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因為自己撇下他,獨自溜出去玩兒沒帶他,讓這小氣的人不高興了。


    拂曉篤定了近幾日秦鈺話少的緣由。


    越是不高興,越是話少,不肯坦白了說,自己東猜西猜地生悶氣。


    拂曉嘖嘖嫌棄著秦鈺這小氣德性兒,無語搖頭。


    劍身隨他的思維動作,劍柄左右搖晃著,輕輕敲砸在心口,細微的酥麻電刺般在心口漫過,又轉瞬消失,卻是讓秦鈺脊背一僵,後背肌肉緊繃著,撫劍的力道微重。


    察覺到劍身上的力道,拂曉疑惑一瞬,又很快想通。


    怕不是又在擔心自己跑了。


    易地而處,自己要是有一把寶劍,還是本命靈劍,又關乎自己性命,自己肯定也將這劍當眼珠子看,離眼一刻都要擔心這劍要是被人奪了、毀了,自己的小命兒怕是不妙。


    作為這柄寶劍本身,還在時刻想著偷溜,背著劍主出去找樂子,甚至直言要跟別人跑,拂曉覺得如果自己是秦鈺,這會兒已經將劍強行收迴丹田了。


    開玩笑,事關性命,就算靈劍沒想換劍主,那也不可能放任靈劍跟著其他人出去闖天下啊!


    萬一沒了,那可不就成了,人在家中坐,死劫千裏來?


    好好吃著飯,睡著覺,走著路,突然命沒了。


    鬧呢?


    這一想,別說秦鈺不放心他跟著別人出去,拂曉自己都不放心跟著別人出去了。


    他不認為自己跟別人出去一趟,會死於非命。


    他是怕自己走了,秦鈺哪天又鑽牛角尖,走火入魔的時候,沒有自己幫秦鈺鎮壓邪念,等秦鈺走火入魔,為禍於世時,被秦陽昇大義滅親給斬了。


    彼時,吃喝玩樂得正高興時,突然翹辮子的,可就成了他自己了!


    劍縱有一死,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啊!


    思及此,拂曉轉頭反囑咐起秦鈺來,“喂,你下山後小心點。好生背著本大爺,別走丟了,還要我費勁兒找你。”


    莫名得了叮囑的秦鈺倏然從那莫名的情緒裏迴神,手下稍鬆,將喜歡亂撲騰的靈劍拿得離自己遠了些,免得他又不知輕重地撞到身上什麽重要竅穴。


    方才……


    應該是被點穴了。


    秦鈺想起那麻癢如雷電相擊的感覺,確實跟點穴時經脈不通,血瘀氣堵的情況很像,又因近心竅,一時血瘀,胸悶氣短時,以致心跳快了一瞬。


    合情合理。


    秦鈺兀自思索著,卻是沒太聽清拂曉在說什麽。


    拂曉在後怕著這幾天自己丟下秦鈺,自己跑去乾清門內距離乾元峰較遠的地方玩兒時,秦鈺沒有出意外,也沒注意到秦鈺的走神,絮絮叨叨地囑咐秦鈺下山後要時刻將自己帶在身邊。


    如果不是因為情況不允許,拂曉其實想說,讓他跟緊自己別亂跑。


    莫名有種帶小孩子下山逛廟會的感覺,但叮囑的卻是讓小孩兒別把自己弄丟了。


    說著說著,拂曉自己都覺得別扭,幹脆閉了嘴,劍身一轉就從秦鈺掌中脫身,一拍他後背,“總之,你下山後都聽我的,不許亂跑,更不能隨便聽信陌生人的花言巧語,沒錢了不準拿老子換錢!”


    最後一點,拂曉特別強調。


    他跟著秦鈺看的書多了,聽鳥兒們講的故事也不少,自己也曾在山崖上見過人與人之間的情仇、交易。


    沒錢時拿劍臨時抵債的劍修,他可是在故事裏見了不少。


    聽得他強調的話,秦鈺才迴過神來,不免失笑,抬手撫過劍身,一如當初秦陽昇輕撫他頭頂,“我有在匯寶妙界,托人以靈石兌換俗世貨幣。等下了山,必然不會短你花銷,更不會拿你抵債。”


    想想秦鈺的庫存,以及靈石與俗世貨幣的兌換比例,拂曉倒是很放心他這句話,煞有其事地點頭,劍柄輕晃,在秦鈺掌心小幅度敲擊著,倒有些許像他故意在向秦鈺討好。


    眸光微閃,秦鈺撫劍收掌,在拂曉反應過來前,先將靈劍收迴臂彎,單手抱劍,往門外走,“這幾日你安分些,就當提前適應下山後,不能輕舉妄動的日子。”


    拂曉本想鬧的,聽了這話,有些不爽地靠迴秦鈺肩頭,由他單手抱劍,不滿地嘟囔,“你找劍袋背背上、掛腰上不行嗎?這麽抱著,讓劍渾身不舒服。”


    被單手半抱在懷中,拂曉能夠自由活動的空間太小,總覺得不自在。


    秦鈺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或許是拂曉本身的力量,就算有劍鞘掩藏,在靈魂相連的情況下,自己依舊能夠感受得到吧,抱劍在懷,更讓他內心安定。


    “所謂劍修,劍不離手。這很正常,你隻是還沒適應。”


    語調輕淺,盡量平淡,秦鈺自己都分不清,這話到底是在安撫拂曉,還是在向自己解釋什麽,“而且,你不是說,讓我不要走丟了?若將你負於背後,萬一我走丟了,或者你將我丟下了,我都不能及時發現。”


    因不想承認自己可能被秦鈺落下,而顛倒黑白的強詞奪理,被秦鈺親口認下來,還用來勸說自己,讓拂曉不免心虛,雖還有不滿,但也安分了不少,但還是反駁了一句,“我是會那種會丟下劍主,偷偷跑路的劍嗎?”


    秦鈺挑眉,垂眸看了他一眼。


    明明秦鈺什麽都沒說,卻好像什麽都沒說了。


    有過丟下劍主偷偷跑路這一前科的拂曉有些心虛,劍身一轉,不太想看秦鈺戲謔的目光,但他以意識視物,劍身怎麽轉,都是“有眼睛”那一麵兒,根本不可能躲得開,最後隻能自暴自棄地躺秦鈺懷裏裝死。


    默念自己就是一把生了鏽的鐵劍,哦不,他算不得鐵劍,頂多算變成炭的木頭劍。


    反正這時候,裝死就對了。


    一聲低笑,似有若無。


    在拂曉將要發作時,秦鈺已是又抬了另一隻手搭上劍身,摁住拂曉的同時,輕撫劍身,安撫般補了句,“你樂見世間熱鬧,若是將你懸於腰間,便隻能看見他人後背、手足。不如這般抱著,你想瞧什麽都分明。”


    因被嘲笑而惱羞成怒的拂曉,被這幾句話順毛,也不計較秦鈺將自己當小孩兒抱的古怪姿勢,再靠迴秦鈺肩頭時,多了幾分滿意的自願,甚至往上縮了縮。


    秦鈺本就長得高,這麽被抱著,確實會視野更廣闊些。


    拂曉滿意於他的仔細周到,對他先前的那點兒冒犯也就既往不咎了,隻催著他趕緊將要辦的事兒處理好。


    他等下山,已經等得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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