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粹點了點頭,隨即昂首挺胸踏進了房間,掃了一眼在座的眾人後微微躬身一禮,隨即朗聲道,“路粹,見過吳主,見過諸位江東大才!”


    孫權如今最高的身份也不過是江東自己搞出來的孝廉,加一個奉義將軍、丹陽太守罷了,這些玩意兒董璜自然是不可能認的,連他們老爹孫堅的爵位也早在孫堅戰死後就被擼掉了。


    因此在朝廷官方那邊,孫權就是一個白身的反賊罷了,不過現在畢竟是要進行交涉,所以起碼在稱唿上還是要注意一下的,因為這涉及到的是雙方的地位,所以路粹將孫權稱為了吳主。


    孫權靜靜的坐在主位上,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眼,隨即擠出了一個笑容道,“貴使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吧!”


    接著他又頓了頓,有些疑惑的問道,“不知貴使為何而來啊?”


    路粹聞言也笑了,這孫權是打算裝傻嗎?他微微低頭心中已經有了想法,突然指向了在座的眾人,高聲斥責道,“請吳主先斬殺這些庸碌不忠之人!再聽我娓娓道來!”


    啥!一上來就讓我殺人?還他媽是殺在座的所有人?是你腦子有問題還是我腦子有問題啊?董璜不會是派你這個二貨故意來激怒我的吧?


    此刻孫權陷入了自我懷疑中,而在座的眾人,如張昭、虞翻、步騭等人都被這忽如其來的話語搞得很懵,紛紛看向了路粹,這家夥是什麽意思啊?這是不打算勸降,改成直接掀桌子了?那派你進來是幹什麽的?


    “咳咳,貴使戲言了,這些都是我江東的棟梁之才,怎能輕易折損呢!即便是貴使,也不能挑撥我們雙方的關係啊!你最好能有理由,否則就休怪我不講道義了!”


    孫權麵露不悅之色,冷眼看向了路粹試圖嚇一嚇他,但路粹對此卻嗤之以鼻,不緊不慢的迴複道,“我朝廷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吳主卻毫不知情,這難道不是他們在有意隱瞞此事嗎?此等不忠不義之輩留之何益?當速斬之!”


    聽完路粹給出的理由後,孫權不由得陷入了尷尬之中,我他媽的隻是想看看董璜的態度罷了,你至於嗎?


    “咳咳,貴使誤會了,我主不是不知此事,隻是不知晉公派遣貴使至此,具體是為何事罷了。我主上午剛剛勞完軍,又統籌調撥了城中的錢糧,布置好了建業的防禦,將建業城打造成了銅牆鐵壁,屬實是有些勞累了,望貴使見諒。”


    關鍵時刻,張昭主動站了出來為孫權找補。同時還直接告訴了路粹,建業已經做好了防禦準備了,我們也不是什麽軟柿子,想打的話你們也要付出代價,不想打的話就好好談,這樣對雙方都有利。


    路粹聞言看了這說話的人一眼,見他坐在孫權下首第一位,頓時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對著張昭躬身行了一禮後笑著道,“這位想必就是張昭,張公了吧?路粹久仰大名了,晉公曾言江東二張皆社稷之才,可惜未逢明主,不能一展所長……哎,真是可惜了……”


    孫權聞言臉色很不好看,雖然知道這是離間計但他還是很不爽,但他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而是繼續默不作聲的看向兩人。


    張昭對於路粹的話語避而不談,繼續問道,“貴使,已經寒暄過了,是不是該聊一聊正事了?我們還不知晉公派你前來所為何事呢?”


    路粹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看向了孫權,“為免建業百姓受苦,請吳主即刻開城投降,晉公已經允諾,隻要吳主開城投降就能保全吳主還有孫氏一族的性命,還會封吳主為侯,在座各位的家族也能夠保全!”


    語畢,整個議事廳頓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眾人神情複雜的看向了路粹,沒有想到這位使者竟然如此的直接。不過他們也並不為路粹的來意感到詫異,而是立刻開始了權衡利弊,思索起了這條件值不值得他們投降。


    果然,是勸降嗎?孫權並不覺得意外,而是開始沉思了起來,時至今日江東的局勢其實已經無可挽迴了,這一點隻要不傻就都能看的出來,董璜率領的大軍已經包圍了建業城,會稽、丹陽肯定也已經陷落了,繼續頑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孫權自然也不想死,董璜願意留他一命,還答應封侯,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從他個人的角度來看也不是不能接受。但他投降的話還有個小問題,那就是父兄之仇。董璜可是殺了他爹和他哥的,就這麽輕易投降的話,總感覺有些不太好看……


    因此,孫權現在其實非常的糾結,根本無法下定決心。


    最關鍵的是,投降這種事情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啊!孫權瞥了一眼下方神色各異,明顯各懷心思的江東大臣們,不由得歎了口氣。


    江東的大臣們普遍都是世家出身,其中有從淮泗中原一帶遷徙來的,也有江東本土的,這些人的利益雖然有所分歧,但在看重家族利益的角度上倒是高度一致,隻是此刻他們也有著分歧。


    根基不在江東,已經徹底看清了天下形勢,知道無力改變現狀,世家的部曲土地都將煙消雲散,隻能順應董璜的意誌才能繼續存續家族的,如諸葛瑾、張昭還有臥病在床的張紘,甚至是和蔡邕有著師生之誼的顧雍。其實都是讚成投降的,因為根本打不過,繼續負隅頑抗也不過平添傷亡罷了。


    而且張昭他們因為是外來人的原因,家族的部曲土地本就不多,全部失去了也沒什麽,反正族人們還能活著。顧雍的話,這家夥是關係戶,現在投降明天就是董璜的座上賓,誰出事兒他都不能出事兒,是在江東當個普通的文臣,還是進入朝廷和自己的老師、師兄弟們一起為朝廷效力,這很難選嗎?


    而以虞翻為首的江東本土世家們,雖然也知道打不過,但他們還是不太想投降。因為孫權給的太多了,而董璜肯給的又太少了。


    江東繼續保持割據的話,家族的土地和部曲都能保全,自己也能在江東這個割據政權中位列高位。可要是投降了,首先就要將家中的土地和部曲全部釋放,這也就罷了,關鍵是董璜竟然隻肯保全性命都承諾,也就是說都不保證會讓自己等人繼續入仕了!


    因此他們不太想投降,在他們看來建業城不是那麽好打的,董璜想要打下建業不是那麽容易的,肯定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實在守不住了還能乘船跑嘛!有什麽大不了的?逃也不行的話,還可以先利用死守建業城來抬抬價嘛!到時候再把孫權獻出去,保住一條命總沒問題吧?反正董璜開的價本身就不高,再降又能降到哪裏去呢?


    虞翻知道這時候不能拖下去,免得更多人產生動搖,因此直接開口斥責路粹道,“我江東子弟自古多才俊,我等又世受漢恩自當以死報之,豈能委身於董璜這竊國奸賊?孫氏兩代家主都是為大漢捐軀,你卻勸我主投降,這是想讓我主百年後無顏麵見父兄嗎?”


    “路粹張口董賊,閉口董賊,哪裏還記得自己是漢室之臣?自己無父無君、不忠不義,甘做董賊走狗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讓我江東才俊一起,簡直枉為名士,請我主速殺之,以堅其心!”


    孫權聞言深深的瞥了虞翻一眼,沒有搭理他,這家夥用言語擠兌、用忠孝來架著自己,想讓自己為了他們這些世家的利益去死磕,真的以為自己看不出來嗎?自己答應了也根本不是董璜的對手啊!就算之後董璜受挫,也必然會開出更高的價碼,到時候自己也一定會他們被拋棄吧?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真當自己傻啊?


    “不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自古皆然,我等如此行事未免失了風度!”


    顧雍立刻站了出來勸阻虞翻,同時不忘了給虞翻使眼色,你想抬價我管不著,但你不能對路粹出手,不然就是跟我作對了!


    虞翻見狀不由得大怒,但見張昭和步騭也眼神不善的看向自己,也隻能悻悻的坐了迴去。不過他還是大有深意的看了眾人一眼,恨恨的開口道,“諸位莫非忘了孫策將軍是死在董璜手上的嗎?如此行事,可對得起孫策將軍的大恩?”


    在座眾人不由得默然,孫權也再次陷入了糾結之中,這下要是再提投降的話,世人會怎麽看自己啊?


    被趙雲護在身後的路粹眨了眨眼睛,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再次開口提醒眾人道,“其實諸位不必著急的,我來時晉公就已經說了,等到他拿下石頭城諸位再開城投降也不遲,隻是拖得越久,這待遇嘛,可能就越低!”


    “晉公還說了要是諸位負隅頑抗的話,被俘獲的孫氏一族將立即斬首,而在座的諸位,城破之後也全部都得死!”


    “另外再好心提醒諸位一句,我們這些入城的使者若是傷了一個,爾等全族就都得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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