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男女都能反串,那些青衣花旦小生,哪一個不是身形倜儻,玉樹臨風,光看背影,辨不出男女。


    “怎麽樣?”白穎珊問道。


    “這裏麵的確藏過一隻鬼。”喬宇肯定地說道:“但鬼身已經走了,走的時間不長。”


    “三天以內?”白穎珊小心翼翼地問道。


    “八九不離十。”喬宇說道:“程太太應該和他(她)在一起。”


    地上的鏡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喬宇對它說道:“你是物,他是人,雖然都算陰物,但道不同,不相為謀。”


    鏡妖伏在地上,滾了滾,默默地鑽迴鏡子裏,與鏡子合為一體。


    喬宇拿出一張符,湊過去吹了一口氣,兩股絞在一起的黑氣頓時分開,喬宇撇開那道濃的不管,拿符將那股淡淡的黑氣粘上,放在鼻子下麵聞聞:“嗯,就是這個味道。”


    喬宇將黃符折成紙鶴的樣子,吹了一口氣:“去找吧。”


    符鶴飛了起來,白穎珊見怪不怪,跟在後麵去找原本鏡子裏的鬼,走到門口,喬宇對程雷說道:“程老板,你也不能閑著,這麵鏡子打哪買來的,查清楚了告訴我,地址和電話。”


    程雷點頭如搗蔥,黃符已經飛出二樓,一樓正打掃客廳的鍾點工眼瞅得一隻東西飛了出去,眼前一花,等揉完眼睛再看,眼前已經空無一物,她搖搖頭:“年紀大不中用,花眼了。”


    兩人追出去,喬宇一邊走,一邊打電話,燕南不愧是大家夥兒的司機,馬上接來接人,上了車,抬頭一看,黃符已經越飛越高,這下還了得,喬宇馬上探出身子,吹了一聲口哨,那隻符鶴總算往下略降了些。


    燕南打趣道:“怎麽感覺像訓鷹?”


    “它沾了我的生氣,就像牽線木偶,得聽我的指揮。”喬宇說道:“但它也要循味尋人。”


    “程太太失蹤和她隱瞞的之前的事情沒有關係。”白穎珊說道:“梳妝台很新,與其它的家具雖然風格一致,但新舊程度不同,是剛入手。”


    “沒錯,屬於偶然事件。”喬宇無奈地說道:“也不知道這位太太是不是犯流年,衝太歲,一直不太安穩。”


    燕南突然笑了,喬宇問他:“燕哥,想到啥樂子了?”


    “你給黃軒的太歲符,他每天悄悄拜著。”燕南說道:“黃軒這麽一本正經的人,落到你的手裏,也跟個孩子似的。”


    想到黃軒坐在輪椅上拜太歲符的場景,喬宇忍俊不禁,但馬上一本正經地說道:“黃軒的情況的確特殊,瞧他最近倒黴成啥樣了,盡是無妄之災,沒自由,受重傷,兩次都是莫名其妙,尤其這次的腰傷,簡直是點子低,走黴運。”


    “轉向了。”白穎珊一愣:“喬宇,你說看到的殘留鬼影是一個戲子?”


    “是上個世紀的戲子。”喬宇說道:“隻有背影。”


    “符鶴飛去的方向我知道。”白穎珊說道:“小的時候,姑姑經常帶我去一家老戲院,就是這個方向,如果他是戲子,難道?”


    白穎珊的猜測錯了,符鶴馬上越過了老戲院,往郊外繼續飛去,喬宇咳了一聲,打趣道:“女人的第六感也不過如此嘛。”


    白穎珊也不惱,隻是抿嘴輕笑,那隻符鶴入了郊區,駛過一條兩邊都是農家樂的小街道後,拐進了一片廢墟中,那片廢墟已然成了垃圾堆,雖然是冬天,表麵還覆著之前的積雪,臭氣依然熏天,那酸臭……並不舒爽。


    符鶴冷不丁地落下,落在一個破舊的布娃娃頭頂,喬宇撿起符鶴往四周看去,第一眼並沒有發現程太太的蹤影,這迴卻是燕南反應最快,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大家往垃圾堆的背後看,他已經站在拐角的地方。


    垃圾堆赫然是一座垃圾山,生活垃圾、工地垃圾都堆積在這裏,喬宇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點,馬上嘩啦啦作響,這讓喬宇想到了當初的雪崩,趕緊收了手,小心翼翼地站在燕南身後往背麵張望,是程太太!


    她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晃動,尤其一顆腦袋,脖子似彈簧,身子稍微一動,腦袋就微微搖晃,她身上髒汙不已,臉蛋凍得發紫,嘴唇蒼白,幸好身上還裹著一件長款的羽絨服,可惜髒成一片,雖然臉蛋姣好,看上去就是個女流浪漢……


    白穎珊放眼看過去,眼前的程太太身子上還附著一個人,那人與她幾乎融為一體,隻是程太太的身子在擺動,他(她)卻一動不動,倏地,那“人”扭頭過來,化了花旦妝的臉突然變了,兩眼睛成了黑漆漆的血洞,兩行血淚湧出來,傾刻間就湧到了脖子裏!


    她低唿一聲,眼前赫然出現一幅場景,戲台,戲台是露天的,下麵擺著簡易的板凳,坐在上麵的人穿著樸實的布衫,黑布鞋,有人正嗑著瓜子,麵前坐著一些三四歲的孩子,手裏抓著瓜子,不吃,灑得到處都是……


    台上起鑼開唱,當杜麗娘掀簾而出,白穎珊頓時呆住了,玉霜眉如遠山,極幽嫵之長,顰時偶淺展,輕施無不奇豔,她腦海裏突然想到這些詞匯,台上的花旦一舉手,一投足,無不傾國傾城,這樣的人兒放在簡陋的露天戲台上,著實可惜了。


    白穎珊看到的這五分鍾,正是這隻鬼臨死前的五分鍾,她的腦海裏清楚這件事情,心中突然焦急不已,如今,他(她)正在台上開唱《牡丹亭》,會在哪一刻因為什麽原因死去,白穎珊有瞬間的恍然,自己已是台下看客中的一員,眼光隻能粘在他(她)的身上。


    “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驚豔!白穎珊從不聽戲,但這一句唱詞出腔,卻把自己的魂兒轉進去了,眼看自己越來越投入,台上的人兒突然呆立不動,台下一片騷動,唱到一半兒不唱,難道得忘詞了?


    這是戲台上最不堪的情形了,白穎珊凝神一看,頭皮頓時發麻,台上的杜麗娘,身上分明附著一個鬼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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