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君以為高湛會在典醫監,去了沒找到人。趙僉正正走進來,她便迎了上去。


    “趙大人,你迴來了。”接過趙僉正手裏的藥箱,給他倒了茶,便坐了下來。


    沒等她開口,趙僉正看出了她的目的,淡笑道:“能喝到學生倒的茶,也不容易。說吧,有什麽要問的?”


    唐婉君被打趣得有些臉紅了。迴宮的這段時間,她見到趙僉正的時間少了。一方麵是沒了黃芪大人在,趙僉正比之前忙了。另一方麵則是她也變得忙碌起來,忙著給鍾離司藥討公道,忙著查武昭的事,忙著計劃著和長風的未來。


    “趙大人,對不起。我這段時間鬆懈了,沒能替你分憂——”


    趙僉正抬手打斷她的話,問道:“你來,是不是因為聽說了高湛的事?”


    唐婉君連忙點頭。


    趙僉正歎了一口氣,惋惜道:“高湛去意已決,我再三勸說,他都堅持要走。”


    唐婉君奇道:“高湛說了為什麽要走嗎?”


    “說了,可也沒說。”趙僉正無奈道,“說是年齡高了,想迴去開個小藥館,成家立業的。可是要是想立業,在典醫監更為容易。我年紀不小了,他又有慧根,要是肯繼續留下來,踏實鑽研,是很有可能接黃芪的班。再說成家,我問了他有沒有意中人,他說有。我以為是良辰,沒想到他卻說了個陌生的名字,還說該女子現在就在家鄉,正等著他迴家成親。”


    這說辭確實沒什麽說服力,怪不得趙僉正不相信。


    “許是高湛惹了什麽麻煩,不想連累我們?”唐婉君忍不住猜測道。


    趙僉正表示讚同,“我想的和你一樣。高湛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雖然他這段時間沉默寡言,但心還是關心大家的。如今走得如此著急,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可惜黃芪不在,要不然還有可能把他勸住。這禍事哪是想躲便能躲的呢。”


    從典醫監出來後,唐婉君去了高湛的住處。沒想到又撲了個空。


    她想起待會還要出去惠民署,隻好折迴去,準備和吟非接頭。


    吟非早就在等她了,兩人匆忙帶了藥箱,便上了馬車,出宮了。忙完迴來,太陽已經西斜。


    唐婉君捶了捶酸痛的脖頸,對著滿臉疲憊的吟非說道:“吟非,你先迴屋吧。我去司膳局,看有沒有什麽可吃的。待會我端到你屋裏去。”


    吟非沒和她客氣,進進出出忙了一整天,她的人都蔫了,隻想歇息。


    和吟非別過後,唐婉君往司膳局走去。去司膳局的路上會路過原來葉修儀的故居,現已沒人住,周遭都很冷清,少有人走動。所以一旦有什麽聲響,便能立刻知道。


    唐婉君聽到一陣對話聲戛然而止,是一男一女。這男聲很熟悉,很像她認識的人。


    她朝剛才的聲源望過去,發現竹林處似乎有人走動。那把男聲實在是太熟悉了,她忍不住走進去想要確認是不是她心裏想的那個人。


    沒等她走進,裏麵的人倒先衝了出來,差點和她撞個滿懷。


    是一個麵生的女子,身穿著宮女衣服,舉止看起來也像是宮女。沒等到她看清楚人長得什麽樣,那宮女便急急忙忙跑遠了。


    唐婉君想起這竹林的後麵是一大片池塘,她所站的位置是唯一的出口。所以裏麵的男人,必定還在竹林裏。


    她往裏走,果不其然見到一個背影。


    這背影……


    唐婉君沒再朝前走,反倒朝那背影喊了聲:“高湛!”


    那背影似乎僵了僵,沒轉身。


    “我知道是你,高湛。”唐婉君心情有些複雜。她曾聽說這片竹林如今是私會的好地方,沒想到自己親自撞見的人,確實高湛。


    高湛知道避無可避,終是轉了身,和唐婉君麵對麵。


    “你怎麽在這?”


    唐婉君覺得有些好笑,“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吧,我可是找你找得好苦呢。”


    高湛臉色平靜無波,絲毫沒有奸/情被撞破後的尷尬。“今晚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去。”


    “說給誰聽?良辰嗎?”


    高湛沒說話,直直地往竹林外走去。


    唐婉君聽見身後傳來高湛冷清的聲音:“天色已晚,你還是早些離開吧。”


    聽到這話,她轉過身,朝高湛的背影喊道:“你為什麽要走?”


    高湛當做沒聽到,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眼看就要出了竹林。


    “你是不是在替什麽貴人做虧心事?”唐婉君把自己想到的可能說了出來。


    這句話成功讓高湛停了下來,他轉過身,麵無表情。“婉君,看在我們曾經是朋友的份上,我勸你一句。話,還是少說為妙。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剛這句話,被有心人聽見,你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言盡於此,聽不聽隨你。”


    唐婉君盯著高湛離開的背影,心裏越來越篤定,高湛還是原來的高湛,他肯定在瞞著大家在做傻事。


    不行,她不能看著高湛一步步錯下去。


    她追出來,高湛卻早已不知去向。


    想起吟非還在等她,她隻好先暫時放下這件事,先去司膳局。


    沒想到直到高湛出宮,她都沒找到機會和他單獨說話。


    因為皇後突然動了胎氣,幾乎所有的醫官醫女都被召去了椒房殿。


    皇帝坐在皇後的身側,看著趙僉正把脈。


    本來男女有別,趙僉正把脈應該要隔著簾子,可是皇帝卻說,診斷需望聞問切,如今事情危機,可以不拘小節,皇嗣要緊。


    皇帝都發話了,趙僉正自然是遵從,這確實對診斷幫助很大。


    趙僉正開了藥方,留下良辰、唐婉君、吟非三人在椒房殿煎藥,並隨時留意皇後的症狀。


    雖說她們三人被留下來煎藥,但其實無需自己動手,她們隻在一旁看著小宮女做。


    至於隨時留意皇後症狀,也沒有能實現。因為皇後對氣味特別敏感,她們三人身上都帶著或濃或淡的藥香味,皇後聞不得,所以命她們三人在側殿等候,若是皇後自覺有不妥,會立刻傳召她們診脈。


    這一留,便是三天。


    三天後,皇後有所好轉,同時趙僉正已經確診,皇後的確是懷胎之象。


    許是因為是頭胎嫡子,所以皇帝尤為重視。不僅親自祈福,還準備大赦天下為未來的皇兒積福。


    皇帝的這一打算,引來眾朝臣的反對,不過仍然力排眾議,決定在十天後大赦天下。


    蕭淑妃得知後,鬧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小皇子便生病了。


    皇帝聽了宮人稟報後,立即來看了小皇子,並召了好幾個太醫為其診斷。在得知是因侍候不周,著涼所致之後,皇帝把小皇子身邊伺候的人換了一輪。


    小皇子病好了之後,蕭淑妃便病了,原因是氣鬱肝結所致。


    “你說什麽?蕭淑妃要帶病去寺裏為小皇子祈福?”李治坐在龍椅上,重複著元寶的話。


    元寶也覺得淑妃娘娘有些不著調,戰戰兢兢地重複了一遍。


    李治啼笑皆非,沒了批閱奏章的心情,索性把筆一扔,笑道:“既然她如此關心孩兒,便準了吧。”


    元寶知道李治這是真的生氣了,笑得越燦爛,代表怒氣越甚。


    李治背著手在禦花園裏信步閑逛,元寶緊跟其後,在心裏猜測著,皇帝今晚將去哪座宮殿。


    漪瀾殿是不可能的了,皇帝在椒房殿呆了好幾晚,短期內也不可能再去皇後宮裏。武昭仁娘娘前段時間雖然大出風頭,可是皇帝除了口頭的讚賞,並沒有踏進昭陽殿一步。照理來說也不可能,那麽是最近得寵的劉美人?


    就在元寶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宮女的請安聲。他連忙收斂心神,卻發現他們站在了昭陽殿的門前。


    元寶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皇帝一眼,猜測著他是想進去,還是像上次一樣,抬腳就走。


    不過如果皇帝這次還是和上次一樣的話,武昭仁娘娘應該會徹底淪為宮裏的笑話。


    李治發現了元寶打量的目光,他瞪了他一眼,轉頭朝守門的宮女道:“去告訴你們主子一聲,就說朕今晚歇這了。”


    經過整頓後,昭陽殿的人都脫胎換骨了,早在皇帝下令前,就已經偷偷使人進去通稟了。如今得到確信,臉上的雀躍再也藏不住,連忙福了福身,往裏衝,看起來規矩還是不夠。


    元寶生怕皇帝發怒,沒想到他臉色如常,眼裏帶著少有的寬容。


    武昭是沒想到自己的計劃那麽快就起效了,李治終是踏出了第一步。這對她來說,無意是支強心針。


    不過,還是得一步一步來。


    所以武昭並沒有表現出受寵若驚,反倒是麵帶著疏離,衣衫也是尋常,並沒有著意打扮。


    李治剛踏進殿裏,便聞到一股檀香味。“這是檀香?”


    武昭福身請安,低頭應道:“迴陛下,這確實是檀香。”


    “這倒是少見。”李治見窗台放著幾本書,不由得好奇地走過去。


    武昭笑笑不言語,子意卻有些驚慌。


    李治拿起放置在最上麵的那本書,翻開一看,赫然是經書。看到子意有些驚慌的表情,好笑地斥道:“這又不是什麽禁書,你這奴才怎的這般慌張?”


    此話一出,昭陽殿裏的人都跪了下來,子意更是怕得哆嗦起來,顫著聲音請求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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