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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家在福建也有產業,花滿樓過來以後,便吩咐附近的花家人也配合多方勢力一起找玉聽風的蹤跡。而自己雖然幫不了太多的忙,卻也沒有閑著,而是每天都去福州城裏一些僻靜的小地方轉悠著,打聽玉聽風的消息。


    這個季節正是天氣變化多端的時候,有一天花滿樓出去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待臨到中午,卻突然下起瓢潑大雨。


    若是其他人,這個時候還可以縱起輕功快速趕迴住處,但是花滿樓畢竟剛來這裏沒多久,也不太熟悉地形,最後隻能隨便找了家店麵躲雨。


    那是家雜貨店,店麵不大,櫃台上擺放了好幾個招牌商品,花滿樓抬手摸了摸,做工精細,並不因為店鋪開在偏僻處而敷衍。


    店家過了許久才發現花滿樓眼睛看不到。


    花滿樓容貌出眾、氣質更是溫潤淡然,很容易引起他人好感,而眼睛看不到,又會引發對他有好感之人的同情和關照,就比如說這家店的掌櫃。雜貨店的老板本來是個沉默寡言、略有些陰沉的小老頭,本來對花滿樓愛搭不理的,直到發現這個與常人行動無異的年輕人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瞎子以後,這才同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從櫃台裏翻出幾樣小玩意兒遞給他,口中道:“公子可以看看對這些有沒有興趣——”


    花滿樓其實本來沒想多待,隻想買把油紙傘,待雨變小了就迴去,不過既然店家難得熱情了起來,他卻之不恭,便應聲接過來,在手裏把玩著——店家拿出來的小玩意兒質量參差不齊,但統一的特點是圓潤可愛,並沒有什麽尖銳或者鋒利的地方,並且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撫過清晰的線條,能夠在腦海裏勾勒出一幅幅美妙的繪卷。


    都是很適合盲人把玩的小玩意兒。


    花滿樓不由微微一笑:“店家有心了。”


    “不是我有心。”店家卻擺擺手,道:“是前陣子店裏來了個小姑娘,專門問我討要這類玩意兒。小姑娘長得白白嫩嫩的,小個子,大眼睛,嘿,還挺可愛。我就難得多嘴問她為啥要這些。你猜她說啥了?”


    花滿樓很有耐心地捧場:“說什麽了?”


    店家仰起臉,輕輕歎了口氣:“她說啊,有幾個姑娘被人害得看不到了,害怕著這個世界,這些小玩意兒上雕刻的圖案很好看,讓她們摸摸,也許就重新喜歡這個世界了呢?她說她這次是要去給這幾個姑娘治眼睛的,隻是她不敢保證能治好。”


    花滿樓倏然一震,把玩一隻鼻煙壺的手不由頓住了。


    “不過,她也說了,就算治不好,就算她們還是看不到,至少也該讓她們知曉這個世界有多好。她說見過兩個不輸常人的目盲之人,一個一心向劍,不忘初心,終成一代劍術大家;一個心如皎月,比誰都喜歡這個世界。這兩個人證明了盲人的世界也並非是一片漆黑的,有絢目如朝陽的萬丈劍光,也有聽得到雪落花開的美好……”店家說著,突然把目光重新投向花滿樓:“……小姑娘當時挑東西挑了很久,嘁嘁喳喳地說了不少話,老頭子上了年紀,記性不大好,幾乎都快忘光了,今天見了公子,突然一下子都想起來了。”


    心髒突然高高地吊了起來,花滿樓努力地保持著冷靜:“這位姑娘……有沒有說她要去哪裏?”


    “誒?這個啊……”


    *


    陸小鳳直接從窗戶跳了進來:“七童,你說你知道小玉兒可能去哪兒了?”


    花滿樓從迴憶裏抽身,衝陸小鳳點點頭:“她去過一家雜貨鋪子,鋪子老板說她曾提過自己要出海。”


    落後陸小鳳一步,此生剛一腳踏進門裏的西門吹雪立刻收迴了腳,轉身出了房間。


    於是各方勢力的人馬開始集結,一起前往福州碼頭,打聽消息。


    碼頭人流量大,雖然來來往往的行人居多,但是駐紮在港口碼頭的仍舊不少,一番打聽下來,消息又更多了一點——玉聽風確實不是一個人走的,身邊還跟了個年輕的公子,隻不過那位公子戴著鬥笠,卻是無人得見他長得什麽模樣。那位公子出手闊綽,直接出錢買下一條大船,指使著自己帶來的人將船開進了茫茫大海。


    到了這裏,事情又陷入了瓶頸——海外不知道有多少孤島,又要怎麽找玉聽風的去向?


    但肯定也不能幹巴巴地等著。


    所幸人多,便將人手盡數派了出去,逐一排查。


    *


    這邊各方勢力都在緊鑼密鼓地找著人,而蝙蝠島上,正被眾人擔心的玉聽風卻已經有點適應這個絕對黑暗的地方了。


    其實她最開始哭,除了對未知的恐懼,也是因為原隨雲的欺騙而委屈傷心。


    明明她治好了原隨雲的眼睛啊。她不圖他能夠迴報她什麽,卻也至少不希望看到他恩將仇報。


    而且原隨雲的這個行為……恐怕他從來就沒想過救這些姑娘。相反,要麽他是想利用這些姑娘繼續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姑娘,要麽……這個地方幹脆就是他所建立的。


    所以,自己治好他的眼睛的行為……算是助紂為虐?


    黑暗寂靜的環境本就容易讓人心情消極,想到這些,玉聽風甚至都有些絕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角落裏突然響起一道怯生生的聲音:“你、你也是被蝙蝠公子抓進來的嗎?”


    ——這是方才那個直接抱上來的姑娘,此時的聲音一改之前甜膩婉轉的語調,卻是染上了顯而易見的關切和同情。


    玉聽風突然就止住了眼淚。


    不同於其他的小孩,玉聽風其實並不怎麽怕黑。


    一般人怕黑,其實怕的是黑暗中並不存在的妖魔鬼怪,然而玉聽風心裏基本沒有妖魔鬼怪這種意識。這要歸功於萬花穀不同一般的教育方式——她小時候有段時間是跟著孫思邈師祖住在三星望月的,然後同住在上麵的子虛先生和烏有先生常常給她講些異誌怪談,但是在這兩位先生的故事裏,那些妖怪卻並非都是想要害人的,反倒是故事裏的人類,總是比妖怪們壞了好幾倍。


    她從小就知道,難測的人心,比鬼怪還要可怕。


    可她畢竟從來沒有真正見識到人心的可怕,因而她意識中的鬼怪也不是那麽嚇人的,也從來不覺得隻是可能隱藏了不明妖怪的黑夜有多可怕。


    但是不怕黑,卻有些怕長時間自己一個人。


    但這裏雖然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但這裏不隻她一個人。


    “蝙蝠公子?”她反問了一聲,聲音帶著鼻音。


    她不由用力揉了揉鼻子,然後循著對方方才的聲音,摸索著走過去。


    “你不知道蝙蝠公子嗎?”對方的聲音裏帶了幾分憐憫和同情,“他是這裏的主人,掌控著這裏所有人的一切,隻要來到了這裏,隻能聽從他的指示。”


    這時玉聽風也走到對方身邊了,一點點摸過去——對方大概是睡在一張石炕上,身上仍舊什麽都沒穿,隻單裹了一床被子。


    她在炕邊坐下,認真把蝙蝠公子這個名字記下,一邊在心裏琢磨著不知道蝙蝠公子跟原隨雲什麽關係,一邊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對方愣了一下。黑暗裏突然響起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對方大概是坐了起來,聲音的位置也略微上升,隻是音量卻低了下去:“我沒有名字……對了,我在東麵第三個房間,所以你叫我東三娘吧。”


    “東三娘。”就算明知道黑暗中對方完全看不到,玉聽風還是露出個善意的笑容,摸索著找到東三娘手的位置,握緊:“我叫玉聽風。”


    雙手交握,彼此的體溫毫無隔閡地互相傳遞著,將心靈拉近。


    東三娘把這個名字在嘴邊來迴咀嚼了一番,然後喃喃自語道:“……風啊,我知道風,有的時候很溫柔,吹在身上很舒服,有的時候卻又很兇,刮得人臉疼。可是——自從來到這裏以後,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過風的聲音了……”


    玉聽風是一路緊跟著原隨雲過來的,所以並不清楚這裏的構造,不過她在這裏待了這麽一會兒,這裏確實沒有感覺到有風吹過來。


    東三娘猶自低語著:“……不僅僅是風,雨、雪還有陽光……我都快要忘記是什麽樣子了……”


    玉聽風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樣東西,摩挲了兩下,有些遺憾地道:“可惜隻剩一個了,其他的都被原隨雲搜走了。”然後遞給東三娘。


    東三娘有些詫異地接過去。那是個小巧的牛角木梳,材質溫潤順滑,上麵刻著清晰的紋路,細細摸來,卻是幾朵精致的小花,連著點綴了幾片葉子的長長藤蔓,栩栩如生,隻是觸摸著,便仿佛迴到很多很多年以前,同娘親在院子裏賞花的情景,淺淡的花香取代了濃鬱的脂粉香,似有溫柔的風,輕柔地拂過臉頰。


    “這個、這個、可以送……”話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東三娘憑著感覺,將木梳用力地塞迴玉聽風手裏——生怕用的力氣小了,自己就舍不得還迴去了。


    然而玉聽風卻拉著她的手,把木梳塞迴她掌心:“送你的。”


    “……可是。”東三娘遲疑。


    玉聽風卻將她的五指並攏,將小巧的木梳握緊,道:“風雪雨陽光這些我現在沒辦法讓你看到,隻能讓你摸摸這兩朵花……可惜其他的被拿走了,不然高山大川、亭台樓閣、花鳥魚蟲這些東西都可以讓你感受到了。”


    東三娘哽咽:“……多謝。”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


    然後玉聽風覺得她不能一直待在這一個地方不動,便轉了話題,向東三娘打聽了這裏的情況。


    東三娘是很小的時候就被帶來了這裏,生活了這麽久,她對這裏的情況也算有幾分了解。譬如說這座島分上中下三層,她們此時是在最底層,譬如說是蝙蝠公子用來進行黑市交易的,又被稱為蝙蝠島,譬如說交易是每隔一段時間一舉行的,再譬如說,每當進行交易的時候,全島的管製都會比較嚴苛,但如果是清閑的時節,底層的管理相對來說比較寬鬆,畢竟那些巡邏的人也想要偷懶,隻要把守好各個出口,保證這些姑娘們不會逃出去就好。每到這個時候,東三娘她們便可以出來在底層四處走走——雖然這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但比起石室裏那一方狹窄的空間,還是能讓她們感受到些微的快樂。


    聽著東三娘講到最後,明顯變得輕快的語調,玉聽風忍不住就又酸了鼻尖。


    聽聲音,東三娘並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卻早早地就失去了自由和光明,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世界裏活得如同行屍走肉,就連高興的理由都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東三娘說到興起,索性便帶著玉聽風一起出去轉悠。


    當然,被子太厚,她肯定是不可能裹著被子出去的。不過反正這個蝙蝠島不允許有明火,東三娘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早就習慣赤身*地走動了。


    但是玉聽風很不習慣。


    觸及東三娘如玉般光滑的手臂,她將外衣褪下,給她披到了身上。


    “謝謝。”


    黑暗裏明明該什麽都看不到的,玉聽風卻覺得自己清晰地看到了對方的神態——帶了幾分羞怯的感激,美不勝收。


    *


    雖然一間石屋很窄,但是整個底層的空間還是很寬敞的。


    黑暗裏也不知道東三娘是用了什麽辦法辨別方向,總之在她的帶領下,玉聽風花了幾天時間把整個底層的結構搞得差不多清楚了——具體形容的話,差不多就是像是個放倒了的藥櫃,一個個小抽屜就是一間間石屋,中間留著一條狹窄的過道。


    黑暗的世界裏什麽都看不到,有時候走著走著就能撞進一個赤|裸馨香的懷抱。玉聽風身上穿著衣服的,一抱就知道她是不一樣的。這些女子也是可憐之人,麵對玉聽風的時候隻覺得自慚形穢,明明早就舍棄了所謂的清潔和矜持,卻還是在抱住玉聽風的第一時間,觸電般放開手,連聲道歉——仿佛自覺那一抱弄髒了玉聽風一般。


    別說玉聽風現在年紀小,並不怎麽明白所謂的□□在如今人們的眼裏有多麽不堪,就算她知道了,隻要一思及這些女子是被“蝙蝠公子”所脅迫而不得不過著這樣的生活,心疼憐惜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嫌棄她們。


    小姑娘的聲音軟綿綿的,島中眾女被黑暗環境錘煉得極其敏銳的耳朵不至於分不清厭惡和憐惜,慢慢地便對她放開了心防,甚至在得知她是剛從外麵進來的後,祈求她講講外麵的事情——在黑暗裏生活了太久,幾乎要忘了光明的模樣。


    玉聽風年紀雖然小,卻也是見多識廣,又是在萬花穀長大,算不上出口成章,卻也文采斐然,將外麵的世界描繪得猶如一副畫卷,喚醒這些女人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美好,隱隱地種下了一點點反抗的火種。


    就連那把牛角木梳也成了寶貝,在眾人之間傳遞著,變得愈發光滑圓潤——但是這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許久的幹渴旅人突然得到的一滴水,非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變得愈發幹渴。所以當她們知道玉聽風來之前還帶了很多類似的東西卻被搜走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暗中幫她打聽那些東西是被怎麽處理了。


    *


    而此時的原隨雲正在準備下一次的黑市交易。


    這一次的《辟邪劍譜》大約會成為一個不錯的噱頭吧?若非他給自己定下的生意不做兩家的規矩,他真想把《辟邪劍譜》低價賣給所有的江湖二流高手,不管他們是選擇自宮練劍還是選擇毀掉劍譜當這筆錢砸了水漂,都是一件讓他極其高興的事情,尤其是前者——他人身上的殘缺,光是想象都會讓他的心情變得愉悅。


    但是這次的愉悅並沒能持續太久,因為丁楓過來向他匯報,玉聽風不知怎的找到了之前從她身上搜出來的那些小玩意兒包括那隻笛子,並且此時已經取走了,


    其實這些東西本來是該徹底處理掉的,隻不過因為那隻來自羅刹教的玉笛,它們一齊得到了不一般的對待。玉笛價值連城,不過他暫時並不會出手,畢竟蝙蝠島無法同羅刹教相抗衡。但是他相信,在他的經營下,蝙蝠島遲早會成為江湖上的一流勢力,到了那個時候,就算玉羅刹知道是他抓走了並且害了玉聽風,又能奈他如何呢?


    隻是沒想到會被小姑娘取走。


    原隨雲有些不痛快,冷下臉:“怎麽迴事?”


    丁楓恭謹地迴說不知道她怎麽找到了倉庫所在。


    原隨雲更加生氣了,不過聲音神態卻反而更加平靜,緩緩道:“我記得你之前似乎說小姑娘在下麵慌得四處亂竄?”


    丁楓欲哭無淚——整個蝙蝠島黑黢黢的,他怎麽知道玉聽風的狀態?還不是聽底層那群監督的說的?估計小姑娘當初在底下亂竄就是為了找倉庫,沒想到那群廢物卻誤以為是慌亂逃竄。


    原隨雲起身,“我下去看看。”


    *


    原隨雲還沒走到底層,便有悠揚的笛聲沿著狹窄的通道清晰地傳了過來。


    底層的女人除了身體什麽都沒有,這笛聲怎麽來的不做他想。


    負責底層巡邏的幾個手下聲音有些抖:“公子……”


    原隨雲未發一言,就連腳步的節奏都沒變,繼續往裏走。


    笛聲忽遠忽近,大概是玉聽風正在一邊走著一邊吹奏,曲調略帶了幾分鄉愁,黑黢黢的底層,到處都能聽到低低的啜泣聲。


    原隨雲彈了個響指,聲音並不大,隻有他身後的幾個手下聽到。他們直接闖進一間間石室,不知做了什麽,啜泣聲漸漸止息。


    原隨雲直接朝著笛聲的方向而去,很快就到了玉聽風的身前,二話不說便出手直取她咽喉!


    察覺到迎麵而來的風聲,玉聽風以玉笛橫架胸前,恰好攔住對方的攻勢。


    原隨雲隨即變招,翻手想要扼住她的脈門。然而玉聽風對穴道太過敏感,幾乎他甫一有動作便立刻後空翻退開——這些日子天天亂跑,對於底層的地勢她早就了然於胸。


    原隨雲很快再次攻上來。


    兩人在黑暗裏過了很久的招。


    久到原隨雲有些不耐煩了。


    並不是他的武功比小姑娘的差,相反,他比小姑娘更勝一籌,再加上他又比對方更加熟悉黑暗的環境。但是小姑娘十分善於以氣勁護體,甚至還能以真氣療傷,就算他僥幸傷到對方,她也能很快地一般防守、一邊為自己療傷,再加上黑暗環境對防守的影響比較小,一時半會地,他竟是完全無法傷她分毫。


    這時某一間石室裏突然傳來尖叫,原隨雲敏銳地感覺到玉聽風有了一刹那的分神。


    是的。小姑娘不是他。


    原隨雲立刻收手後退。


    黑暗裏玉聽風隻能防守,因為想出招也辨不清對方準確的位置,如果不能將三道真氣灌入他的體內然後引爆的話,並不能奈他如何,索性也不追,隻是手握玉笛橫在身前,不敢有分毫鬆懈。


    兩個人隔著黑暗遙遙地對峙。


    原隨雲突然冷笑了一聲:“把人帶過來。”


    玉聽風心髒驟縮。


    果然,先是一陣*碰撞拖拽聲,隨後重物落地,女人的尖叫。


    ——雖然變了聲,但她還是聽出來了,這是住在東邊第四排的姐姐,同東三娘相鄰,阿藍。


    玉聽風有一瞬間的茫然,卻又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唿吸突然緊促起來。


    果然,短刀出鞘聲,緊隨而來的是阿藍短促的驚叫。


    黑暗裏,原隨雲的聲音在另一邊浮起:“善良的女孩,不想她們死的話,放下武器,乖乖過來。”


    玉聽風一遲疑。


    寂靜的空間裏,刀刃削入皮肉的聲響格外清晰。


    更加清晰的是緊隨而來的血腥味。


    玉聽風下意識地便要衝過去幫她治療。


    原隨雲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過了,乖乖過來——不過是個□□而已,我這裏還有很多哦。”


    玉聽風咬牙:“你——”


    “她低賤而無趣的一生能得你如此記掛,也算是無憾了。”原隨雲的聲音飄忽忽的,有些玩世不恭:“下一隻就要出來了,你確定不過來嗎?”


    “別過去!”


    聲嘶力竭的聲音有些破了音,玉聽風好半晌才辨別出是東三娘的聲音:“三娘。”


    “聽風,別過去。”東三娘聲音帶著哭腔:“不值得。我們的一生早就毀了,這樣行屍走肉地活著沒有任何意義,這樣的生命早該結束了。而你才剛剛開始。不值得,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值得你拿命換。”


    原隨雲急吼:“愣著幹什麽,殺了她!”


    “不許動她!”玉聽風尖聲喊道:“我過去,你們不許動她!”


    原隨雲衡量了一下,最終道:“放開她罷。”


    玉聽風一邊慢慢往原隨雲的方向而去,一邊找到東三娘的方向,就算沒有人能看到,仍舊露出笑容:“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在我看來,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都是一樣的。”


    不、不是的!不一樣!人命和人命,哪裏會一樣呢?黑暗裏,東三娘被人捂住嘴,卻不斷地掙紮著,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更何況,頑抗到底又有什麽用呢?原隨雲把人殺光,很快就又會有新來的東三娘,新來的阿黃阿紅。徒添無辜受害者罷了。至於她自己,隻要把她困在底層,不給送飯,她也遲早會餓死。


    不,在餓死之前,她也許會在極度的饑餓下失去理智,不管不顧地啃食這些姐姐們的屍體。


    這真是太可怕了。


    還不如——


    腳步有節奏地踏在石板地麵上,不疾不徐,然而真氣卻在默不作聲之際暗暗運於指尖。


    亂灑青荷——催動人體潛力,準備爆發。


    芙蓉並蒂——定身,黑暗裏不會有人注意原隨雲的異常。


    陽明指、蘭摧玉折、鍾林毓秀、商陽指——四道氣勁不動聲色地瞬間埋入原隨雲體內。


    最後——


    玉聽風的最後一步剛好走到原隨雲身邊,微微一笑。


    ——玉石俱焚。


    身體能夠活動的那一刹那氣血突然一陣翻湧,原隨雲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怒道:“你這——”。


    周圍原隨雲的手下們皆是一愣。


    還不夠。這樣還死不了。


    趁此所有人在發呆,玉聽風迅速抽出發間銀釵,毫不留情地捅向原隨雲的胸口。


    手腕卻被握住。


    仿佛感覺到生命的威脅,身受重傷的原隨雲陡然爆發出最後的強大戰力,一手握著玉聽風的手腕,用力一折。


    骨頭折斷的痛覺直刺入神經,玉聽風一個恍惚。


    緊跟著,雙腿也被人捏住,又是一陣劇痛。


    意識漸漸與眼前的黑暗世界融為一體,最後留在腦海裏的,是原隨雲瘋狂的怒吼:“永遠地留在這裏吧!我要看著你……看著你們,活著,受盡折磨而死!”


    *


    西門吹雪立在一條大船的桅杆頂端,出神地看著前方。不久之前,由幾十條船隻組成的船隊從這裏散開遠離,載著個門各派的弟子向著不同的方向而去。


    他們負責對附近的海島進行逐一排查,若發現什麽異常便會前來匯報。


    隻是截止目前,卻仍未有人前來。


    海上風大,高高立起的桅杆之上風更大,大風將西門吹雪灰白的衣袍鼓起,烏黑的長發也隨風淩亂飛舞,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癢一般,完全沒有梳理的意思,隻盯著船隊離開的方向,雙唇抿成一條線,眼睛一眨不眨。


    一條黑影突然於此時飄然落到他的身旁,雪白的發絲揚起,與西門吹雪的黑發交纏到一起,又很快分開。


    黑與白,涇渭分明。


    西門吹雪連個眼神都欠奉,眼睛始終盯著前方。


    就在這時,陸小鳳也從船艙裏走了出來。看到桅杆上的兩人,也立刻縱起輕功跳了上去,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胡子,幹笑:“玉前輩您親自過來了啊?小玉兒的事……”


    因為當初玉羅刹讓東方不敗轉交玉笛,理所當然地,便在江湖上傳出了玉聽風是羅刹教教主之女的傳言。此次為了找人,羅刹教弟子毫不掩飾身份地過來幫忙,似乎更證明了這個事實。但是陸小鳳是親耳聽到玉聽風管玉羅刹叫叔叔的,所以——陸小鳳合理推測——這位同樣姓玉的白發男子應該是同玉羅刹關係匪淺的同族,也是羅刹教的高層。


    玉羅刹瞥了西門吹雪一眼,看著陸小鳳道:“你們太蠢,找一個小丫頭還要這麽久,我不得不來。”


    聽了這話,兩個人也都不生氣。


    陸小鳳是因為頭一次被人說蠢,感覺還挺新鮮,而西門吹雪就是完全沒反應——陸小鳳都懷疑他有沒有聽到。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西門吹雪確實聽到了。


    因為過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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