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講法順利落幕,弟子大會正式拉開帷幕。


    一群練氣、最多剛築基的小輩們之間的比試,在來與會的長者眼裏,著實是沒什麽看頭。


    連靈力外放都還做不到的一群新秀弟子,拳腳招式間雖可圈可點,但到底稚嫩,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裏,這些連花架子都算不上。


    所以多數時候,除了那些帶了小輩同來的,其他多數是借著這個機會,跟周圍的人借著討論場上弟子們的切磋為由,互相拉近關係。


    再來,也就是格外關注一些有潛力的好苗子。


    新進弟子之間的切磋規則很簡單:抽簽對壘,勝者晉級,敗者下台。


    偌大的廣場,以空間切割之法,分出二十個單獨的平台。數百弟子按抽簽順序,依次登上對應平台。


    最初的淘汰賽,僅用一天時間就已完成。


    秦鈺在晉級之列,讓不少人驚訝之餘,頻頻將目光投向主位上的秦陽昇。


    作為秦陽昇在弟子大會前,親自招攬的弟子,秦鈺受到的關注,無疑是在場所有參與比試的弟子裏最多的。


    秦鈺的修為也是被人一眼窺破。


    剛引氣入體建立靈力運轉周天,連練氣的境界都還未達到。在場都是修行者,怕是沒有誰能看不出他的修為。


    能跟著自家長輩來觀禮的,怎麽也算是自家宗門日後會重點培養的好苗子了,修為上多數都在乾清門這些比試的新進弟子之上。


    秦鈺作為弟子堂同期弟子裏的吊車尾,不誇張的說,負責雜事的弟子都能一眼看破他的修為境界。


    可他就是贏了,憑一身淩厲劍術,沒有法器加持,沒有耍詐。


    秦陽昇是當世第一的劍修,其劍法與人一樣,自帶三分留情而斂四分鋒芒。劍行飄逸輕靈,主在纏鬥鉗製,次為殺。


    這倒不是說秦陽昇的劍法真就是柔和如三月春風了。正相反,秦陽昇的劍路處處皆是殺機,隻是因行劍人的留情與自信,才婉轉為纏鬥之招。


    他當真決心殺一個人時,一劍,足以取命。


    秦鈺心性不似秦陽昇溫和,翻掌行劍間也不像秦陽昇那麽老練,卻反而更顯出秦陽昇這套劍法之間暗藏的步步殺機。


    早在先前,秦陽昇就不建議秦鈺走劍修的路子,但也正如他所說的,如果秦鈺想學,他也不吝教導。


    在弟子堂統一教授的劍法之外,秦鈺跟著秦陽昇學劍。


    雖然秦陽昇盡可能避開了自己劍法中的鋒芒之處,撿了基礎的教,可他到底得道近千年,習慣了自身的劍路,更沒有多少教導弟子的經驗。


    不經意間,一招一式雖情留三分,其中偶泄的鋒芒銳利,卻是被秦鈺不差分毫地學了去。


    在築基以下,都做不到靈力外放的時候,秦鈺憑一身強悍肉體,也是補全了修為上的不足,操一手淩厲劍招,輾轉騰挪間,避開要害,卻也是讓人招架不及。


    弟子堂多數弟子都已掌握靈力護體的本事,沒有靈力加持劍鋒的秦鈺並不能破開他們的護體靈力,全憑步步逼人的劍招,靠體能耗到對手靈力見底,無力護體時,再以劍取勝。


    秦鈺在劍道上展露的天賦,讓人心驚。


    負責弟子堂教習的五長老,更是在秦鈺對決時,多次看向自家師兄。


    正因為執掌弟子堂,五長老最清楚,秦鈺一開始在行劍時的笨拙。


    不止五長老,同期的弟子堂弟子,沒有不知道秦鈺最開始拿劍時的笨手笨腳。


    從最初的連栽跟頭,到最後劍招的行雲流水,秦鈺的進步,是弟子堂眾人都有目共睹的。


    也是因此,才更在當初激起了眾弟子緊迫的競爭心。


    加之秦鈺在劍術之外的其他課業同樣表現突出,以致在麵對對手以靈力結印,以術法進行攻擊,限製他行動時,秦鈺往往能從過往所學中,找到合適的應對之法。


    秦鈺的晉級,讓弟子堂的眾人意外又不意外。


    倒是沒有多少人拿秦鈺是受了秦陽昇單獨指導劍術,才能有此優異表現說事。


    秦陽昇本就是秦鈺師父,秦鈺跟著自己師父學劍,有什麽問題?


    怪隻怪技不如人,或一時因對方修為低微而起了輕忽之心。


    再者,秦陽昇的劍訣在乾清門內不是什麽秘密。甚至他本人親身演示的劍術招式,在藏書閣裏,也有留影石記載。


    但鑽研者眾多,比秦鈺修為高的,更是不勝枚舉,這麽多年來,他們不也是沒能參透一招半式?


    秦鈺的劍招雖然沒有靈力加持,卻並非空有劍招的空殼子。


    一招一式間,有秦陽昇劍法中特有的輕靈飄逸,卻又暗藏弟子堂所教劍法的沉穩之鋒,行劍時因時因勢而變化萬千。


    除了之前一名以符陣融合丹藥特性,靠技巧將自身微薄靈力發揮到最佳的弟子,到目前為止,秦鈺的行劍,是最讓眾人驚歎的。


    這種修為層次的切磋,已經築基、結丹甚至修為更高的人,原本隻是當個趣事看。


    畢竟,他們的修為閱曆擺在那裏,看他們就像看小孩兒打架一樣。


    可這一期的小孩兒,卻不乏別出心裁之輩,讓眾人頗有眼界一新之感。


    除去那些規整修行的弟子不談,秦鈺融合兩套劍法,自行領悟出更適合自己,更適合對招當下的劍路,也隻是叫人讚歎一聲天賦卓絕。


    另有擅鑽研的弟子,結合多道技巧,巧借場地之利,行多變之陣,更是讓人驚奇不已。


    符陣相合是常見的用法,借助丹藥、藥劑等製作迷魂陣、毒陣等,也沒什麽新穎的。


    可那名弟子卻是借催生藥草生長的生機,助長符陣的威勢,彌補了自身木屬性攻擊性不足,甚至靈力微薄的情況,力壓修為相當的對手。


    不可謂不別出心裁。


    就連在台下看比賽的,都不免思量起來,自己對上這樣一套陣法,能有幾分勝算。


    畢竟,藥草生長之後,生機不斷,陣法不絕,而那藥草卻又不是陣眼,反化作符陣的一份子,掠奪對方的靈力為己所用,更催生陣法威勢。


    那弟子還隨身帶一包種子,在對手破陣的時間裏休息,休整好了,繼續催生藥草,補充陣法消耗。


    此消彼長,難纏得很。


    秦鈺這種沒什麽靈力,全靠一身蠻力的劍修,倒是在後麵對上他時,靠劍的鋒銳破局,欺身纏鬥,不給他繼續催化陣法的機會。


    陣法卻沒能因此被破,已經催生的藥草,在纏鬥之時靠自身特性處處阻擋秦鈺招式,或是以藤蔓枝葉橫攔阻礙,或是以藥香汁液侵襲人的意識、麻痹人的手腳身軀。


    最後秦鈺扛不住藥性暈過去的時候,那弟子看著近在咫尺的劍鋒,往後退了好幾步,才長吐出一口氣,擦了把汗,小聲嘀咕,“這麽重的藥量,築基期也早該倒了。那麽拚命幹嘛?我都快懷疑我帶錯藥種了。”


    丹藥不是能在比試中使用的,但藥種沒說不可以。


    他這也算是借自身靈力屬性,鑽了規則的漏洞。


    除了這個木係種草的,還有火係燒飯給對手一飯幹倒的。


    沒說不能帶食材上擂台啊!


    甚至不是靈草靈藥,就是普通的柴米油鹽,借由法器催發自己靈力中的火氣,開鍋做飯,靠煙霧隱藏行蹤,靠飯香擾亂感知,對手衝上來時,就是一鍋蓋,或者一鍋鏟。


    大家打完,還可以一起吃個飯。


    周圍看比賽的,已經辟穀的看那兩人打完在場邊吃飯,也是看餓了。


    但眾人也看得出來,這弟子把式多,最後製敵靠的還是硬實力。


    為什麽打架前先做個飯?


    大概是愛好吧?要不然,就是太緊張了,做個飯緩解下氣氛。


    能在對手的纏鬥下開鍋做飯,最後還能拿下比賽,也拿下失敗的對手……


    這何嚐不算是一種雙贏?


    甚至旁邊還有剛比試完的弟子,端著碗過來,自帶筷子,把這兒當靈膳堂吃過午飯。


    大長老看得扶額,五長老不願認這幫學生,負責靈膳堂的四長老端了碗過去蹭飯。


    雖是鬧劇,卻沒人喝止,更顯乾清門中的寬和隨性。


    其他宗門而來的人,雖然不理解,且麵麵相覷,但也客隨主便,不多置喙。


    更有隨性的,找負責衣食的四長老討碗筷,也想嚐嚐鮮。


    做飯的火係弟子為難,“我靈力不夠,就做了這麽點。”


    “沒關係,靈膳堂給他們準備了吃的。”


    四長老一邊順走弟子的菜,一邊給蹭飯的指路靈膳堂。


    乾清門靈膳堂的靈膳是個什麽滋味兒,大家也不是頭一迴來了,好奇也好奇過了,紛紛收起碗筷,笑侃四長老待客不周。


    四長老也不客氣,嘲他們辟穀了還來湊熱鬧,搶沒辟穀的弟子東西吃。


    至於她自己?


    “我就是為了口腹之欲,所以至今未辟穀。”


    四長老答得理直氣壯,“所以這不叫搶弟子吃食,這叫跟弟子同樂。”


    話說完,就拐了做飯的弟子迴去當徒弟。


    理由也是讓人哭笑不得,“我雖是音修,但你我有緣。做飯也是一門藝術,你,很有藝術天賦。”


    乾清門隨緣之說由來已久,其宗門氛圍之寬鬆,也是令外人見怪不怪了。


    宗門弟子的比拚,前後有近十天。


    在這期間,眾人還見識了雷係擊築,水係畫書,金係撒銅錢,土係修城樓……有些是有家族傳承,有些是這段時間在弟子堂修行有感,隨緣之作,另辟新道。


    這些異類在數百人的弟子裏雖然不多,但比拚到最後,這些異類聚到一處,一個比一個出奇,也是相當讓人大開眼界,頗有種乾清門裏皆異類的錯覺。


    在這種錯覺下,被其中一名異類幹倒而淘汰的秦鈺,反倒是沒那麽受人關注了。


    就算他是秦陽昇親收的二弟子,劍道一途天賦卓絕,但跟後來的這些人一比,正常得就有些平淡的。


    倒不是說眾人喜歡新奇。


    修行幾十上百年,什麽新奇事沒見過?


    隻是為博一笑的吸引人眼球的東西,對他們而言不過把戲,還不值得他們上心。


    可這些個別出心裁的弟子,他們的做法在常人看來或許古怪,卻不乏他們的獨到之處,加以鑽研改進,是能在未來走出一條屬於他們自己的獨特道路的。


    當他們入世後,這些新奇不曾多見的手段,難保不會掀起波瀾。


    自然,也就讓人不得不多上心關注了。


    更有甚者,在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裏,對如何應對自身修行瓶頸,改善自身功法上,意外地找到了點頭緒。


    這又讓不少人感歎乾清門以隨緣處事的獨到之處,認為是因此讓弟子們得以隨性發揮,而激發出了自身潛在的天賦。


    也因此,讓乾清門內能人輩出。


    就連那些趁亂滲透進來的探子,也因要迴報的信息太多,而讓秦鈺的事成了其中不太惹眼的一起。


    有秦陽昇坐鎮,倒沒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什麽手腳。


    曆時半個月的弟子大會已近尾聲,來觀禮的客人卻沒散。


    他們在等的重頭戲,是弟子大會後的拜師大典。


    因為秦陽昇破例收徒,而秦陽昇的大弟子又是出了名的隻重修行,不管事務,所以這一次拜師大典,可能事關乾清門下一任門主的人選。


    眾人對此的關注,更甚於對秦鈺的好奇。


    而之前因為被淘汰出局而不太受人關注的秦鈺,又因為這件事,再次被眾人納入重點關注對象人選。


    秦陽昇之後所收的弟子值得關注,這個剛被秦陽昇親自收迴來的弟子,更是值得關注。


    結合秦陽昇外出和迴歸的時間點,不免有人猜測,秦鈺可能跟之前的孽龍之說有關。


    但秦陽昇“毀屍滅跡”得徹底,現場沒有留存下自身的氣息,其他人也不能肯定他就是去了。


    可這麽大的事,要說秦陽昇沒去……


    他要是就在乾清門沒離開過,大概有人會信。


    可他不僅離開了乾清門,還帶迴來個來曆不明的秦鈺。


    這讓眾人很難不多加猜測。


    不過,也有更小道消息一點的猜測,認為這大概與一樁旖旎之事有關。


    當然,有人看熱鬧,有人看笑話。


    也有人覺得,秦鈺的出現,可能意味著秦陽昇有某樁醜聞,快要掩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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