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是旅途的第一站。


    相比起地曠人稀大部分地區都尚未開發的南方諸國,常年經受魔族侵擾難以發展的的北方諸國,王城作為中央諸國中最大的城市,一直被視為世界的中心。


    陽光照在最閃耀的城市之上,伴隨著清晨的到來,商鋪的門簾一點點打開,吆喝聲逐漸響起,大人們打著哈欠起床,小孩子們穿梭在大街小巷歡聲笑語不斷。


    貴族們在自家別院悠閑品嚐紅茶的清香,平民們各自忙活生計,形形色色的冒險家各自找尋隊友準備開啟一場冒險,酒館裏吟遊詩人撥動手中的魯特琴將大人物們的傳奇事跡吟唱。


    陸克提前做了一份詳細的規劃,他們先到王城各處遊曆一番,然後跳過一直生活的貿易都市巴魯姆去格蘭滋海峽看日出,欣賞城市要塞瓦爾的壯麗城牆,抵達劍之鄉看看傳說中的勇者之劍……


    重迴故地的特蕾拉顯得很高興,明媚的笑容在臉上綻放,她興致高亢的拉著陸克的手到處亂逛,一會在飾品店試戴著各種造型奇特的小掛飾,一會在服裝店換上各種各樣的新衣服。


    陸克默默配合著她,心裏有點感慨。


    女孩子這種生物似乎逛街的時候體力開了上帝模式一樣,永遠都不會覺得疲憊。


    到了中午的時候特蕾拉總算露出些許疲態,兩個人找了一家昂貴但格調不錯的餐廳。


    餐廳裏幹淨敞亮,小提琴悠揚的旋律迴蕩在空間內,清新怡人的涼風從窗外穿過,一道道特色菜肴被端上來。


    難得嚐到新的菜式,陸克的胃口不錯,解決了大部分的食物,胃口比較小的特蕾拉吃完後就托著腮幫子,安靜的看著精靈慢條斯理的用餐。


    等人吃的差不多了,她冷不丁提問。


    “這家餐廳的食物好吃,還是我做的飯菜好吃?”


    陸克用紙巾擦了擦嘴麵不改色,“你做的好吃。”


    “那怎麽你這次吃的好像比以前香?”


    “品嚐各地的美食也是旅行中很重要的一環。”陸克求生欲極強的解釋。


    特蕾拉臉色逐漸沉下去,在陸克隱隱有點不安的時候噗嗤一聲笑出來。


    “笨啊,我就是嚇嚇你而已,你以為我沒有自知之明嗎?”特蕾拉有點失落的低下頭。


    “我也真是沒有下廚的天賦,做了十幾年還是這樣,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陸克放鬆些許,寬慰道:“也不能這麽說,比剛開始的炭渣強多了,還是能入口的。”


    特蕾拉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陸克:“你承認餐廳的飯菜比我做的好吃了。”


    陸克:“……”


    本來以為對方會發脾氣,陸克做好哄人準備,但特蕾拉似乎忘了這件事,出了餐廳後又熱情洋溢的逛起來。


    到了夜晚,王城的燈火一點點亮起,兩人走到廣場中央,在一個四人組的雕像前停下。


    “那是誰的雕像?”特蕾拉問。


    “應該是犧牲的勇者小隊。”


    陸克看了一眼,隱隱覺得雕像好像不怎麽用心,比較粗糙,不太像該給立下功勞英勇戰死的勇者應有的規格。


    “會不會也有你的雕像?”特蕾拉衝他眨眨眼,“你的名氣也不算小吧。”


    “如果有的話,應該在魔法協會分部。”陸克也不清楚,隨意猜測一句,然後就被特蕾拉風風火火的拖著走。


    魔法協會分部大門前,一尊精美雕像佇立,手捧魔導書,帶著單片眼鏡的精靈身穿長袍,文雅的氣質撲麵而來,下方有一行標簽。


    【以此紀念現代魔法之父陸克——讚恩】


    還活著就看到自己的雕像有種說不出的古怪,陸克的目光在“讚恩”處停留幾秒,默默移開。


    說出那句“會讓魔法使寒心的魔法協會沒有存在必要”的前輩在一年前已經離世,當時陸克有抽空參加他的葬禮。


    “呀,還真有啊。”


    特蕾拉的聲音讓陸克迴神,他目光微動,接著無語的扶額。


    隻見特蕾拉左顧右盼一陣,確定附近沒有人後賊兮兮摸向雕像的某個部位,接著以專業大師的角度點評。


    “完全不行,細節處都不處理好,就一個鼓包頂什麽用,差評。”


    “你正常一點!”


    妻子的所作所為讓陸克頭一次因為羞恥感不能直視,明明婚後的特蕾拉表現得還是很大氣得體的,怎麽一出宅邸就解放天性了。


    仿佛聽到他的心聲,特蕾拉撇撇嘴,“再不瘋狂點我就老了,等我成老婆婆就想瘋都不好意思瘋。”


    “你才三十歲,離老還遠著呢。”


    “我十八歲的時候也沒想過一下子就到三十歲啊。”特蕾拉走過來,用力扯了扯陸克的臉蛋,笑嘻嘻的開口。


    “尤其是我的丈夫還和以前一樣白白嫩嫩的。”


    “……別用一些奇怪的形容詞。”


    陸克打開特蕾拉的手,轉身向旅店的方向走,“看的差不多了,明天再繼續逛,先迴去休息吧。”


    身後,特蕾拉的笑容緩緩消散,她看著陸克的背影,怔了幾秒後慢慢跟上去。


    ……


    把王城逛了個遍又住了一陣子後,兩人來到了下一站格蘭滋海峽。


    這裏臨近陸克老家的貿易都市巴魯姆和海邊,水產品豐富,往來的商人也很多。


    海岸線視野開闊,風景極佳,日出的美景備受好評,據說有無數情侶因為一起看日出而結緣。


    特蕾拉和陸克都不是起不來床的類型,兩人很順利的看到了聞名遐邇的日出。


    初升的日輪在海麵的映襯下美倫美化,天邊的雲彩被染成了粉紅色、橙色和紫色,宛如一幅絢麗的畫卷,溫暖而和煦。


    “挺好看的,不枉來一趟。”


    特蕾拉欣賞了一陣,感覺裙子被扯了扯,低頭看去,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小女孩手裏提著一個花籃,拿起一枝花奶聲奶氣的推銷。


    “好看的姐姐,買一支花吧,我的花和你一樣好看,擺在臥室會給你一天的好心情。”


    “好可愛的小家夥。”


    特蕾拉笑著摸摸小女孩的腦袋,剛掏出錢就看到小女孩把手裏的花放迴去,直愣愣看著自己旁邊的陸克。


    小女孩臉蛋紅彤彤的將花籃遞向陸克,看著疑惑狀的陸克一臉認真。


    “好看的哥哥,我把花都送給你,等我長大了當你的新娘好不好。”


    陸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特蕾拉笑眯眯把他摟住。


    “想都別想,小鬼,他已經是我的人了。”


    剛剛居然還覺得這小鬼很可愛,現在仔細一看根本就是心機深沉的小狐狸!


    小女孩憤憤不平的跑開,但臨走前喊了一聲“壞阿姨。”


    三個字如同晴天霹靂讓特蕾拉僵在原地,“壞”無所謂,但“阿姨”兩個字讓她差點昏厥。


    看日出的美好心情蕩然無存,整個過程都魂不舍守的。


    陸克看她狀態不對,扶著她迴旅店休息。


    特蕾拉癱在床上,眼淚汪汪的看著陸克,“我不會已經很老了吧?”


    “三十歲哪裏老了?”


    “之前我也這麽覺得,但是那個小女孩這麽一叫我,我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特蕾拉捂著心口,似乎格外難受。


    “我難道已經很難看了?”


    陸克難得主動的親親她的唇瓣,“別多想,你比以前還漂亮。”


    “我不信。”特蕾拉衝他眨眨眼,剛剛的難受仿佛壓根就不存在,她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陸克:……


    有時候他真的分不清特蕾拉是確實有危機感,還是說單純想把自己騙上床。


    大概是因為這地方留下了不好的迴憶,第二天特蕾拉就嚷嚷著要去下一個地點。


    路上走走停停,他們在布雷德的郊外做出一個巨大的美麗花田,在弗爾盆地欣賞鬱鬱蔥蔥的森林,在威萊處參加了慶典,陸克順手還幫忙清理了附近的幾個魔物。


    在旅行中途學會享受生活的話,時間就會變快。


    等他們抵達瓦爾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年。


    城市要塞瓦爾是中央諸國和北方諸國的分界線,在魔族尚在的時候,這裏是一個很危險的地帶,不被允許通行。


    最近幾年隨著魔族退縮在厄德,北方諸國開始恢複,這條路線也就自然而然的通了。


    氣勢宏偉的要塞看上去格外壯觀,城牆上還有數十個士兵身穿鎧甲,手持利劍,仍然在堅守崗位,遠遠看上去威武不凡。


    “哇,看上去好厲害。”


    特蕾拉看著巍峨的城牆驚歎一聲,“難怪魔族之前越不過這條線。”


    陸克遠遠的看了一眼,“隻是樣子挺哄人而已,士兵們早就已經鬆懈了。”


    “沒有外敵的威脅,軍隊數量被裁剪了不少,留下的人也都疏於訓練,恐怕將來會變得更加鬆散脆弱。”


    說到這裏,陸克搖搖頭,“不到十年就成了這幅樣子,要是魔族再發難,恐怕真的就隻能祈禱女神庇佑了。”


    前陣子看教科書的時候,陸克發現對魔族的描寫已經從“沒有感情,善於偽裝和欺詐的猛獸”變為“沒有感情,具備一定威脅的人型生物”。


    他平靜的開口:“時間在改變一切。”


    聽到這句話的特蕾拉側身看著眺望遠方的丈夫,默默補充。


    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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