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然的眉毛挑了挑,其實道上早就有傳聞說“和勝堂”的原當家陳德輝是被“蟹王”陳炳潤害死的了。不過那終究隻是黑道上的傳言,沒有人有確切的證據說明陳炳潤是殺死陳德輝的兇手。


    但如今有沈驚鴻的確認就不同了,從沈驚鴻眼中那刻骨銘心的仇恨來看,陳炳潤的確就是殺死陳德輝的元兇了。


    “你也肯定想不到,陳炳潤其實是我先夫的表侄子。”沈驚鴻又說出了一個內幕。


    秦浩然驟然皺眉,從沈驚鴻這句話,或者說從陳炳潤與陳德輝這沒有多少人知道的親戚關係,秦浩然立即就聯想到了很多。他試探著道:“那油麻地避風塘,原先並不是陳炳潤的地盤?”


    盡管早就見識過秦浩然那稱得上可怕的心計,沈驚鴻此時也不得不再次震驚了一下,沒料到秦浩然憑借她這片言隻語就把事情給猜了個大概。


    “那時候先夫就看出了九龍城寨那片天太小,終究不是長久停留之地。”沈驚鴻說道:“而油麻地的避風塘雖然容不下大型輪船,卻能夠為那些漁船和小貨船提供良好的港口。如果占據了避風塘然後再做那小宗的走私生意,絕對是大有可為的。”


    秦浩然不由得點了點頭,暗讚陳德輝眼光獨到,現在的油麻地避風塘可是成為了整個九龍地區的毒品集散地,所有從外地來的毒品,幾乎都是從避風塘那邊進來九龍的。卡住了這個關口的話,自然就財源滾滾了。也正因為如此,陳炳潤在九龍黑道上的地位才這麽高,使得九龍各個堂口都給他幾分麵子。


    不過,秦浩然對毒品生意沒有任何興趣,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即便他經營黑道,也從來不去沾這東西,這是秦浩然的底線。所以油麻地避風塘盡管是全九龍油水最豐厚的地區之一,秦浩然卻對這地盤沒有太大興趣。


    又聽沈驚鴻繼續說道:“當初先夫就打算進軍避風塘的了,而當時的避風塘還不像現在這樣是全九龍的‘白粉’集散地,那邊的堂口也隻是依靠收取漁民的保護費來謀生。而當時掌管避風塘的是一個叫‘黑鬼’的福建人。”


    自從來到九龍這邊之後,秦浩然就沒有聽說過黑道上有“黑鬼”這麽一號人,所以可以推測,這“黑鬼”在當初不是被陳德輝幹掉了就是被陳炳潤給殺了。


    “為了順利把避風塘變成我們‘和勝堂’的地盤,先夫把那時候剛從老家過來投奔他的陳炳潤派了過去,在‘黑鬼’手下作為我們‘和勝堂’的內應。”沈驚鴻說道:“為了計劃的順利,也為了保護陳炳潤,先夫沒有將他跟陳炳潤的表叔侄關係告訴任何人,就連我也隻是在後來才從他口中知道這事情的。”


    秦浩然這時候開口了:“陳德輝原想讓陳炳潤在‘黑鬼’手下為自己當內應,等時機成熟之後就一舉將‘黑鬼’趕出避風塘而讓他入主,誰料陳炳潤最後不但除掉了‘黑鬼’,還反過頭來對付陳德輝,對吧?”


    沈驚鴻重重的點了點頭,緊緊咬著下唇,滿臉憤恨的道:“沒錯,那豬狗不如的畜生!他剛來香港的時候身無分文,連鞋子都沒有,是先夫給了他生活下去的機會,他不感恩圖報就罷了,竟然還害了先夫的命!”


    按照沈驚鴻所說,當時的陳德輝想要利用陳炳潤在“黑鬼”內部的機會一舉把“黑鬼”趕出避風塘。陳德輝雖然也是混黑道的,卻要比其他人仁義許多,從沒想過要“黑鬼”的性命,隻想將他趕走而已。


    而陳炳潤卻自作主張的暗殺掉了“黑鬼”,再利用他在“黑鬼”堂口裏蓄積的勢力一舉成了新的龍頭。


    得知這事情之後,陳德輝雖然暗責陳炳潤下手太狠把“黑鬼”殺掉了,但避風塘終究也在自己人的控製之下了,隻要按照原來的計劃圖圖發展,“和勝堂”就能得到長足的壯大。


    卻不料陳炳潤在取代了“黑鬼”成為避風塘的掌舵人之後,就把殺害“黑鬼”的罪名嫁禍到陳德輝身上,並親自帶領避風塘的勢力反撲陳德輝的“和勝堂”,想要把“和勝堂”都吞並掉。


    陳德輝萬萬想不到自己的表侄子會反水,轉過頭來謀害自己。在沒有任何防備之下,陳德輝讓自己走私迴來的貨物在避風塘上岸的時候,被陳炳潤帶人暗算,連人帶貨都扣下了,陳德輝也被陳炳潤讓人生生亂棍打死了。


    趁著陳德輝身死而“和勝堂”群龍無首之際,陳炳潤想要乘勝追擊,一並將“和勝堂”吞下。在這之前,陳炳潤早就買通了一部分“和勝堂”的人,心想隻要一發動,“和勝堂”就手到拿來了。


    誰料關鍵時候,沈驚鴻以陳德輝□□的身份挺身而出,帶著“和勝堂”奮起反擊。那時候陳炳潤剛當上避風塘的掌舵人,勢力也遠遠沒有如今這麽龐大,所以在沈驚鴻的激烈反彈之下,吃不下“和勝堂”之餘還損失了不少人手,最終隻能無奈退卻。


    由於沒有證據,沈驚鴻也指證不了陳炳潤就是殺掉陳德輝的兇手,更證明不了陳炳潤是陳德輝的表侄子這一事實。而為了穩住因失去陳德輝而群龍無首瀕臨崩潰的“和勝堂”,沈驚鴻也隻好暫時放過陳炳潤,專心穩住“和勝堂”的局麵。


    隻是在沈驚鴻費盡心思穩住了“和勝堂”之後,陳炳潤卻已迅速坐大了,其勢力之強已非沈驚鴻能夠對付的了,甚至應付起陳炳潤時不時的侵襲都很是吃力。


    發展到如今,“和勝堂”要應付來自駱成彪或者沈南鈞的壓力就很勉強了,再難對付避風塘的勢力。而由於“和勝堂”在沈驚鴻的帶領下,實力也大大膨脹了不少,導致陳炳潤不可能輕易將其吞並,所以兩方人就隻能像現在這樣,暫時河水不犯井水,誰也奈何不了誰。


    “秦浩然,知道麽,我沈驚鴻自從擔起‘和勝堂’的大旗以來,還沒看得起任何九龍道上的人。”沈驚鴻理了理鬢邊的發絲,看向秦浩然的目光有些閃爍:“就你,秦浩然,你是第一個能讓我沈驚鴻心服口服的人。我沈驚鴻自問一生聰明不遜於任何人,卻屢屢在你手上吃大虧,嗬嗬嗬嗬,秦浩然,可以說,你是我沈驚鴻出生以來見過的最厲害的一個男人。”


    被沈驚鴻如此直白的盛讚,秦浩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嗯哼清咳一聲說道:“呃,過獎了鴻姐。”


    實際上,沈驚鴻有她自傲的資本,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獨立撐起了亂局一片的“和勝堂”,將其帶出了泥沼而發展到今天的規模,又把狼子野心的陳炳潤擋在了外麵,這在九龍道上赫赫有名的“鴻姐”,確實要比其他女人出色多了。


    秦浩然認識的女人當中,即便是同樣厲害的馮程程,如果放在了沈驚鴻那樣的環境中,也不一定能保存自己乃至撐起“和勝堂”的局麵。


    隻見沈驚鴻稍稍往後靠在椅背上,望向天花板,眉宇間露出了幾分疲態:“秦浩然,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的感到很累呢。有時候我心裏頭想啊,算了吧,索性把‘和勝堂’的錢全部帶走,自己一個人到外麵享受享受不是更好麽?何必要留在這裏硬撐呢?還要時時防範著別人的覬覦。”


    頓了頓,她又自言自語的道:“不過我又想,不行啊,‘和勝堂’是輝叔生前唯一留下來的東西,是他努力了一輩子的成果,不能就這樣放棄啊,更不能讓外人染指。何況,他的大仇都還沒有報呢,我又怎麽能這樣自私,放下一切遠走高飛呢。”


    秦浩然靈敏的聽到沈驚鴻剛剛稱唿陳德輝為“輝叔”,這稱唿在夫妻之間顯得很是奇怪。不過秦浩然又想,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自己幹嘛要理會這麽多。


    “你身邊不是還有王虎麽?”秦浩然說道:“有他幫忙的話,你應該能輕鬆不少吧。”


    沈驚鴻稍稍側頭瞟了秦浩然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外麵那些人也一樣,一個個都不安好心,說我跟王虎有染!哼哼!”


    對於這話秦浩然就不好發表意見了,不過聽沈驚鴻這麽說,她與王虎之間就真的沒聲了。


    果然,沈驚鴻的目光迴到天花板上,仿佛在自言自語的道:“王虎是我在幾年前從山上救迴來的,他那時剛從大陸那邊逃港過來,被邊防的駐軍開槍擊中了左腿跟右胸,卻還撐著跑了十多公裏,最後暈倒在山上。救了他之後,他就留在我身邊幫忙了,這家夥是個高手,對我又忠心耿耿的,我倒是撿到寶了。”


    頓了頓,又聽她說道:“秦浩然,我當初之所以這麽著緊九龍碼頭,是因為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能夠突破‘和勝堂’的發展瓶頸的機會。九龍這邊其他堂口都可以借助避風塘來發展實力,唯獨我‘和勝堂’不可以,所以我必須要得到九龍碼頭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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