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由於連夜趕路加上身上還有些外傷需要處理的原因,過了午間便迴府休息了。


    下午若華在禮部處理著一些瑣事,一張字條遞了進來。


    打開一看,正是齊光的字跡,上麵詢問若華上次所說的巡查之事考慮得如何了。


    若華看著字條猶豫了一會,卻沒有迴複。心裏想著,等晚上迴府和斯年說一下再做決定吧。


    傍晚,若華將事務都處理完才迴了延王府。那一日,晚霞紅盡了滿都城,若華坐在馬車裏向外看去,想到這樣的晚霞若是自南向北延至千裏沙場踏馬冰河,定是美極了。


    若華下了馬車,渥丹正在王府門口候著。


    “姐姐怎麽還特意來外麵候著?”


    “王爺吩咐等公子迴來便去正廳用晚膳。”


    “阿明做什麽好吃的了?”一般和斯年共同用膳時,菜的花樣總會更多些,還會定期更新菜品。斯年許久未迴來,今日這頓定是十分豐盛。


    “阿……阿明……”聽到若華問起這個,渥丹結結巴巴地不知說什麽才好,她想起下午看到的事情,還是覺得膽戰心驚的。王爺他怎會……


    “阿明怎麽了?”若華往正廳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側過頭問渥丹。


    “沒……沒什麽……”渥丹想了一下自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今日的菜公子會喜歡的。”


    “看來又要新花樣了,”若華笑了笑,“若是有好吃的,我給姐姐帶一些。”府中下人的吃食向來是和主子們分開的,即使有剩但主子不發話,下人也是不能吃的。不過若華和渥丹親近,所以一般若是有好吃的吃食,他都會給渥丹額外留下一份。


    渥丹聽到這話,如臨大敵一般,趕緊猛搖頭。


    “公……公子,不用了……我……我今日吃過了。”


    看到渥丹拒絕,若華倒是也沒多想,正好也走到正廳了,推開門看到斯年已坐在桌前。


    “王爺。”渥丹看到斯年,趕緊低頭行禮道。想到下午的事情,她還是心有餘悸。


    “下去吧。”


    “是。”渥丹接過若華的外袍,趕緊就出去了。臨走前還將正廳的門掩緊了。


    若華感覺到渥丹和往日似是有些不大一樣,好奇地往門口看了兩眼,嘟囔道:


    “今兒是怎麽了。”


    “帶了些酒迴來,”斯年拿過若華身前的盞杯,“雖有些烈,但確實是好酒。”


    抬手間,若華眼間地看到斯年的手臂上似是纏了繃帶,稍稍皺了下眉:


    “你身上有傷還是不要飲酒的好。”


    斯年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而後將斟滿酒的盞杯舉到與若華鼻尖齊平,勾起嘴角問:


    “你這可是在關心我?”


    若華臉一紅,奪下杯子一飲而盡:


    “喝就喝,反正疼的也不是我。”


    斯年輕笑了一下,為自己也倒了一杯,拿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原本以為今日的菜會十分豐盛,但這麽一看,隻是簡簡單單的幾樣。若華伸筷子,加了一塊炸酥肉,放到嘴中。


    味道……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樣?


    若華又嚼了兩口,這個酥肉炸得有些過了,口感有些硬,而且表皮的豬油味有些重,吃在嘴裏有發膩的感覺。若是第一次或許還不覺得,但是他早就被王府裏的廚子把嘴養叼了,這個酥肉和往常比實在是不那麽好吃。


    “怎麽樣?”斯年問道。


    “唔……”若華嘴裏的肉還沒咽下去,又夾了一筷子紅燒茄子,這也是他以往最愛吃的菜之一。


    往日裏阿明做紅燒茄子都是用油將斜切後的茄子滾一下,還要燉煮時還要寫加些魚湯。味道鮮鹹也不失口感。今天這道茄子,雖然看起來似是和往常一樣,但是吃到嘴裏卻有些鹹了。


    若華停了停筷子,而後看向斯年,有些疑惑地說:


    “府上來了新廚子?”


    斯年微微偏過頭,抿了一口酒含糊的說:“算是吧……”


    若華倒是也沒太挑剔,畢竟是住在人家府中。而且雖說這新廚子做的不及阿明,但也不至於到難吃的地步。


    斯年繼續吃著菜,似是沒有反感的樣子,微微鬆了口氣。


    “北齊……”若華想問一問斯年此次帶兵去邊境之事,茂王雖無戰場經驗,但身邊的軍師定是不會少的,且雖說是北齊奇襲,但被逼得困於白嶺也實在太過狼狽了。且斯年前去解圍,看這架勢似是也贏得絲毫不輕鬆,至少不是朝堂上輕描淡寫的那幾句話就能擺平的。但若華卻不知從何問起比較好。


    斯年知道若華的想問的事情,倒是也沒多加遮掩,直接說道:


    “此次北齊奇襲不是隻他一方軍隊,還有其他幾個小國參與進來。但其他幾個國家也均著北齊服裝。這次雖是擊退了北齊,但還未查清究竟是哪幾國參與了奇襲。”


    “皇上知曉此事麽?”今日在朝堂上斯年和煜月都未曾提過這件事。


    “此事是我手下人發現的,茂王都尚且不知。”


    “你莫不是……”斯年竟將這個事情瞞下來,難道這一趟之後斯年也動了奪那個位置的心思?


    斯年看到若華欲言又止,喝了口酒,淡淡地說:“我說過,我此生都不會登上那個位置的。”


    “那你為何不將此事告訴皇上?”


    “此事還未查清,且尚不知我們這邊是否有內奸,所以還是不要打草驚蛇。我的人在加緊追查。”


    聽到斯年這樣說,若華微微鬆了口氣。若是斯年當真因為想登大位,而縱容邊境打亂民不聊生,自己或許會很失望……


    “我會守住這片土地,”斯年放下盞杯看著若華,“我的生之所願皆安於此。”


    若華被斯年這鄭重有如誓言一般的承諾震得一愣,不知怎麽,斯年那認真的目光,盯得他心跳得有些快。


    他舉起杯喝了一口酒,想要說些別的轉移這樣的感覺:


    “話說,這次既然如此危險,為何還要攻過白嶺,重分邊境。白嶺氣候惡劣地勢險峻,即使要了那片地方也無太大益處不是麽。”


    斯年前傾了一下身子,舉杯碰了碰若華還未放下的盞杯,微微笑著說:


    “因為我想下次與你同去時,腳下站的是自己的家國山河。”


    若華愣了一下,縮了下手,嘟囔著:


    “去那荒夷之地做什麽,天天風餐露宿的。”


    但若華心中卻是不斷想起那日的夢境,想到像自己伸出手的斯年,和那落入星光斑斕的懸崖。


    還有斯年那句“自己的家國山河”,確實讓若華為之動容。有如猛獸征於浩遠之廣闊洶湧,卻也如午後風過時玉蘭聞香般靜謐無言。一切皆生於土,落入心。這天下,盡是人間。


    “怎麽?不想去麽?”


    聽到斯年的追問,若華不甘願地說著:“去的話要帶著阿明,那種地方的飯菜我可吃不慣。”


    斯年笑出聲,這人的不坦誠怎麽也如此可愛。直到看到若華臉上有了些許羞惱,才收斂了笑聲,似是哄孩子班柔聲說:


    “就咱倆去,若是吃不慣,我給你做可好?”


    若華聽到斯年這麽說便調笑道:“我可不敢吃王爺做的飯。”且不說男子會做飯本就是少數,作為皇室中人,從小錦衣玉食怎麽可能會做飯。怕是連火都不會生吧。


    斯年伸手夾了一塊酥肉,放到若華碗裏。若華也沒多想,伸筷子就放自己嘴裏了。


    若華還沒咽下去,斯年開口道:“你現在吃的就是我炸的酥肉。”


    “……”一口肉噎在喉嚨。


    咳了兩聲,若華滿臉不敢相信地看向斯年:“這……都是你做的?”


    “有什麽問題麽……”斯年挑眼。


    問題大了……為什麽一個錦衣玉食的王爺還會做飯啊!


    “你還真是……興趣廣泛……”若華想了半天措辭,有些尷尬地說道。


    “多會一些總歸是好的。”斯年又給若華夾了一筷子菜。


    若華打量了斯年一番,這人能文能武,現在居然連做飯都會了,笑道:“你當真不考慮那個位置麽,你若是皇帝,宮中連廚子都可以省了。”


    “我不會為帝的。”斯年喝了一口酒。


    “你若是皇帝,這天下或許會更好。”這句話若華是真心所說的,以斯年的心境和才謀足以坐上那個大位。


    這天下若不是他的,斯年是他最願意承認的繼大統者。


    “我不會為帝。”斯年看著若華,認真地說道。


    “為何?”若華當真不相信生在皇室之人會不曾動過那個心思,就連自己上一世那不爭氣的弟弟都曾有過為為帝的念頭,何況斯年,“別和我說那些深明大義的話,謀大事者就應身處高位,你若真想護得這天下,坐上那個位置用自己的方式豈不是更好。”


    若華知道,斯年不會主動去奪那個位置。作為他自己來講,明明他最不應希望斯年也參與到這皇位爭奪之中,這讓隻會讓自己多一個勁敵。


    ——可是


    若華看向斯年手上的傷口,他不想,不願,看到這個人被如此對待……


    他不想這個人在這片所忠守之地被所謂的大義囚困一生。


    若是定要取舍,他寧願斯年也爭奪為帝,縱有一日兵戎相見,至少暢快此生得於心中所係。


    二人相對而視,半晌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斯年拿起盞杯問:


    “你當真想知道?”


    “自然。”


    斯年頓了一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落杯於桌上,一雙眸子緊緊盯著若華,字字清晰地說:


    “延王楚斯年,好龍陽,此生絕無子嗣,不繼大統。這,就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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