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翕動的唇顫抖,繃得僵硬的臉皮止不住地抽顫,隱隱的細痕閃爍沉浮在皮肉上,像快要碎裂的玉石,隻剩下最外一層石衣裹著,維持著最後的形。


    有了裂痕的眼裏浸出的不是晶瑩玉髓,是鮮紅的,象征著生命的血,滴淌而下,在兩頰畫出兩道瘮人的紅,沿著蛛網般的細痕滲透,在瓷白顏色裏添上豔紅細紋,像某種以裂紋增添身價的名器,因不完美而更完美。


    那細密的裂紋似道道刻在了心上,疼痛絲絲縷縷自心蔓延,讓人不可忽視。


    “你好基,你是不是關了我的免痛?”


    【……】


    它一直給黎安開著免痛,但客觀上的疼痛可以免除,主觀上的卻不可幸免。


    【宿主,你要死了。】


    沒有任務將要失敗的抱怨與咋唿,零號機的語氣悲愐又難過,【還有最後十分鍾,你的魔體徹底消散後,我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黎安沒說話,隻是看著眼前人,看著猩紅浸染那雙澄澈的眼,自血色細痕中滲出的魔氣是連他都覺得壓抑的赤黑色。


    怎麽會失敗呢?


    給了矛盾的任務,就不可能是必死的結局。


    時空管理局是一群會搞事的,但應該還沒膽子拿自己boss的命開玩笑,出於職業道德也不可能發布無解的任務。


    可是破局之法是什麽呢?


    黎安抬手握了他持劍的手,往日為了顧及自己而總是溫熱著的手,此時冰一樣涼,緊握著劍柄,不住地發顫。


    “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唇角動了動,黎安勉強扯出笑臉,雙手握著他的手,“不如,你先將劍收了?業火淬煉出來的琨珸劍,好像對我的功體克製性極強。”


    已陷入心魔幻象中的人聽不見他的玩笑,空茫的心與眼是對絕望現實的逃避與不確信。


    不敢信,不願信,卻一遍遍在心魔幻象裏見證著珍愛之人的死亡,漸漸讓沉實的絕望填滿空茫,溢出名為仇恨黏稠似黑水的火,要將一切吞噬成黑白。


    腦識中的倒計時滴滴地數著秒,黎安微皺眉心,頂著刺入胸膛的長劍展臂將人整個撈進了懷裏,拚盡全力地勒緊,閉目運轉功法,吸收著他溢出的魔氣,以神識加成的聲音由耳入心,“玉琉君,你答應了本尊不入魔。敢失約,本尊就踹了你去……”


    心口的劍驟然消失,一隻手扣在他後腦勺微壓,使得他最後幾字悶在懷裏人肩頭,咽迴肚去。


    “為什麽?”


    喑啞嗓音帶著壓抑的哽咽,顫栗不成整音,“為什麽……自己……”


    為什麽要衝上來,為什麽自己尋死?


    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就這麽討厭嗎?


    不答應也沒有關係的,怎樣都好,隻要是你想要的,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尋死?


    就這麽想擺脫我?


    不是說在乎嗎?


    為什麽要借我的劍尋死?


    ……


    想不透,理不清,黑白雜亂的線,裹束著他拖向令人窒息的黑色泥沼。


    那唯一能拉他出黑沼的光啊,親手推他入了深淵。


    若這就是你想要的……


    “我沒想尋死。”


    黎安想了一分鍾,也不知道劇情殺這種東西到底要怎麽解釋,“我隻是不想你出事。”


    是真話,但也牽強。


    等著他解釋的人果然沉默著,沉沉魔氣更顯壓抑,山石一樣,壓得人喘不上氣,比憤怒更多的,是要溺死人的悲傷,是厭世的頹喪。


    那種喪失了生機一樣的無所謂,比絕對的憤怒更讓人束手無措。


    黎安盡全力壓製著他魔化的速度,但逐漸消散的魔體使得他能做到的事越來越少,漸漸連擁抱都再做不到。


    輕輕一聲笑,聽得人心尖一顫。


    被小心翼翼鬆開,黎安看著他眉眼帶笑,指腹輕柔撫過臉頰,他笑得眉眼彎彎,“沒事的,安安。沒關係了,答案是什麽,都沒關係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你死也別想擺脫我。”


    黎安的心徹底涼了。


    該死的破局之法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啊!


    “誰**要給這**世界陪葬啊!”


    心涼的黎安火氣一下子就衝上了腦門兒,強行將四散的魔氣聚成一柄錘,直接就給眼前看上去已經像要碎了的石頭一錘子,“你tmd的倒是想辦法救我啊!一副老子死定了,要拉所有人陪葬的樣子。你問過我要給這破地兒陪葬了嗎?!”


    看起來要碎了的石頭沒有碎,但也被這一錘子和一頓吼給弄懵了。


    底下被玉琉君魔化溢出的魔氣所壓製的人也懵了。


    黎安腦識裏的零號機也懵著,直到倒計時響了一道嘀聲。


    【還,還有一分鍾。】


    零號機提醒黎安的時候,都還因為懵逼而結巴著,【宿主,你得,快點想辦法了。】


    黎安的辦法就是又給了玉琉君一錘子,“再不快點兒,老子真要死了!”


    瞬間從懵圈中清醒,玉琉君迅速用結界鎖住了黎安逸散的魔氣。


    隻要魔氣不是全部化為青煙消散於天地間,就算失去了魔體,也可以慢慢喂養迴來。


    玉琉君手忙腳亂地收攏結界,想抓住從黎安身上散出的魔氣,但沒有附著之物的魔氣即使被結界抓住,也不過是多存在一時。


    “用生死契可救。”


    突然一個聲音插進來,打斷了玉琉君胡亂捕捉虛空中魔氣的動作。


    從壓製中脫身的風凝幾乎是瞬間就到了兩人身邊,結界展開,極致的寒陣將魔氣凝滯。


    方才黎安被困在陣中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黎安極不耐寒。雖然現在魔氣離體,寒氣對黎安魔氣的影響不如之前大,但還是暫時減緩了黎安魔氣消散的速度。


    他是一刻不敢耽擱,扭頭並指點在玉琉君眉心,將生死契的運用傳入。


    也是玉琉君心神連番動蕩,行動思維稍顯遲滯呆傻,風凝傳功很順利。


    接收功法後的一瞬間,玉琉君連生死契的利弊都沒反應過來,隻記得風凝說此法可以救黎安,立刻聚力運功。


    風凝退至一旁護法,謹防再有人偷襲。


    他已經是渡劫期的實力,都承受不住玉琉君魔化時的壓力,他不敢想玉琉君完全魔化失控,會給這世間帶來怎樣的血雨腥風。


    現在,他隻期望這從古籍上看來的生死契真的有用。


    否則魔尊一死,這世間恐怕不會有能限製玉琉君的東西。


    但是,魔尊為什麽會突然衝進戰局呢?


    看他最後暴起的脾氣,也不像是要尋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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