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長途客車後,我讓蘇溪坐裏麵靠窗的位子,我坐在外麵。車子出發後好一會,旁邊都很安靜,我側過頭去,隻見蘇溪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她昨天半夜哭了很久,這會該是疲倦了。


    蔡涵之前去過一次羅勇家,走之前我特意向他問清了路線,即便如此,我與蘇溪到達羅勇家所在的村子時,天色也黑得差不多了。好在我提前有所準備,帶了兩個手電筒。


    根據蔡涵所說,在路邊下了車,還要走近半個小時鄉路才能到羅勇家。現在天黑了,周圍灰蒙蒙的,我有些分不清方向。我想給蔡涵打電話再問一下,哪知手機根本沒有信號。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遠處的林子裏不時傳來一些動物的叫喚,我們也不能在這荒郊野外呆一晚上,隻有硬著頭皮按直覺選了個方向,先走著再說吧。


    這樣走了十來分鍾後,轉過了一個彎,總算看到了一戶人家,裏麵亮著昏黃的燈光,我心頭一喜,加快了步子。


    農村不比城市,農村人少,鄉鄰之間都很熟悉,平時有個什麽事情也可以照應著,都是一個村子的,我就想著找前麵那戶人家一問就一定能打聽到羅勇家的位置。


    當我倆離著房子還有十多米遠時,突然響起了一聲聲狗叫,蘇溪嚇得直接啊的叫了出來,這是女孩子的天性。我看過去,房門前站著一條黃色的土狗,正兇惡地向我們吠著。好在它被鐵鏈拴著,衝不過來。


    狗叫了幾聲後,房子裏走出來一個老頭,看向了我們這邊。當時我與蘇溪處於黑暗之中,他看不見我們的麵孔,卻可以看到我們手中的電筒燈光,便問了一句誰啊,我趕緊迴應說:大爺,我們是外地人,想找您打聽一戶人家。


    聽了我的話,大爺對著黃狗吼了幾句,那黃狗的聲音就停了,隻是仍然喘著粗氣。


    後生,你們要找誰啊?大爺問我。


    大爺,請問羅勇是不是這個村子的,他家在哪裏呢?我趕緊問。


    噢,是,是,前幾天也來了一個娃,你們是一起的吧?大爺說著往前湊了湊,離著我們近了一些。


    我知道他說的是蔡涵,也就往前走了兩步,介紹說我們是羅勇的同學,他父母就他一個孩子,他現在出了事,我們來看看他父母,也算是替他盡盡孝道。


    那個娃兒不爭氣,真是作孽啊。大爺搖著頭說道。


    他對羅勇的這個評價讓我有些奇怪,便問他為何這樣說。他就告訴我,羅勇家裏幾輩子都是農民,好不容易出了個大學生,本來是光宗耀祖的事,哪知羅勇貪玩好耍,沒有按時畢業不說,還在學校惹事生非,被學校裏的混混捅死了,把他爹媽害慘了,先是給他湊學費欠了一屁股債,現在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聽了這話,我很是震驚,學校方麵也太不要臉了,竟然用這樣的蹩腳理由搪塞了羅勇無故在學校失蹤一事,真是欺負老實人!


    提起羅勇父母,大爺就不停歎息,我想著羅勇爸還昏迷著,需要我的幫助,就催大爺趕緊給我指一下路。


    你們順著這條小路一直往前走,前麵三百米處有個叉路,你們走右邊那條,再走個十多分鍾就能看到他家了,那裏隻有他們一戶人家,還是很好找的。大爺邊說邊用手指著。


    大爺說完後,我與蘇溪向他道謝後就沿著小路走去,走了幾步,我聽著大爺在身後喃喃地說:說起來我都好幾天沒見著羅家那兩人出門幹農活了,可別是氣出了什麽毛病。


    大爺的聲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語,所以我也沒迴頭,隻是心裏卻想著羅勇爸昏迷了,羅勇媽要照顧他,當然都沒法種莊稼了。


    山路崎嶇,我與蘇溪以前也沒怎麽走過,所以走得很慢,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前麵黑壓壓一片,手電筒的光線隻能照出去十來米遠。


    這樣走了十來分鍾,我們才走到大爺說的那個叉路口,右拐後,我迴頭望去,已經看不見大爺的房子了,前麵小路兩邊的情形根本就看不見,如果羅勇家不開電燈的話,我估計還有些不好找。


    我們走的是土路,所以鞋子踩在上麵並沒有聲音,那種沉寂讓我有些壓抑,我看向蘇溪,她竟然一臉坦然,這讓我很是詫異,作為一個女生,她的膽量似乎有些出奇地大,當時我就想,這或許與她的成長經曆有關,讓她比其他女孩子成熟、穩重。


    蘇溪,你膽子蠻大的嘛。我故意找話說著。


    我經常一個人走夜路,所以並不怕黑。她迴答我說。


    那你怕不怕鬼啊?我也不知自己怎麽就問出了這個問題,或許僅僅是源於一絲不服氣,想要激一下她,讓她像一個正常女孩子一樣害怕。


    鬼?我倒希望人死後真的可以變成鬼,那樣我與婆婆就永遠不會分離了。蘇溪說這話時,語氣裏沒有害怕之意。


    她剛說完這話,我就看到前麵路邊的黑暗中閃著幾絲綠光,我知道那是磷火,也就是農村裏常說的鬼火,它們多出現在墳墓四周。想到這,我用手電筒往一旁照了照,還真看見幾個聳起的土包,嚇得我一個激靈,心裏就罵自己嘴臭,好端端的提什麽鬼啊,弄得現在心裏緊張個不行。


    從那墳包旁經過時,我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都沒敢斜視一下。這樣又走了十來分鍾,我估摸著與大爺說的位置差不多了,就四處張望,卻是沒有見著哪裏有燈光,我想起鄉裏人一般睡得早,怕走過了,就走幾步又用手電筒左右照一照。


    當我第五次停下來用手電筒照的時候,終於在右手方發現了一處房屋,房屋裏沒有絲毫光亮,就這麽安靜地矗立在黑暗之中。


    我記得大爺說過羅勇家附近都沒有人家,看來就是這裏了,我與蘇溪並排著慢慢走了過去。


    因為擔心羅勇家也會有狗,離著房子還有六七米遠時,我撿了一塊石頭扔過去,那邊毫無動靜,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又走了幾步,我感覺到衣服被人拉了拉,我迴頭一看,隻見蘇溪的一隻手扯住了我的衣角,她的臉色有些遲疑,我輕聲問她怎麽了,她就用手指了指前麵。


    我順著她的手看去,就看到那處的地上好像是有個東西。為了看得清楚一些,我把我的手電筒也射向了那裏,與蘇溪手電筒的燈光會合在一起,這一下我看明白了,那裏的地上竟然躺著一條大黑狗,這嚇得我忙拉著蘇溪往後退去,生怕它突然竄過來咬傷我們。


    蘇溪不怕黑,卻怕狗,剛才就是被大爺家的狗嚇得叫了出來。我們一直退到了小路邊上,大黑狗卻是沒有任何動靜,這讓我有些疑惑,按理說,那狗應該早就發現了我們才對,怎麽竟像是一條死狗一般。


    那狗怎麽了?蘇溪的聲音傳來,同時我感覺到手中有東西抽了出去,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情急之下,我竟是拉著蘇溪的手在跑。


    不知道,或許在睡覺吧。我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那怎麽辦,我們還過不過去?


    我想了想,已經走到這裏了,是不可能再退迴去的,就對著房屋那邊喊了一句:阿姨,我是羅勇的同學,你在家裏嗎?


    迴應我的隻有夜風吹著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我又喊了一次,同樣如此。我再次把手電射向那大黑狗,它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我剛才那感覺又冒了出來難不成這狗真死了?


    想著,我又找了一塊石頭,扔到了那黑狗旁邊,毫無反應。我從沒見著反應如此遲鈍的狗,這也再次證明了我的猜測,最後一次,我把石頭直接扔到了黑狗的身上,當石頭從它身上滾落的時候,我確信了,黑狗已死。


    這黑狗應該就是羅勇家裏的,隻是怎麽突然就死了,還被這樣扔在院子裏。我心裏有些奇怪,就想著等會記得問問羅勇媽。


    既然黑狗沒有了威脅,我也不再有顧忌,與蘇溪再次往屋前走去。


    雖然隻是死了一條狗,但這大晚上的,剛才又見到了鬼火,我心裏還是有些虛,所以從黑狗旁邊過時,我並沒有去看黑狗的樣子。


    走到堂屋門前,我敲了敲門,敲門後,我就留意著房內的動靜,卻一直沒有聲音傳來。


    我以為是羅勇媽睡著了,就又敲了一次,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一些。


    這次我把耳朵貼到了門上,聽了好一會,仍然沒有聲音,我有些疑惑,正想敲第三次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忙著站直了身子,往屋內看去。


    堂屋裏漆黑一片,好在我倆的手電筒都沒有關,借著手電的光線,我看到開著的門縫裏站著一個人,正是羅勇的媽。


    因為用手電筒直接射到別人身上會顯得很沒禮貌,所以當時兩支手電筒都是射向地麵的,這就導致投入堂屋的光線很弱。


    昏暗中,羅勇媽呆呆地看著我們,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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