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裏長滿楓樹,十月楓葉紅如火,被深秋溫柔而蕭瑟的風簌簌帶落,很快在地下積了一層,仆傭清掃不及,看去就如霜紅的地氈,地氈盡處,青瓦白牆,原木色刷了桐油的台階向上延伸,連接了迴旋反複的幽深長廊。


    長廊之上,火紅的楓葉迴旋,應著緩步而來,孱弱相依的身影,二人停駐欄杆之前,放眼看著院中秋景。


    “秋風雜秋雨,夜涼添幾許。颼颼不覺聲,落葉幽幽舞……咳咳……”輕顫的咳嗽,斷了柔弱的聲音,引得胸口一陣起伏,本就蒼白的麵色,越發難看。


    “霜怡……”一旁攙扶的女子麵色一緊,芊芊玉手,輕拍著那人背部,麵上一片擔憂。


    “無礙,讓姐姐擔心了。”林霜怡輕撫著那人手腕,安慰道。


    “霜怡,書姑娘也說了,你這是抑鬱成疾,心結難解,適才這般,若是……”葉琴看著身側


    “琴姐姐,莫要說了,我知道姐妹們都很擔心我,奈何我這毛病已經入骨,恢複,談何容易。”林霜怡看著悄然而落的楓葉,淡淡的說著,孤寂眸中帶著化不開的傷痛。


    “霜怡……”葉琴看著如此的林霜怡,也不由染上悲傷。


    “若是這般去了,與我也是一種解脫不是嗎?”忽地,女子轉首一笑,恍如隔世。


    葉琴微微張開唇,良久說不出一句,她該說什麽……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寒,她的心結又怎是他人一句話便能解開…


    一時間,靜默無聲,隻那不時撫來帶著許些涼意的秋風,引得樹葉颯颯做響,平添一絲淒涼。


    “是了,怎不見其他姐妹?”收迴來視線,再次投向滿目的楓葉。


    “姐妹們去看望王爺了……”忽然停了話語,急忙看向一旁麵色無異的女子,稍稍鬆了一口氣。


    林霜怡勾了勾唇,並未說什麽,其實她早已不恨那人了,一則她父母因那人除了奴籍,逃過一劫,二則,她也真真切切看到了那人的改變。


    這一次眾姐妹能夠逃過一劫,也是因著管家相助,而從管家林鄔口中得知,此乃是王爺的意思,在她離開這段時間,無論發生發什麽,一定要保護好府內的眾多位夫人。


    而這雲之閣也是得管家所識之人的幫助,得以安身立足,大隱隱於市,最危險的地上乃是最安全之處。


    退而言之,所有的恩怨早已隨著那人的離開煙消雲散,她一直無法釋懷是那人……那個一直以來真心待她,從未嫌棄過她,朝夕相伴的男子。


    那人答應過她會迴來的,而她也一直在等著,期盼著……


    “姑娘,那位高公子又來了,潔姨讓我問問您是見還是不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低首垂眸,雙手搭在腹部,恭敬說道。


    高公子?葉琴微愣,隨即腦中閃過某個身影,眸心一閃而過的煩躁,“且說我不在,轟將出去。”


    “是。”丫鬟得了答複,無聲退了開來。


    “難得見姐姐生怒。”


    “妹妹不知,這高姓公子便是那日傷了你的莽撞男子,近幾日一直來雲之閣,有意無意便往後院闖,怕是意圖不純。”葉琴想著那一而再再而三依著各種借口拜訪的某人,便沒由來的不耐。


    好生不要臉的男人!


    “姐姐莫要擔心,下次若這人再來了,大可讓我去試他一試。”葉琴話音剛落,長廊盡頭傳來清脆而不失妖嬈的女子的倜儻。


    放眼看去,隻見一紅衣女子搖曳著盈盈一握的水蛇腰,踏著蓮步,眉宇間自是溢著一番風流。


    而其身側的紫衣女子但是端莊舒雅,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道著:“是啊,媛媛親自出馬,想來沒有哪個男人能夠不束手就擒,屆時什麽目的秘密還不手到擒來?”


    葉琴看了來人,聽著二人的話,隻是寵溺一笑,搖了搖頭,“你們兩個莫要胡鬧才是,那高雲,並非普通人!”


    林霜怡看著相處融洽,玩笑的三人,心中有些不可思議,這在半年前她是不可想象的,宣媛本就出身紅樓,是銀王的寵妃之一,生性風流跋扈,曾經沒少奚落她,可如今卻待她尊重有佳。


    不僅是她府中很多側房妻妾皆是如此,而這都要歸功與眼前的紫衣女子,木蓉,是她慢慢改變了所有人!


    “是了,姐姐可曾聽說了,書姑娘,要下嫁於趙藝申。”木蓉於左側扶著林霜怡,迴房的途中,閑聊道。


    “右相的二公子,那個紈絝子弟趙藝申?”葉琴聽了有些詫異的反問。


    “我就覺得那個姓趙的不錯,至少對書姐姐一片癡情。”宣媛但是滿不在乎的開了口。


    “癡情與否,如今結論太過早了,不過書姑娘怎會突然同意了?”


    葉琴這一反問,倒是沒有一個能夠迴答上來,可不是,先前她們可是絲毫沒有看出絕書對那趙公子有絲毫愛慕之情。


    殊不知,她們的對話,院外不遠處的玄雲早已收入耳中。


    原來那位絕書姑娘,聽從所謂“義父”的命令,被迫無奈下嫁的男子,乃是趙藝申,右相之子。


    直覺告訴她,絕書身後的義父絕不是常人,且於玄雲有一定的瓜葛,否則為何收留葉琴等人,她絕不信那人是為了七絕的名聲,亦或者身在錢財!還有為何讓絕書下嫁與趙藝申,是盯上了右相還是……


    腦中的線團越發剪不斷理還亂,她需要尋出一個線頭,才能理出一條線來!


    腦中第一個閃過的便是那一抹白色身影,睿智如她,一定能夠為她解惑。


    沒有銀王府,而是直接來到了那人所居住的客棧。


    “掌櫃請問鄴公子住的哪號房?”


    正在低頭打著算盤的中年男子,抬頭看了眼玄雲,他是商人看人的眼光自然毒辣,當下便猜測眼前人與那位鄴姓公子皆非尋常百姓,當下和善客氣一笑“那位客人在天字一號,猴兒,帶這為客官去天字一號客房。”


    “多謝。”朝著那掌櫃含首道謝,隨後跟著小二去了二樓。


    二樓走道,迎麵便看到一位灰衣男子低著頭迎來,那人腳步穩健輕逸,一看便是練家子。


    “客官這前麵便是天字一號客房了。”小二熱情的解說著。


    殊不知,小二話音未落,迎麵而來的男子,猛地抬起了頭,目光銳利如刃,深深的看了眼玄雲,帶著殺氣。


    玄雲也是一愣,這人她不陌生,這樣的眼神她也不陌生,因為這人正是夜靈的暗衛,夜川,那個對她滿滿的芥蒂不滿的男子。


    心下越發奇怪,依著她如今的模樣身份,她應該沒有得罪這人吧,為何又是這樣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


    全當沒有看見,徑直跟著小二去了。


    而男子立於原地,目光帶著血意,一字一句道“公主是他的心目中的神,誰也別想奪走!!”


    “咚咚……”


    “請進。”


    清冷的聲音,帶著疏遠,然進了她耳中卻莫名的動聽,連同心髒的跳動也加快一個節律。


    “支呀~”


    推開木門,一眼便是那絕世無雙的人兒,屋內另一個身影已經被她完全忽視了。


    “咳咳……將軍有理了。”鹿邑有些無奈,自己的存在感就這麽低?想到剛才的事,麵色忽地有些懷疑,輕咳一聲問了安。


    “想必這位便是鹿邑鹿先生,久仰大名。”玄雲怎會沒看見那人麵上的異常,隻當是自己失了禮節,才這般。


    “將軍客氣了。”對於玄雲這尊重的態度,他還是有些受用,心下對她便是多了一份好感。


    “鹿先生,二皇兄便有勞你了。”夜靈忽而說道。


    “是,臣定當不服所望。”鹿邑不笨,自然聽出了夜靈弦外之音,你可以退下了。


    鹿邑退了下去,不過為何玄雲總覺得他臨走之前的眼神……很微妙,曖昧?好奇?還是驚訝?


    “不知陳兄尋我何事?”


    “啊!?”木勒迴頭,雙目帶著茫然看著夜靈,後者不由的無語,剛才她應對鹿邑但是機警的很,怎到她就這般癡呆!


    “是了,我是來尋求解惑的!”見那人好看的眉,不著痕跡的擰了擰,立刻迴了神,進入正題。


    “陳兄且說來聽聽,我自會盡力而為。”夜靈聽罷勾了勾唇角,一個淡的幾乎不見弧度的笑意。


    玄雲蹙眉思索一番,便將前後一通說了,沒有脈絡,想到哪說到哪,最後連同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麽,有些舉棋不定的看了看那人,生怕她露出不耐。


    不想那人自始自終隻是靜靜的聽著,認真,專注,似乎沒有什麽可以擾亂她一般。


    難道她做什麽都是這麽認真嗎?


    “那日我見公主去尋絕書,所以我就是問下,公主是否知道這雲之閣背後之人的身份!”


    夜靈聞之,眸底一閃而過的滿意,這人比她想象中要聰明些,“雲之閣背後勢力是閻羅殿,絕書便是閻羅殿殿主風巡尊之義女,那日我去尋她,不過是受人之托,讓她代為轉些話給閻羅殿殿主而已。”


    思及她家那老頑童師傅,她也是隻得扶額歎息,不知怎地開罪了風巡尊,這閻羅殿近年對天絕門是處處針鋒相對,讓門下弟子苦不堪言,而她師傅自由瀟灑慣了也不管,門人尋到了她,於情於理她皆不能推卻。


    不過,她倒是不知,閻羅殿竟然於玄氏皇族千絲萬縷,不論其他,單憑雲之閣收留了葉琴等人。


    那日雲之閣,見了玄雲異樣的態度,便知道個中定有貓膩,迴去查了一番,竟發現,這七絕其中有六人便是銀王府的妻妾!


    何其令人詫異,她也很好奇,閻羅殿與玄雲有何關係,可如今聽了玄雲的話,閻羅殿竟與右相也扯上。


    這翼城的局勢是越發有趣了……


    “閻羅殿?”夜靈的爽快,讓玄雲頗是意外,不過最後所有的心思都被閻羅殿這個名字所占據,疑惑不解繼續道“若我沒有記錯,閻羅殿乃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殺手門派,為何會與朝廷扯上關係?”


    “這點,我倒是無能為力了。”夜靈難得表示不知。


    “無甚,還是要多謝公主,唉……要是公主一直在玄國便好了,這樣以後有什麽事,我也有個問處。”思及這人宴會結束後,便要離開,心下有些莫名不舍,不禁感歎。


    夜靈聽了一愣,麵上破有些異樣,似笑非笑“將軍座下不是有位足智多謀的軍師嗎?”


    “鄧亞舟?”眉頭一條,聳了聳肩,一臉嫌棄“他不靠譜。”


    最主要是顏值在那,完全沒有可比性……


    “若是鄧大軍師知曉了,怕是會難過的。”


    “不用擔心,他完全沒心沒肺的。”擺了擺手,後有想到什麽,自言自語,“說來,按著路程,今日,他們也該到了翼城。”


    畢竟明日晚間,便是慶功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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