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二奶奶正在澆花。

    院落裏有五盆紫羅蘭,三盆月季,兩盆米蘭花。

    正是花開的季節。那五顏六色的花朵朵嬌豔,正迎著陽光盡情地綻放,水珠在花瓣上像珍珠一樣璀璨。蜜蜂和蝴蝶穿梭其中,絲絲縷縷的花香便在院落裏彌散開來。澆完花,霍二奶奶就在樹下的一把藤椅上躺了下來,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小眯一會兒,養精蓄銳。

    可是,今天她剛躺下不久,就聽見急促的敲門聲,那厚重的門板被拍的‘啪啪’震天響,霍二奶奶的睡意一下子就沒了,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慢慢地從藤椅上爬起來,從左手邊摸到了那根色澤光鮮的紅栗木拐杖,上麵雕著龍附著鳳,做工十分考究。

    “誰呀?”,霍二奶奶在院裏懶散地問道

    院落外沒有人應答,但那門板一直在‘啪啪’地響,從一開始就沒停過。

    霍二奶奶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向門邊,拉開門栓,就見一個半大小子立在門邊,地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頭發亂糟糟的,不知是死是活。

    霍二奶奶說:“今天已經關門了,明天再來吧”,說著就要關門。

    那半大小子把手搭在門上,眼神堅毅地盯著她,說:“他可能都活不到明天,所以今天您老一定要救救他”,說完,眼裏似乎有淚水湧出。

    霍二奶奶說:“活不到明天那是他的命,跟我有什麽關係?”

    那半大小子說:“你若今天不救他,我就放一把火把你這院子全燒了”

    霍二奶奶將拐杖重重地點在地上,鼻子裏冷哼一聲,說:“土匪強盜見了我都得叫一聲姑奶奶,你這毛頭小子口出狂言,你燒一個試試?”

    那半大小子一腔怒火,睜著圓眼,說:“燒就燒,我還能怕你不成?”

    就在這時,隻聽地上躺著那個衣衫襤褸的人聲音微弱地說:“鐵二蛋你個傻逼,橫什麽橫,你是盼著我早點見閻王麽?”,緩了緩他又說:“不論是白道還是黑道,見了霍二奶奶都恭恭敬敬的,你特麽是武二郎麽,動不動就燒人家院子”

    鐵二蛋從來沒見過霍二奶奶,聽賀老五這麽一說,有些後悔剛才的舉動,他雙膝咚地就跪在地上,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說:“剛才有些冒失,希望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如果您老今天不救他,估計我也活不成”

    霍二奶奶的氣已消了一半,聽他這麽說,就問:“為什麽?”

    鐵二蛋說:“我連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霍二奶奶出神地看著遠處,在心底細細地品味著這句話裏的每一個字,似乎想到了什麽,她那渾濁的老眼裏忽然有一滴淚要蹦出來,但還是被她硬生生地收住了。

    “抬進來吧”,說完,她就頭也不迴地走到了屋裏。

    鐵二蛋大喜過望,他站起來,抱起賀老五說:“你有救了”

    賀老五眼睛潮潮潤潤的,他說:“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鐵二蛋沒理他,抱著他就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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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二蛋拿著止痛藥興高采烈地迴來的時候,屋子裏暗沉沉的,靜悄悄的。許雪蓮就坐在炕沿邊上,兩眼空洞地望著窗外逐漸黑下來的天色,她的雙頰上有淚痕,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的嗓子啞了。

    地上有一大灘血跡,炕上鐵根柱的身體已經僵硬,他那僵硬的身體上盡是被自己撓破的指痕,可見他死的時候是多麽的痛苦難忍。他的身體還是蜷伏著的,單薄瘦弱的就像是一隻狸貓蜷伏在炕上。

    許雪蓮就那樣定定地坐在那兒四個時辰了,對於鐵根柱的死她沒有哭的悲痛欲絕,死去活來,她覺得死可能對他是一種解脫。老實窩囊了大半輩子,誰都敢欺負他使喚他,他活得就像是山野中的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任風吹打,任雨澆淋,等秋風一掃就枯黃衰敗,消逝了自己的生命。鐵根柱這輩子都沒和她生過一迴氣,說過一句重話,有時她就在想:“一個人怎麽可以這樣的沒有脾氣,任勞任怨?”,後來她慢慢想通了,他把所有這個世間強加給他的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又想:“人的心就那麽大丁點兒,那麽多的苦痛承受得了嗎?”

    鐵二蛋做夢也沒想到鐵根柱會突然地就死了,之前幾乎是毫無任何的征兆,他就覺得腦袋裏轟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塌下來一般。他隻知道爹爹每天叫著骨頭疼,但他那想到骨頭疼會死人?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隻是靜默地立在哪兒,呆呆地,愣愣地,傻傻地,不知所措。

    那晚,他們娘倆就那樣呆呆地坐了一個晚上。

    等到黎明雄雞第一聲啼叫的時候,鐵二蛋就騎著摩托車走了。

    清晨,清冷的風吹著他血紅的眼睛,有絲絲的痛,但更多的痛是在心裏。他想著未能最後見爹爹一麵都是因為賀老五這顆掃把星,如果當時沒有遇見他,或者不管他的生死,他及時地為爹爹遞上一顆止痛藥,或許爹爹就不會死。

    “賀老五,我日你大爺!如果不是救你條狗命,我爹怎麽可能會死?”,鐵二蛋狠狠地罵了一句

    賀老五的傷口剛剛包紮好,鐵二蛋就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扯著他胸口的衣襟就是一頓猛揍,直到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方才住手。他的火氣似乎還未消,赤紅著眼睛又一拳擊在霍二奶奶院落裏的一張楠木方桌上,那厚實的楠木竟然被他生生地擊出一個洞來,然後又風風火火地走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賀老五躺在地上幽幽地出著半口氣,剛包紮好的傷口又生生地迸裂開。他心裏想:“這個小王八蛋一會兒要救我,一會又要打死我,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戲?”

    霍二奶奶看著院落裏楠木方桌上那個明晃晃的洞,又望著鐵二蛋消失的方向,那渾濁的老眼裏忽然放出了光,她感歎道:“好大的手勁兒,像是用刀劈開的!”。她活了這麽大,什麽人沒見過?但是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的神力她還是頭一次見。

    她在心裏不禁問:“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來頭?”

    賀老五在屋裏疼的哼哼叫,一邊叫一邊說:“他就是一個愣貨,山裏泥巴糊出來的愣貨!”

    霍二奶奶若有所思地說:“我看不見得。我總覺得這小子身上有一股亦正亦邪的勁兒,日後如果走上正道,必然大有一番可為,如果不幸淪入邪道,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賀老五問:“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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