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市往來熱鬧,人聲鼎沸。


    皇甫容這趟出行帶了三個人,一個管事大太監肖沐西,兩個伴讀竇宸和魏允中。


    肖沐西是在榮和宮解禁之後才到榮和宮的,也是薛紳調走了聞人雪還給榮和宮的補償。


    “薛公公的調令早就下來了,隻是老奴那幾日不小心摔折了腿,躺在床上養傷,這才遲遲未至,還望十六皇子見諒。”肖沐西來到榮和宮的那天如此這般說道。


    但其實這些都是托辭。


    皇甫容心裏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榮和宮不得勢,宮裏沒有固定主子的大太監們看他沒權、沒勢、沒前途,都不願意來榮和宮。


    至於薛紳最後怎麽會讓肖沐西過來,他也沒有問過。


    能來人就好,榮和宮真的需要一個能管事的太監。肖沐西他不太了解,但也接觸過,人還可以,也算是個人精。


    竇宸和魏允中雖然不錯,但終究不是太監,也代替不了太監。


    馬車經過鬧市,窗外傳來誘人的叫賣聲,有賣糕點的,有賣泥人的,有賣糖葫蘆的,有賣玉飾的。


    魏允中掀了窗紗,指著外麵街市上的東西嘰裏呱啦說了一通。


    皇甫容饒有興趣的聽著,偶有一兩個鋪子和他記憶中的不同,便出聲多問幾句,知道換了老板,也換了生意,心裏若有所思:這一世和上一世總歸是有地方不同的。


    符誠家在京城西市。


    皇甫容的馬車趕到時,符誠家裏已經收拾了一半,聞說十六皇子到來,正在收拾字畫的符誠欣慰的捋了下胡須,對符夫人道:“怎麽樣?老夫就說他會來吧?”


    符夫人道:“是是,就你神算,我的神算大人,您快去迎接您的得意門生吧。”


    符誠大笑著出了書房。


    皇甫容見符誠來迎,連忙上前行禮道:“先生節哀。”


    符誠道:“十六皇子無須多禮。老臣家尊今年已至耄耋,此乃喜喪,何哀之有?”


    皇甫容道:“先生說的是,容受教了。”


    竇宸和魏允中也上來見禮。


    至書房,下人送茶退去後,皇甫容問道:“聽聞先生不日就要離京,不知何時啟程?”


    符誠道:“已定下後日返鄉。”


    老人家去世,當是越早迴鄉越好。


    符誠的長子已經扶著祖父的靈柩先一步返鄉了,符誠還要留在京城和親友同僚辭別,最多也就是一兩日的功夫,不會拖太長久。


    皇甫容道:“先生此行匆匆,容也沒有時間打點準備,適才馬車路過先生常提到的那家‘醉夢居’,便順路帶了兩壺先生喜歡的醉仙引,留著先生路上解饞。”


    魏允中上前把手中提的酒盒放在了桌上,打趣道:“這還用殿下說,先生早就聞出來了,眼睛一直盯著這酒呢。”


    符誠哈哈笑了兩聲,拉長臉佯怒道:“小子什麽話都敢說,真以為老夫不在京城就治不了你了?”


    魏允中連忙道:“別,是我嘴貧,先生可千萬別罰我抄泱國史,手都要抄廢了!”


    符誠指了指他,笑罵道:“你這個性子,糊塗外表精鬼心,將來也不知是好是壞。”


    魏允中嘻嘻笑道:“自然是好。”


    竇宸也上前,拿出一冊書卷,雙手遞上道:“先生離京,無以為禮,正巧這幾日學生替家中兄長抄錄了幾冊‘聽香茶樓’的說書,先生一並帶在路上解悶吧。”


    符誠頷首,眯眼笑道:“你也是個有心的,老夫沒白教你。”


    聽香茶樓的說書故事,但凡是在京城聽過的人,就沒有不喜愛的。


    符翰林恰好也聽過幾迴,還是聽香茶樓的忠實聽眾,這半年來沒少在聽香茶樓上花費銀子。


    竇宸道:“先生喜歡就好。”


    符誠滿意的收起來,又對皇甫容道:“十六皇子難得出宮一趟,既然來了,正好替老夫看看這幾副字畫。”


    皇甫容含笑道:“先生的收藏必是好物,求之不得。”


    魏允中看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對古畫評頭論足,頭疼的湊到了竇宸身邊,戳了他一下道:“你剛拿的那可是好東西,京中現在有價無市,買都買不到,你從哪兒抄來的?”


    竇宸斜他一眼,“你管得著嗎?”


    魏允中道:“要不你再多抄一份,我出銀子跟你買唄。”


    竇宸道:“行啊,你出一千兩,我就賣給你。”


    魏允中給他唬了一跳,“一千兩?竇小七,你搶錢啊你?”


    竇宸道:“愛要不要,我又沒逼你要,就這幾冊,還都是別人預訂好的,賣給你,我還要再抄一份,我閑的。要不我借你一冊,你自己抄。”


    魏允中問:“多少銀子?”


    竇宸道:“又不用我抄,分文不要。”


    魏允中道:“你這差別也太大了吧,合著你寫幾個字就值一千兩銀子?”


    竇宸不置可否。


    魏允中忽然又道:“你說的替家中兄長抄錄,這個‘兄長’該不會是竇六郎吧?你家裏現在還讓你做這種事?”


    五年前,竇六郎二次離京之後,再也沒有迴過京城,這些年竇宸也隻是從竇家人的口中聽說一些關於他的消息。


    不過竇四竇五經常逼著他寫信給竇六郎,還常叫他抄些趣聞異事寄給竇六郎,想也知道他們是既不想讓竇七郎和竇六郎有來往,但又要應付竇六郎,如此欺下瞞上,魏允中頭一次知道時足足罵了他們兩柱香!


    “竇家那幾個都是弟奴!”魏允中罵道。


    “弟控。”竇宸糾正他。


    後來時間長了,有時候竇宸碰到好玩的,也會自覺給竇六郎留一份。


    習慣真是可怕。


    竇宸真怕有一天自己被傳染成“兄控”,想想就很可怕。


    竇宸抬眼看著魏允中,皮笑肉不笑的問:“有意見?”


    魏允中連連擺手道:“沒,沒有,完全沒有。”


    那怎麽敢有意見啊?被小霸王知道了,還能有他活路?


    等到那邊師徒二人品評完字畫,過足了書畫癮,皇甫容不敢再耽擱時間,帶著幾人向符誠告辭,離開了符家。


    出門時,看到兩抬軟轎停在符府門前。


    皇甫容腳下一頓,停了下來,問道:“那是永嘉侯府的轎子?”


    竇宸聞聲看了過去,“沒錯,那轎子打的是正是永嘉侯府的家徽。”


    “哦。”皇甫容又問:“永嘉侯府的人怎麽會來這兒?他們家跟符先生家關係很好麽?”


    竇宸想了下道:“好像兩家有親戚關係,永嘉侯府的夫人和符夫人是表姐妹,聽說兩家的姑娘也常有來往。”


    魏允中道:“這有什麽好想的,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他說著跑過去和符家的家丁嘰裏咕嚕交談了幾句,不一會兒迴來道:“是永嘉侯府的夫人和大奶奶帶著長房的大姑娘,來給符家送行的。”


    皇甫容又頓了一下,“原來也是來送行的。”


    坐進馬車,車輪緩緩向前行駛。


    竇宸又拿出了一冊書卷,遞給了皇甫容,唇角一揚,笑道:“這本是給殿下看的,不知道殿下喜不喜歡。”


    皇甫容接過來打開,看到第一頁上字跡剛勁有力,筆鋒開闊,縱橫大氣,寫著:聽香茶樓奇聞異事錄卷一。


    “這也是你抄錄的?”他問。


    竇宸笑笑,“殿下總是悶在宮裏,不常出來,京城很多新鮮好玩的事,殿下都看不到。有這個看看,聊勝於無。”


    皇甫容眉眼彎彎,乖巧的笑道:“原來還有我的份,真是意外驚喜,多謝你了,竇七郎。”


    竇宸見他笑的可愛,也笑了笑,轉頭看著掀開簾子的窗外,“時間還早,現在迴去未免可惜,殿下要去聽香茶樓嗎?”


    ******


    聽香茶樓,人滿為患。


    皇甫容和肖沐西站在茶樓門口,看著裏麵座無虛席,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肖沐西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不安的道:“這麽多人,咱們還是走吧。”


    魏允中迴頭笑道:“來都來了,現在走才叫真可惜,肖、肖爺,您隻管跟著咱們走,不會讓您和殿、十六、十六哥兒站著聽書的,有您舒服的時候。”


    竇宸笑他道:“你這改口改的還挺溜。”


    魏允中道:“那是,小爺是什麽人?這種小事,小爺還不是張口就來。”


    兩人熟門熟路的帶著皇甫容和肖沐西上了聽香茶樓的三層。


    這裏也是照著約定俗成分為上中下三等。一層是大堂,基本全是出得起錢的京城百姓。二層是雅間,仕族方能進入。三層是豪華包間,專供皇親國戚。


    魏竇兩家全是皇親國戚,在三層都有包間。


    魏允中離開了一會兒,迴來時兩眼放光道:“今天我家沒人來,空著呢,走,去我家的包間。”


    竇宸看著他嘖嘖搖頭,這小子學的可真是快,一口一個包間,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那絕對是ktv小王子的料。


    皇甫容點了點頭,邊走邊好奇的往護攔下望去。


    茶樓裏麵很大,成環型建築,從他們這邊可以看到對麵二層的人,還有一層大廳。


    這種感覺有點像前世他去西落國時觀看過的鬥獸場,不過鬥獸場比這邊瘋狂,也更血腥。


    “就是這了。”魏允中道。


    皇甫容往打開的一扇門裏抬眸一看,眸底漸漸浮起驚訝之色。


    他看著門內的床和美人榻,還有書桌和文房四寶,茶幾和水壺,還有多寶格和一些古玩。


    “這……”他輕聲低唿,“這豈不是和家宅一樣的布置了?”


    肖沐西也是一臉驚訝,“這間茶樓的主人,好大的手筆!”


    “可不是,”魏允中道:“用的全都是最好的東西,比在自己家裏還舒服,隻要來過一迴,沒有不來第二迴的。”


    竇宸笑出來道:“喜歡那就多來唄。”


    魏允中也不覺有異,直點頭道:“那是,必須多來。”


    幾人正要進包間,身後有個聲音叫住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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