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郝王二十年,秋,八月初九,寅正三刻


    本該時睡眠狀態的張安,正睜大著眼,盯著的屋頂。


    這屋內的一切還是那麽的熟悉,包括在他身邊,纏著他手臂睡得正香的孫雲。他知道,他又從現代穿越迴了古代。


    “剛好兩天……”


    趴在床上的張安,吐了口濁氣,此時的他沒有一絲倦意,隻是一直盯著由茅草和幾根木頭搭起來的屋頂,可眼神卻沒有一點動靜。他在思考,思考這幾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這是他第三次靈魂穿越了,更為準確地說,他驗證了黃宇所說:這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穿越,應該稱之為靈魂互換,他和如今這個身軀的真正主人、同樣也叫做張安的小男孩,互換了身軀!


    其實早在他從黃宇那離開,結束那一天迴到現代之時,他就已經知道黃宇所說的是正確的了。因為這一次交換,那個比他小十多歲的張安在使用他的身體時,留下了太多他很容易察覺到的痕跡。


    當他第二次迴到監獄時,他看到了獄友眼中從未有過的古怪的眼神,聽到了很多從未嘲諷過自己的聲音,甚至是連他的牢房內多了新獄友的這段記憶,他都無法在他腦海中獲取,因為那段時間他的靈魂和意識正在古代,而另一個張安則在操控著自己的身體。


    到第三次再在這個世界睜開雙眼時,黃宇所說的交換靈魂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按道理說,他應該感到高興,因為他擁有著在這兩個平行世界之間穿越的能力,可以隨時到他所在世界汲取在這個世界沒有的信息和知識,來改變他在這個平行世界的處境,甚至是這個世界的曆史進程!


    盡管如今的他在未來的身份不過是一介囚徒,可刑期滿後,他可是自由的。可就算是這樣,仍舊是有著美中不足的地方,那便是他的如今這個身體的主人,和他交換的人,究竟是誰?他又是怎樣的人?


    “二師兄……二師兄……”


    沉思中的張安,突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不禁顫了一顫,將頭撇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可當他撇過去時,卻發現隻不過是身旁孫雲這個熊孩子說夢話而已,因為他還閉著眼,不禁哂笑道:“原來這小鬼也會說夢話啊!”


    張安說著,一把抽離了被孫雲抱著的手臂,他想出去走走,想出去透透氣。如今第三次來到這個世界的他,經過適應,已經漸漸和這個八歲小兒的身子磨合,所以起身準備動作還算是迅速且安靜,並沒有驚醒熟睡的孫雲


    一番準備之後,張安推開了門扉,還沒來得及將腳抬出去,一抹皎潔的月色透著烏紗般的夜雲,就灑在了他的腿上。經過兩天的休息,張安走時弄傷的腳早已恢複好了,此時早已無大礙。


    “古代的月色,好美!”一番沉吟讚美之後,張安躡手躡腳地扣上了門扉,靜悄悄地往屋外的空地走去。


    張安剛在這空地上沒走幾步時,身後的木屋就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音,隨後一個身影從屋內躥了出來,可來者卻並不是孫雲。


    “張安,你今天怎麽起得這麽早?”這個身影出了門便朝張安走來,輕聲問道。


    來者是這個世界張安的大師兄,與他住在同一間木屋,但睡在另一臥榻的範雎,盡管張安剛才發出的聲響極小,可範雎還是在睡夢中發現了這一動靜。這是張安第三次來到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滿打滿算,大致也待了四天,可對這位大師兄,張安也隻是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一切信息幾乎是一片空白。


    張安還在盡力在腦海中搜尋關於這個大師兄的信息時,範雎,這位天生就長著一張正氣十足的臉龐的人,已然微笑著朝他走了過來。


    他的麵頰偏寬,上下頜骨棱角分明,鼻梁不塌不斜,眼神也是時刻讓人覺得透著堅毅之色。這副麵容不管怎麽看,確實是正氣十足,而這充滿正氣的臉龐也讓還未及弱冠的範雎顯得十分成熟。


    按當時常理,這種情況下,作為師弟的都應該行禮迴應,可在現代長大的張安根本沒有這個意識,也並不知曉這點,而且對範雎一點都不了解的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所以隻是傻呆呆地愣在原地,看著範雎。


    可範雎卻絲毫不在意這些,見張安沒有任何動靜的他,反而依舊是掛著微笑,用一種關切地語氣問道:“是有什麽心事嗎?”


    此時的範雎剛好和張安並排站著,盡管他的年歲比張安的大上許多,但身子板看上去卻不似張安的身軀這般的強壯,不過身高卻比張安高上一截,剛好可以微低著腦袋俯視張安。


    張安依舊是沒有迴話,不過心裏卻沒起初見到範雎時的那麽緊張,似乎是這範雎如沐春風般的笑意,消散了一些張安對他的許些警惕之意。


    當然張安的這警惕之意倒不是單獨針對範雎的,而是對這個陌生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有的,在陌生的環境之中,人總是會有一種不安全感在心中作祟,更何況像張安這種,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一毫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的情況呢?


    他也想找個人將心中的苦悶一吐為快,可是有過之前被關禁閉的經曆之後,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也隻有黃宇能讓他說上幾句真心話了。可現在正值深夜,他也沒辦法翻越密林找黃宇說上幾句,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林子裏有多少危險,張安還是心裏有數的。


    連著兩次沒得到任何迴應的範雎,並沒有放棄,但他也沒有繼續問詢張安,而是站在張安身邊,仰頭望著天上明月,自顧自地說道:“我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時,你一直哭,連師父都拿你沒辦法。當時的我也不知怎麽了,不過八歲大而已,卻認為自己有能力讓你止住哭泣,然後一把把你從師父手上接過來,結果被我抱在懷裏的你,真的就慢慢的停止了哭泣……這一晃,我都當了你八年的師兄了……”


    張安很聽得很認真很仔細,對於關於他這個身體的故事,他都會很細致地去了解,畢竟他或許真的要和這個身體合作很久時間,盡可能的了解關於如今身份的相關信息是必須的。


    當他聽到範雎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時,很是好奇,將頭微微抬起,望向了範雎,豈料範雎此時也在看他。


    將臉撇向張安的範雎,此時的眼中滿是真切之意,沉聲道:“這些年來,大師兄都會幫你向師父解釋、開脫、求情,隻有這次你被關禁閉,大師兄真的不能幫你說些什麽,很抱歉……”


    範雎還以為張安沒理他是因為禁閉的事,可他哪裏知道,此時站他麵前卻並不是他師弟的人,隻是不想亂說話才沒搭理,可他卻小題大做了一番。


    範雎說著,便將身形一側,正麵朝向張安,雙手懸於麵前,深表歉意地朝張安作揖:“請師弟原諒!”


    對此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張安一臉茫然,心中默念道:“什麽鬼?沒幫人求情而感到愧疚?”


    這是張安第一次被人如此正式的作揖行禮,雖然並不理解這禮節動作代表的意思,可綜合了剛才範雎話以及此時他臉上浮滿的歉意,張安還是稍稍地理解了一些。


    原本張安還想著不說話,少在言語當中出點岔子,可現在他若是不說話,指不定他的這位大師兄又做出什麽舉動,雖然他根本不理解範雎這樣做的出發點,還是硬著頭皮迴道:“大師兄……多慮了,我怎麽可能因這種事我隻是在想其他的事而已,並沒有想這件事……”


    範雎見張安說話了,也是臉色緩和,笑容一展,說道:“師弟能理解就好。”


    這事確實不是什麽太大事,看起來隻不過是這當大師兄的範雎,在他這個“師兄”的身份上增加了太多擔子,以至於讓他有了這種看法,不然他也不會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在這些年,替他向師父求情。


    “大師兄……我又有點困了,我迴去接著睡啦!”本就不想在這個時候以這個身份繼續交流的張安,迴話之後又趕忙找了個借口,想趁著這個功夫溜迴木屋。畢竟他已經受過一次教訓,已經真切體會到言多必失的道理。


    當張安前腳剛準備走,範雎又喊住了他:“師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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