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容聽見竇宸的聲音,心裏安穩了下來。


    他雙眼看不見,隻能聽見屋裏激烈的打鬥聲音,兩邊聽起來功夫都不錯的樣子,四掌相接,拳拳到肉,一進一退,打得飛起。


    “小郎君功夫不錯,你師父是誰?”那人和竇宸交手幾個迴合下來,心中略有忌憚。


    “他是誰和你沒關係。”


    竇宸下手毫不留情,步步緊逼,打的那人漸漸吃力起來,不由心中暗驚,知道今天碰到了硬點子,心思一轉,索性硬抗了竇宸一招。


    他嘿嘿的道:“在下也是還個人情債罷了,不得已之舉,小郎君何必下手這麽狠?你家小皇子不是毫發無傷嗎?但再拖些時間,怕就不一樣了。”


    竇宸眼角餘光看見皇甫容全身泛紅,情知有異,喝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來得及做,”那人趁他分心,一掌推開他,縱身一躍,從窗口竄出,餘音傳來道:“隻是好心送了他一顆‘金風玉露丸’罷了。你現在快去幫他還來得及,再晚些,神仙也救不了他!”


    竇宸欲追,但又不放心皇甫容,隻得迴來先替皇甫容解了手腳的捆繩。


    “有刺客!”


    “來人啊,有人擅闖皇宮!”


    外麵傳來亂七八糟的聲音,那人臨走前似乎還引起了騷動。


    竇宸暗罵了一句,又聽見外麵有人在說:“馬公公來了!”


    馬士吉扯著嗓子道:“刺客中了箭,肯定跑不遠!你們還不快給咱家搜,一個宮一個宮挨個的搜!”


    皇甫容一獲自由,摘掉了蒙眼布,看見竇宸的臉色不好,問他怎麽了。


    竇宸把外麵混亂的情況一說,皇甫容的臉色也跟著變了變。


    “他是故意的!”皇甫容道。


    “早知道就不放他走,直接一掌斃了他!”竇宸說。


    “沒用的,這些都是他們計劃好的,不引人來,別人怎麽知道這裏出了什麽事,怎麽告訴父皇?”皇甫容手抖的厲害,身子也在發抖,他哆哆嗦嗦的係自己的衣扣,係了幾次才係好。


    竇宸看在眼裏,遲疑道:“殿下那藥……”


    “不礙事。”皇甫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先想辦法離開,我們不能在這久留。”


    按著那些人預謀的話,外麵的人很快就能搜到這裏。


    “殿下自己能走得動嗎?”竇宸見他麵上緋色漸濃,一雙清麗的瑞鳳眼中也染了紅霧。


    皇甫容點點頭,下了床,才走兩步,腳下一軟,幸好有竇宸扶住了他,竇宸常年練武,手心溫暖幹燥,皇甫容似被那溫度所燙,掙紮了一下。


    這藥還真烈……


    “我怕是堅持不到迴去。”皇甫容苦笑著說。


    “我背殿下。”竇宸二話不說在他麵前彎下了腰,“殿下上來吧。”


    皇甫容猶豫了下,情知不能耽誤時間,一咬牙趴上了竇宸的背,兩人身體溫度相接,皇甫容身體微微僵硬了下。


    竇宸背著他走到院子門口就聽見外麵有七八個人正朝這邊走來,說話聲也越來越近。


    “他們來了,怎麽辦?”竇宸問。


    他一個人要走自然簡單,但背著皇甫容就有些吃力。


    皇甫容這個樣子絕對不能讓別人看見,更不能讓別人知道皇甫容在這裏出現過。


    正門是出不去了。


    皇甫容也知道厲害,身體裏散開亂竄的藥性又不時作怪,他緩緩唿吸著,壓下心底的火,趁著靈台還有幾分清明,摟住竇宸的脖頸,貼在他耳畔,輕喘著氣道:“迴屋裏,去床上,我有辦法離開。”


    竇宸身體一頓,扭頭看他,正看見他垂在自己肩膀,苦苦壓抑的模樣。


    聽著門外漸近的腳步聲,還有身後漸重的唿吸聲,進退兩難之際,竇宸隻考慮了兩秒就果斷的帶人返迴了屋裏。


    “殿下,我去找個女人……”他把人放在床上。


    “來不及了。”皇甫容搖頭,他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竇宸也想到了,不由拉長了臉。


    皇甫容目中同樣狠絕。


    “上來。”他說。


    “什麽?”竇宸一怔。


    皇甫容一拉他的手,用力一扯,“上來!”


    他的力氣不大,竇宸怕傷到他自己,隻好借勢上了床。


    “把門打開!”馬士吉的聲音停在此間宮外。


    “走!”皇甫容伸手往床沿某處一拍,握緊了竇宸。


    床板一翻,他們瞬間消失在了這間屋裏。


    門被從外麵打開,七八個人前後腳進來,四下一搜,迴去複命道:“馬公公,這裏也沒人!”


    “搜仔細了?再搜一遍,不許有任何遺漏!”馬士吉道。


    “迴馬公公,一個人都沒有!”那些人又搜了一遍。


    “去下一處搜!”


    ******


    榮和宮。


    小鬆子等在宮門口,看見竇宸背著皇甫容迴來,大喜,連忙迎了上去。


    謝天謝地,竇七郎君把殿下平安地帶了迴來!


    “殿下這是……”小鬆子想上前把皇甫容扶下來。


    竇宸身子一閃避開,背著皇甫容進了院子,“殿下沒事,隻是有些乏了,需要休息,你們繼續做事。”


    肖沐西眼力毒辣,一眼看出不對,臉色微變,把小鬆子支走,叫他們看好院子,不論誰來問,隻說殿下還沒迴來。


    竇宸朝他看了一眼,點了個頭,帶著皇甫容進了寢殿內的隔間。


    小屋裏嘩嘩的水聲不斷。


    竇宸好不容易把人從背上拉下來,皇甫容現在藥性散發,已經完全失去了清醒,緊緊抱著他磨蹭,但又不知道到底怎麽做,隻覺得難受。


    皇甫容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除去,他摟著竇宸脖子,整個人偎在他懷裏不安分的扭動著。


    竇宸試了試水溫,剛斷了涼的溫度正好。


    “殿下,殿下,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他看著懷中少年痛苦的樣子,全身上下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竇宸?”皇甫容迷糊中隱約聽到了竇宸的聲音。


    “是我。”竇宸按住了他上下遊移的手,這孩子中了情藥,完全身不由己,在他身上亂摸。


    “不對,你不是竇宸!”皇甫容突然抬起眼睛,盯著他道:“竇宸為了救我受傷在竇家養傷,怎麽會在這裏?”


    竇宸一愣,但看他兩眼睜的雖大,瞳孔內的光芒卻不明亮,有層霧蒙蒙的水氣,心下暗歎,耐著心道:“殿下記錯了,受傷在家養傷的是魏允中。”


    皇甫容迷茫了一下,晃了晃頭,委屈的道:“竇宸,我過生辰,你為什麽沒有送我禮物?”


    竇宸微微勾起唇角,“我陪殿下過了六個生辰,一年一個禮物,哪一年沒送?”


    皇甫容狠狠咬了下唇,咬破皮,流了血,努力掙紮著,又道:“那好,隻要你跟我說一句,‘竇雲是醜八怪’,我就相信你是竇宸!”


    竇雲就是竇六郎,竇六郎是京城有名的美少年。


    竇宸低低笑了兩聲,道:“殿下若想害我,直說就是,這句話卻是萬萬說不得的。”


    皇甫容發出一聲輕歎,靠在他身上道:“你果然是竇宸。”


    他三次試探,竇宸都答對了,這才放心下來。


    “竇七郎,我好難受,這藥性有點大,我有些降不住了……”


    “那要怎麽辦?”竇宸問他,“我幫殿下叫個宮女,陌香她們應該都願意的……”


    隻是皇甫容年紀還小,吃了“春風玉露丸”這種烈性情藥,本來對身體就百害無益,再做男女之事破了元陽,更沒有任何好處。


    可怎樣也比欲、火焚身暴體而亡要好。


    若是皇甫容不識情趣還好些,可他這陣子一直跟著王家父子瞎鬧,青樓也去過了,就算什麽都不做,也見過了萬種風情,更有王父送的一堆本子,這個年紀又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這藥性就難忍了。


    “不要。”皇甫容在他懷裏搖頭說:“我知道你有辦法,我聽見水聲了,我不怕。”


    他這個年紀,被迫和女人進行情、事,他不甘心!


    竇宸把他抱起來,放進浴桶,溫柔的道:“那殿下就忍一忍,受點罪,慢慢化解藥性、吧。”


    “好冷!”


    習慣了藥浴的熱湯,突然進了剛剛斷涼的水裏,皇甫容差點驚跳起來。


    可是,又好舒服。


    溫涼的水沁在滾燙的皮膚上,正好緩和了心頭的燥熱。


    皇甫容整個人全都縮進了水裏,任由涼水沒過了他的頭頂,被水浸沒的每個地方都發出輕輕的歎息。


    好冷……好熱……好想把溫度降下去……


    發帶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了,青絲在水裏遊弋,他從水裏抬起頭,浮出水麵,露出細白無瑕的肌膚。


    他低低的喘息著,麵如桃花,唇似朱砂,臉上迷茫的神情像被什麽染上了媚色,至清至極,至誘至惑,讓人想要狠狠侵占。


    想染指他,讓他染上自己的氣息……


    竇宸突然覺得口幹舌燥。


    ……他從來沒有想過,皇甫容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移不開目光,但又覺得這樣不行,不對。


    差一點……


    他差一點就要被一個男孩子迷惑住了。


    “九哥……”


    ******


    入夜,烏雲遮月,宮裏到處戒嚴,所有宮門緊閉。


    竇宸拉開門走了出來,看見肖沐西一直守在門外,便對他道:“殿下已經好些了,現在在泡藥浴,。勞煩肖公公看顧些,不要叫任何人隨意進出。若是再有人來問,就說殿下今日出了乾清宮,便去了延禧宮,給王良嬪請了安後就直接迴來了。”


    肖沐西道:“咱家省得。”


    竇宸點了點頭。


    肖沐西叫住他道:“七郎君要去哪兒?”


    竇宸神色如常道:“我去練會兒功。”


    小鬆子看見竇宸出了榮和宮,過來問肖沐西道:“七郎君這是去哪兒?練功嗎?可他平日不都是用了晚膳才去的嗎?”


    肖沐西眼皮子一跳,朝竇宸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喃喃的道:“是啊,平日裏他都是用了晚膳才去的,今天怎麽了?”


    這一晚還算平靜。


    竇宸也沒在外麵練多長時間,很快就迴來了,他再迴到皇甫容的屋裏,藥浴已經沒了藥性。


    “殿下感覺如何?”他問。


    “你去哪了?”皇甫容問他,看樣子比先前清醒了許多。


    “情藥對身體有害無益,我去找了點溫和些的清毒草,殿下換了水再泡幾迴,藥性大概就能清幹淨了。”


    皇甫容垂了頭,看著浮在水麵的藥草。


    “要是我當年去西落做質子就好了,”他說,“這樣貴妃就不會瘋,太子皇兄也不會仇視我,小聞子當年也不會出事,魏允中和你也不會受傷,我也不會遇到今天這種事……”


    水中倒映的眼中,有困惑,也有恨意。


    他是皇子。


    即使是在上一世,被兄長們欺負,被宮人們瞧不起,但後來遇見了皇甫真之後,在皇甫真的羽翼下長大,被淑妃母子一直精心照顧的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齷蹉的事情。


    他知道世上有千百種醜陋,但一直以為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皇甫家的人長得好,但他和幾個兄弟相比,是相貌最差的一個。


    皇族人長得好,但朝野之中,從來沒有人敢隨意拿皇族的人開玩笑。


    哪怕是他偶爾聽到了膽大妄為的放肆言詞,那也是對皇甫華和皇甫真,長得好的人難免會被別人臆想。


    曾經有個色、欲熏心的朝官之子當街調戲了皇甫華,結果被打斷了四肢,割了下、體,全家一起趕出了京城。


    也有不怕死的登徒子,妄圖非禮皇甫真,被皇甫真的侍衛打了個半殘。


    他甚至還聽到過傳聞,說有人私下裏畫了皇甫真和皇甫華的畫像掛在臥房……當時隻覺得耳朵都要爛掉了!


    皇甫玉一直叫他醜八怪。


    會說他長得好的人,隻有皇甫真。


    太子……他怎麽敢!


    同樣的招數,對付完了聞人雪,還想用在他身上?


    若不是他反應快,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讓小鬆子去找竇宸,是不是他也要像聞人雪那樣,落到不堪的地步?


    皇甫光!皇甫光!他怎麽敢!


    皇甫容全身發抖,氣的嘴唇直哆嗦。


    有隻手落在他的頭上,揉了揉他的頭發,動作輕柔溫暖。


    “質子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帶誰迴去也不是由你來決定的。”竇宸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殿下用不著自責,該發生的事情總會發生的,不是這種原因,也會是那種原因。”


    皇甫容抬起頭,濕漉漉的頭發,一滴一滴的滴著水珠。


    “我知道,隻是咽不下這口氣。當年小聞子出事,我沒有能力替他報仇,一直很後悔。”


    “我們那時候太過弱小。”竇宸平靜的說,伸手幫他把頭發拐到耳後。


    “我沒想到他們到現在還想不開。”皇甫容從水裏站起來,任由竇宸拿了毯子把他包裹起來,從水中抱出。


    “嗯,既然他們想不開,好好的日子不想過,那就讓他們別過了。”


    太子算什麽?


    做了錯事,總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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