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這句短短的“你迴來了”裏蘊含的雀躍與激動,上官長風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他忍不住加快腳步,大步走到她麵前,在離她不到兩拳頭的距離站定,嘴角微微上揚,眸中的溫柔似要溢出,“嗯,我迴來了。”


    唐婉君望著那張伸手便可觸及的臉龐,眼眶一熱,此時的她才發現,分別的這一個多月,原來思念已經深入骨髓。“長風,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


    他們兩人雖然早已衷腸互訴,對方的心意如何,彼此都清清楚楚。但如此直白的表述,還是頭一次。唐婉君說完,便覺雙頰熱得燙手,視線匆忙下移,手腳也不知往哪擺。


    上官長風先是一驚,隨之而來的是狂喜,他的婉君原來有著和他一樣的心情。他忍不住撫上她的雙臂,以不容許她逃避的力量,鄭重地承諾道:“好。”瞥見她紅紅的耳垂,心中微蕩,毫不猶豫地擁她入懷。


    待兩人心情平靜下來後,便開始說起分離的這一個月多裏各自的遭遇。


    “這麽說,你已經確定兇手是誰了?”上官長風望著唐婉君的側臉問。


    唐婉君表情凝重地點頭,“八九不離十了。”隨即歎了好長的一口氣,“你說,她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呢?鍾離司藥本來就屬意她,如果是為了權力,大可不必背上這良心債。”說完,她心中隱約有種猜想,卻躊躇著不敢往下深想。


    上官長風察覺出她語氣中的惆悵與失望,忍不住執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左心房處,“無論是宮裏宮外均是波譎雲詭,人心難測,可我待你,永不改初衷。”


    唐婉君轉過頭,望向上官長風,他眉間的擔憂沒能躲過她的打量。看來他依然在擔心她會拋下他們的約定。


    她溫柔一笑,被放置在他胸前的手轉了個方向,和他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自從你我誤會解開後,我從沒懷疑過你的真心。鍾離司藥對我百般照顧,如今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我心中自是——”


    上官長風伸手捂住她的嘴,堵住了她的解釋,“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也是他所擔心的地方。想起這一個月多月從宮中傳出的訊息,他直覺鍾離司藥的死定會牽扯出更大的陰謀。婉君如今隻身在宮中,能庇護她的人不多了。她始終學不會宮中的這一套,他擔心她會有性命之憂。


    唐婉君不想兩人在這個話題上牽扯,遂問起他遲歸的原因。


    聞言,上官長風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心中猶豫。


    唐婉君自然沒漏過他的表情,知道他這一去肯定發現了什麽,而且是與自己有關的。她佯裝生氣道:“難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麽說不得的秘密不成?”撇過臉,緊鎖眉頭。


    上官長風連忙賠不是,伏低做小把她哄得軟下來後,才斟酌著用詞,緩緩地說:“在迴程的路上,我碰到了一個長者,醫術高明,仙風道骨,頗有世外高人之姿。他莫名對我說了一句話……”


    唐婉君見他欲言又止,提氣想背過身去,被上官長風緊緊箍在懷裏,他的雙唇似是要碰到她的耳廓,噴出的氣息讓她忍不住顫栗不已,吐出的語句,卻讓她如若置身冰窟。顧不上害羞,緊緊揪住他的衣袖,失聲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上官長風表情凝重,點了點頭。“我也怕他是胡謅的,特地花了些時日去打聽這位高人。他雖然身在高山,在當地民眾中卻頗有名氣。我也找了傳說中被他治好的人,證實他醫術確實不凡。”


    從上官長風的描述中,唐婉君幾乎能確定這位世外高人是誰了,定是她的師傅孫思邈。這就是說,武昭確實有國母命格了!


    隻是,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唐婉君怎麽也想不到武昭如何能把王皇後拉下來,況且皇上並沒有對武昭有多寵愛。


    想到當今皇上李治,唐婉君心情複雜。從和李治僅有的幾次碰麵來看,他肯定是知道她和武昭已經換了迴來。但他為什麽還要頂著群臣的反對讓武昭入他的後宮呢?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其中的原因。


    若是讓武昭登上後位,那這後宮得有多少腥風血雨呢?唐婉君突然有種無力感,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個喊冤的亡魂。


    要不要告訴李治,讓他早做防範?這念頭隻在唐婉君心中停留了一秒,便被她否決了。先不說李治對武昭的感情如何,單看武昭一無掌握兵權的娘家,娘家不顯,如何是背靠大樹的王皇後的對手。況且武昭還有個致命的弱點——曾是上一任皇帝的後妃,就這一點,即使王皇後真的被拉下來,按理也輪不到武昭。


    可師傅孫思邈的之前的推算都被一一被證實了,那麽這一次……


    唐婉君倍覺不安。


    上官長風把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看來婉君對武昭,還是放不下。婉君是個長情的人,付出的感情,怎麽說收就收呢。但他十分不願她卷入後宮的是是非非中,這一點無論如何他都要說服婉君。


    “婉君,”上官長風把她推離胸前,目光堅定地盯著她的雙眸,“我要你答應我,一定一定不能讓自己置身險境!一定!”


    唐婉君瞧著上官長風嚴肅的表情,心知他是在擔心自己,也以萬分鄭重的語氣道:“我答應你,一定一定一定不會讓自己有性命之憂!”


    在宮裏看多了算計和陰謀,如今的她,已經懂得,什麽叫做珍惜眼前人。這也是她希望良辰能夠放下宮裏的一切,和高湛出宮歸隱的原因。


    想起良辰,唐婉君的眉間忍不住又有了輕愁。


    “可還有什麽為難的事?”上官長風伸手觸著她的眉間,動作間充滿了憐惜。


    唐婉君把良辰和高湛的事和上官長風說了,末了感歎一句:“我最看不得有情人成不了眷屬。如果隻有生死才能讓人醒悟的話,那一切有可能就來不及了。”


    上官長風直覺良辰的態度很值得探究,“你說她似乎有難言之隱?這還與張僉正有關?”


    “我猜的。張僉正這個人很會審時度勢,平時表現出來的態度很是平和和謙讓。倒是在麵對良辰時,有些霸道……還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就好像……唔……對自己物品的那種……”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占有欲。”上官長風接過話。這種感情他深有體會,特別在婉君在和其他男人打交道時。隻是,張僉正和良辰之間……


    難道他們有什麽關係不成?


    兩人很明顯想到一處去了,目光在空中相交,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愕然。


    “不會的。不會……良辰醫術這麽高,根本就不必這樣。我們不能這樣胡亂猜測。”唐婉君始終是不敢相信。


    上官長風安慰她道:“不管良辰和張僉正之間有什麽關係,你不是說他們已經撕破臉了嗎?我想良辰即使曾經誤入歧途,如今想必也是迷途知返了的。”


    唐婉君卻搖頭:“她在懲罰自己。”冷靜想想良辰這一路來的表現,她便有些理解良辰的想法。


    隻是,張僉正……


    唐婉君想起私下碰過幾次他盯著良辰的眼神,覺得這事沒那麽容易過去。


    “好了好了,這事交給我。我會去查查張僉正這個人。”上官長風揉著唐婉君的頭,頗有些無奈。“什麽時候,你才能滿心思都是我?沒想到我上官長風還有與女人爭風吃醋的一天。”


    唐婉君聽著他有些不著調的話,忍不住輕捏了他一把。“胡說八道。”身子往後仰,嘟著嘴抱怨道:“你把我頭發弄亂了。”話一出口,便變了味道。聽不出抱怨,隻有嬌嗔。


    兩人笑鬧成一團。


    月亮似是不忍打擾這小兩口的甜蜜時光,躲到了雲的後麵,隻露出個邊角,光線暗了起來。


    明亮變化在失意的人眼中,自是明顯不過。


    待上官長風和唐婉君離開後,李治從遠處涼亭周圍的花叢中走了出來。


    因隔得遠,他聽不見兩人在說什麽,隻聞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和低沉醇厚的討好聲。


    身旁的元寶有些擔憂地望著天子臉上的落寞,緊了緊衣角,盯著天子的側臉,小心翼翼地開口:“皇上,時候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該去皇後娘娘那了?”


    李治沒動,似乎沒聽見。


    元寶斟酌著要不要再開口,卻怕觸到皇上的傷心處。唐婉君和皇上之間的事,他雖然知之不多,但基本確定唐婉君在皇上心裏的分量。


    佳人近在咫尺卻求而不得也就算了,還目睹月下談情的場麵,這心裏怕是不好受了。


    元寶斟酌再三,最後決定不開口。


    等到月亮從雲的後麵出來,升至高空,露水的濕潤感再也掩蓋不住的時候,李治終於開口了。“你說,皇後和淑妃都小動作不斷?”


    元寶心裏一緊,謹慎地迴道:“是有這樣的傳聞。”


    李治不再言語,抬頭望了望月亮,朝著上官長風和唐婉君他們離開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去……昭陽殿。”


    元寶有些驚訝,卻就不顯,“諾。”


    誰也沒發現,在他們離開後,有個小宮女迅速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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