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是安樂公主,她提著裙子衝下了漢白玉的小橋,指著李重俊罵著:“你算什麽東西?竟然敢欺負我家駙馬?!”


    “我,我是太子!”李重俊梗著脖子說著,但是氣勢上已經比剛才隻對著上官婉兒和武崇訓時候時候弱了許多,甚至比安金藏阻止他出拳的時候更加弱了。


    而在他麵前的安樂公主,卻如同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睜著一雙睫毛濃密的俊眼,氣鼓鼓地看著李重俊,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你算什麽太子!你是撿了我潤哥哥的便宜而已!欺負我家駙馬,就是欺負我,我要告訴母親去!”


    這時候的安樂公主,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但是和所有在寵溺中長大的女兒一樣,說話舉止依舊如同一個任性的少女。


    她這話在安金藏看來,又好氣又好笑,正要說些什麽,卻看到上官婉兒對他使眼色,示意他什麽都不要說。


    安金藏轉而一想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就衝著剛才李重俊差一點打到上官婉兒這件事上,這個沒尊嚴的太子也不是那麽招人喜歡。


    不過令安金藏意外的是,安樂公主經過上官婉兒身邊的時候,別說是問候了,連正眼也沒有看一眼。


    雖說安樂公主是皇族,但是以上官婉兒如今的地位,加上又和皇後如此親近,怎麽的,安樂公主也應該對她尊重一二,然而並沒有。


    本來,以為安樂公主特地跑過來替駙馬出頭,應該是因為愛護駙馬才對,但是,她離開之前,對武崇訓的口氣也沒見得有多好:“真沒用!跟我迴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的了!”


    武崇訓唯唯諾諾,也不敢還嘴,乖乖地跟著安樂公主走了。


    本來這場風波應該消停了,但是,李重俊氣猶未消,剛才上官婉兒顧全大局的勸解,在李重俊那裏,完全成了是幫著武崇訓一起欺負他的行徑。


    “上官婉兒,你把武三思引薦給皇後,穢亂後宮,我不會坐視不理的,你等著,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李重俊歇斯底裏地說著。


    上官婉兒的嘴唇緊閉著,定定地看著李重俊,愣是一個字都不辯解。


    但是安金藏看不下去了:“太子,請你放尊重點,武三思和皇後什麽事,姑且不能亂說,這事和婉兒有什麽關係?武三思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知道!”


    “婉兒?你是什麽東西,喊得倒是親熱!”李重俊忽而眼中帶著猥瑣打量著上官婉兒和安金藏,“哦!我明白了,你們兩個人也勾搭在一起了,上官婉兒,你果然和皇後物以類聚,如此放蕩!”


    如果這些話,隻是侮辱安金藏的話,他肯定能忍,但是,聽他把上官婉兒說得這麽不堪,安金藏不由得氣上心頭,舉起手,就要打下去了。


    但是手到半空,被上官婉兒緊緊拽住了:“金藏君,不可以!你這一掌下去就是死罪了!”她大聲說著。


    而被她擋在身後的李重俊對上官婉兒絲毫沒有感激之情,罵罵咧咧地走了。


    “婉兒,你這是何苦!是他誹謗你在先。何況,大家都知道,他隻是個失勢的太子,你在怕什麽,為什麽不和他爭辯?!”安金藏幾乎要生氣了,覺得剛才,上官婉兒未免也太隱忍了。


    但是上官婉兒卻搖了搖頭:“第一,無論他如今處境如何,他始終是我大唐的太子。我不還嘴,是為臣女的本分。其二,你也說了,他是失勢的太子,這是皇後一手造成的,其用意你難道不明白嗎?婉兒怎麽可以再推波助瀾呢?”


    被上官婉兒這麽一說,安金藏才想到這件事:“你是說,他們存心要廢掉他?”


    上官婉兒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此處宮中,休要亂說!”


    安金藏把上官婉兒拉到一處宮牆根,悄聲說道:“看安樂剛才囂張的樣子,難道是……”


    上官婉兒點點頭:“是否似曾相識……”


    安金藏聽了,立刻明白了上官婉兒的意思,她自然是說當初太平公主有心繼承皇位的事情,如今一個韋氏,一個安樂公主,仿佛是低配版本的武皇和太平,要讓曆史重演。


    “婉兒,你看這皇上一家子,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你難道還要跟著他們麽?”安金藏明知道是徒勞,還是忍不住說道。


    上官婉兒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婉兒已經別無選擇。”


    “怎麽會別無選擇呢?隻要你願意,什麽時候都可以選擇的!”


    “金藏君,人生在世,雁過留痕,我侍奉則天太後在前,又擁立如今皇上在後,若不在皇家,我該去往何處,又會有誰敢收下我麽?”


    安金藏動了動嘴唇,本來想衝口而出,說我可以啊。但是話到嘴邊,活生生地被咽迴去了,他想起太多太多,從前上官婉兒說的,還有武皇和他說的。


    人生有種痛苦就是對於未來,看得一清二楚,明知不可避免,卻又不甘心。


    看著安金藏糾結的眼神,上官婉兒輕歎了一聲:“金藏君,你比我幸運,既從未屬於過誰,那麽今後也請如清風來去自由,不受拘束,那太卜署令,我想你也不會做很久吧。”


    “哦,你已經知道了,也對,詔令都是你這裏草擬的……”安金藏喃喃著。


    “我該走了,皇後她……確不如太後,但也正因為如此,你當加倍小心。”上官婉兒說完,轉身走了,溫暖的春風之中,她的背影衣袂飄揚,安金藏癡癡看著,因緣際會,仿佛這背影如同鏡花水月隻讓他曾經一刹那有過擁有的幻覺,然而幻覺終究是幻覺。


    上官婉兒最後的那番話,顯見是隱約猜到安金藏做這個太卜署令的目的了,這是在提醒他,正因為韋氏不如武則天那般事事看得通透,她的很多很多想法才更加難以按照常理去推斷。


    “如清風來去自由……”安金藏自言自語著,“這又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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