    又或許,因為這句話透露出的不信任,讓他退卻了,可能還有一點憤怒。


    跟一個被自己誤導的人生氣,這很沒有道理,但他確實因此猶豫了。


    “我不確定。”


    黎安背對著白雲深被他抱在懷裏,低垂著腦袋,低悶說著,空茫的嗓音裏少了往日的恣意灑脫,“老實說,你的喜歡讓我感到束手無措,至少在最初是這樣的。那太熱烈,熱烈到讓人感到沉重。”


    輕輕垂了眼,白雲深抿唇掩起失落,低頭輕吻他發頂,柔聲輕問,“現在呢?”


    黎安沉默了一會兒,忽地笑了一聲,轉身捧了他的臉,拇指撫過雙頰,將那俊逸的麵容撫得變了形,指尖扣著他後腦勺,迫使他在自己麵前低頭。


    白雲深順從地低頭,望進那雙桀驁含笑的鳳眼,看他的黎安先生一掃先前的低落,惡劣揚起唇角,半是威脅地玩笑,“怎麽說呢?你不信任我這件事,我還是覺得生氣。不過,我可以準許你這點小脾氣,因為我也沒能全然信任你。”


    “如果,你在頒獎台上沒有改口,將‘金主’兩個字說出了口,在我點頭確認交往之前,就自作主張地確定了我們的關係。我會遵守約定跟你交往,但下一秒就會踹了你。”


    黎安笑著,將語氣放得和緩,出口的語句卻不如他的語氣那般溫和,“約定是約定,結果是結果。不自作主張地替我確認約定的成立,是對我最起碼的尊重,也是對我最基本的信任,信任我會遵守約定。”


    指腹擦過他唇角,黎安傾身在那微張的唇上,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鬆開他被自己蹂躪得發紅的雙頰,微揚了下巴朝他露出個滿意的笑,“我不確定的,是你的喜歡,或許隻是一個利用我的借口。我不想等付出真心後才看清一個人。”


    “如果你騙了我,白雲深,你最好這輩子都給我藏好了。”


    指尖戳在眼前人心窩,黎安厲了眉眼,自下而上地盯著那雙狐狸般的眼,眸色深沉似要噬人,“否則,我會讓你知曉,地獄不止十八層。”


    愣愣聽完他的話,白雲深倏地笑開,握著他戳在自己心窩的手,展開那如玉的掌,將掌心按在自己胸膛。


    隆隆的心跳震顫著,替他訴說著自己的真心。


    他像是得了糖的孩子,將額頭抵在黎安肩頭笑得渾身顫抖。


    許久,他才按下心中狂亂的欣喜,喑啞著嗓子低語,“我親愛的黎安先生,那該是我的台詞。如果您騙了我,請讓這謊言延續。直到此生盡頭,請讓我可以相信,您愛著的,是我。”


    黎安扣了他脖頸,將某個將腦袋埋在自己肩頭藏起苦笑的人拉開,迫使他與自己對視,“你當然可以相信,我現在看著的,愛著的,是你,白雲深。”


    此一句,驚起心底浪千層。


    白雲深紅了眼,眼底氳起霧氣,委屈還是欣喜?是所有委屈在瞬間清掃的狂喜。


    他捧著黎安的臉,喉結不住地滾動,定定地看著眼前人,薄唇囁嚅許久,才哽塞地吐出一句結巴的話,“我,可以,吻,吻您嗎?”


    他似是所有熱血都湧上了頭,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漲得通紅,並讓人懷疑那被衣服遮掩的每一寸,也如他的臉一般紅透。


    黎安輕笑一聲,手掌按在他後頸,傾身貼上了他的唇,空餘的那隻手撫上他後背,安撫著激動到戰栗的人。


    好笑地看著模糊視野裏,那不斷震顫的一雙黑瞳,黎安都怕他會因太過激動而昏厥,拍了拍他後背,輕咬一口那薄唇,便打算退開,給激動過頭的某人一點反應時間。


    但被燒毀了理智的人隻覺得他要逃,著急地探身前壓,唇舌急切地追逐那退開的綿軟,笨拙地想探索更多的領地。


    黎安被他猝不及防的追擊逼得後退,隻一步就將後背撞在了身後的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還不等他懷疑門外的人是否會察覺這動靜,就被奪了唿吸,被迫仰頭迴應身前急於確定什麽的人。


    直感覺腦子裏的氧氣都要被吸走了,黎安才覺身上一輕,迷蒙地看著眼前喘著粗氣,目光灼灼看著自己的人。


    那雙染了紅的眼睛裏,盛著水汽,隱著欲望,隨著主人的再次壓近,而在他的眼前模糊。


    不似先前吃人一樣地掠奪,白雲深克製地在那唇上廝磨了片刻,將人抱進懷裏,平複著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


    “好喜歡,好喜歡黎安先生……”


    響在耳側的聲音帶著顫音,讓黎安按在他肩頭的手一頓,聽著那隱著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重複著喜歡,說著莫名的感謝,“謝謝您……”


    黎安哭笑不得地將要推開他的手往上,摟著他脖頸,將埋首在自己脖頸的人抱住,“謝什麽?”


    “謝謝您,喜歡我。謝謝您,準許我喜歡你。”


    輕輕的話語低喃,濕熱的唿吸打在頸側,肩頭濡濕一片,黎安撫著他腦袋的手一頓,微腫的唇翕動著,輕聲確認,“你哭了?”


    懷裏的人身體頓時緊繃,將自己更深地拉進了他的懷抱,似要將自己嵌進身體裏。


    黎安是又好笑又無奈,“白雲深,你還是小孩子嗎?”


    白雲深不說話,隻是抱著他,聽著耳邊的笑聲,羞惱得更不敢抬頭,抿了抿唇,往前將刻意留下的距離拉近。


    徹底緊貼的身體,讓黎安瞬間笑不出來了,麵上未散的紅迅速擴染,不自在地扭開了臉,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通宵了一晚上,睡一會兒吧。”


    白雲深這才鬆開些許。


    感覺到那硌著自己的滾燙遠離,黎安才鬆了口氣,雙手按在白雲深肩上,示意他退開。


    可剛拉開點距離的人又忽地湊近,驚得他瞪大了眼睛。


    突然湊近的人沒再做過分的事,隻是不服氣地輕咬了他耳朵,“黎安先生,我不小……”


    悶悶的語調,小小聲,讓人能清晰想見他靦腆羞澀的模樣。


    但他這發言,跟羞澀可謂是半點搭不上邊!


    黎安咬牙將看似臉皮薄實際不要臉的某人推開,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工作時間調戲老板,白雲深,你等著被扣工資吧!”


    白雲深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乖巧地跟著他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坐下,伸手想抱,瞄見黎安的臉色又不敢,羞窘地扯著衣擺遮掩自己腿間的窘迫,偷偷摸摸地將腦袋往黎安肩膀上靠。


    見黎安沒躲開,他才心滿意足地輕輕蹭了蹭身旁人,小聲反駁,“現在是休息時間,不是調戲老板,是跟戀人表白。”


    “……”


    自認很能懟的黎安,竟找不到話反駁,側首又瞪了他一眼。


    白雲深見好就收,閉了眼裝沒看見,悄悄摟了黎安的腰,帶著人半躺在沙發上,掩耳盜鈴地嘀咕一句,“您的小可愛睡著了。”


    “……”


    黎安的手收緊又鬆開,才放棄了將人當場掐死的打算。


    神特麽小可愛!


    他到底是擱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黎安沒能氣悶多久,就被疲憊拖進了夢鄉。


    他不隻是昨晚熬了個通宵,在此之前,他頻繁參加大型活動,本來就沒怎麽休息,正在調養中的身體差不多也到極限了。


    此刻一鬆懈下來,就沉入了深度睡眠,連白雲深醒來離開都不知道。


    關掉定好時的鬧鍾,白雲深心疼地撫過黎安眼底的烏青,將人抱起,平放在沙發上,換了個舒適的睡姿,蓋上薄毯。


    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白雲深戀戀地摩挲過他手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出門小心地關上門,白雲深跟來找黎安的秘書聊了兩句,將黎安之後的行程推遲。


    黎安先生已經很辛苦了,剩下的事,自己該做好,不再讓他費心才是。


    ……


    黎安心血來潮組織的公益法務組,最後還是派上了用場。


    原本隻提供校園霸淩相關法律諮詢和援助的公益法務組,因為林潛職場傾軋一事,擴展了有關職場壓迫的法律諮詢和援助。


    白雲深作為職場壓迫的受害者和校園霸淩受害者的親屬,公開發表了反對霸淩和欺壓的言論,成為裕華公益法務組的形象代言人。


    網上多是支持的聲音,但也有人調侃,要反職場壓迫,黎老板頭一個要遭殃。


    裕華的公關還沒下場,關注著網上事情發展的裕華的藝人,已經先一步對此做了澄清。


    一年到頭不想營業的何慎行,都破天荒地給了迴應。


    【何慎行:雖然真的沒什麽假,但他有錢是真的給。】


    正在劇組趕工的裕華一姐吳頌清轉發點讚了何慎行,並附上一條行程表。


    【吳頌清:法定假期還是休了的,我家老板是個懂法的人。作為演員,我隻怕行程表上空空如也。加班?開玩笑,三到五倍工資,如果不是裕華年假強製休,我能三百五十六天住劇組!】


    更有以往在裕華發展出了頭,合約到期後轉型或者出來單幹的老藝人,也迴頭幫黎老板說話。


    眼看網上都開始感慨起黎老板的好了,周喻言頂風嘲諷。


    【周喻言:你們以為圈兒裏叫他黎扒皮,是他壓榨裕華員工嗎?開玩笑,他壓榨的是我們這些合作方!】


    簡默默給周喻言點讚。


    【jane·anlil:安對幫他賺錢的員工還是很大方,他隻是吸我們的血養他的打工人罷了。】


    熟悉的熊貓頭爆錘守財奴的表情包,占據九宮格的外圈,隻在正中間放上了黎安之前的吸血鬼親王造型。


    是很囂張地蔑視所有人的那張。


    網上笑哈哈地將此事揭過,被之後推出的霸淩事件吸引走注意力,逐漸在網上掀起了反霸淩的大風浪。


    林潛作為職場傾軋的實施者,以及指使他人霸淩未成年,還有他以往霸淩他人,違規違法的一些事,被全部翻了出來,在輿論的聲討下,作為重點案例研究,甚至推動了法典的完善修改,成為了新行法典的第一個判罰者。


    黎銘下場盯緊了林氏,林家根本不敢為林潛開脫。


    更何況,林家除了林潛這個私生子,還有一個定下婚約的正經千金。


    在林潛出事的第一時間,林氏千金就來找了黎安,跟他達成合作,借著黎家的勢退了家裏為自己定下的聯姻,趁著林潛入獄,將林家勢力一一掌握到自己手中。


    林潛在她的落井下石下,想來會度過一個非常難忘的刑期,能不能堅持到服刑結束,就沒人能說的準了。


    至於報酬,黎安也沒貪多,吃下了一個星娛而已。


    隻是黎老板並沒有將星娛跟裕華合並,而是將星娛作為裕華的下屬公司,裕華多餘的資源會往星娛流通,星娛好的資源卻不一定往裕華裏攬。


    在星娛全麵轉換成裕華的一致對外競爭模式前,黎老板並不想冒險將某些窩裏橫、伸手黨等烏七八糟的人,也混著好苗子收進來,帶壞了裕華的風氣。


    為了方便白雲深的後期轉型,也為了讓白雲深踐行為自己賺錢的承諾,唯利是圖的黎老板在白雲深徹底在影壇站穩腳跟後,就將星娛交給了他打理。


    接手星娛之後,白雲深在拍戲之餘,還學起了幕後和商業運營。


    不知道該說是主角光環的強大,還是該說靈魂間的共鳴,白雲深在商業上的學習能力和敏銳度簡直驚人。


    甚至連黎銘都覺得,他是被演戲耽誤了。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


    後來那個連黎大老板都驚歎其天賦的商業天才,這會兒正戰戰兢兢地坐在黎大老板麵前,接受著黎大家長的審視。


    跟黎安說開後,白雲深自然不願錯失能獲得黎銘認可的每一個機會。


    趕在中秋之前忙完了黑料澄清和反霸淩宣傳的事,白雲深跟著黎安迴黎家大宅的路上,還在偷偷摸摸套黎少陽的話。


    黎安就在旁邊看著黎少陽將他爸賣了個徹底,抬眼看見做足了準備卻仍緊張不已的人,不免好笑,“能不能多信任我點兒?我認準的人,還能因為我哥一句不認可,我就踹了嗎?”


    雖然很開心聽到黎安如此安慰自己,但白雲深還是搖了頭,握著他的手鄭重地說道:“我想黎安先生被祝福。您的從前我無緣參與,至少要讓從前守護著您的,您最親的人,認可我的存在,放心地讓我能在以後與您攜手。”


    “世間不存在絕對的完美,但我想盡我所能,讓您能獲得最圓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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