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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答案在玉聽風的意料之內,陸小鳳和花如令自然也猜到了。


    陸小鳳了解自己的這位好友,知道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答應用別人的眼睛讓自己恢複光明,不由歎了口氣。


    花如令雖然也了解,但他畢竟是花滿樓的父親,而作為父親,總是會以自己標準下的為孩子好,而罔顧孩子的真正意願,所以他便不由苦勸了花滿樓兩句。


    花滿樓待人溫和真誠,一般情況下,對朋友有求必應,對父母孝順有加,但當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的時候,他也會變得格外堅決,不管花如令怎麽說,都不同意。


    也是可憐花如令一顆慈父心,短短的時間裏已經想到了“找兩個人,一個人換一隻眼睛”和“去金陵城死牢找個死囚”兩個折中的法子,花滿樓仍是絲毫不曾鬆口。


    這兩個法子確實已經算是非常體貼了。花家大富大貴,就算一隻眼睛,就算是死囚,也定然不會虧待了,若是當初原隨雲父子倆能想到這兩種辦法……看著苦口婆心勸著花滿樓的花如令,玉聽風不由在心裏想著,那她也不至於對那台手術那般反感。


    不過這個花滿樓,真的像花五夫婦說的,是個善良溫柔的好人。


    此時玉聽風再看花滿樓,他的神態還是溫和如初見,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突然就覺得這陰沉沉的天氣似乎因為他而變得明媚了起來。


    然後她就猶豫著道:“如果花公子不想換眼睛的話,可以試試另一種法子——但是這種辦法成功率很低……”豎起食指:“隻有一成。”


    一成?花如令臉上的喜悅尚未散去便又變成了糾結——這個成功率實在太低了。


    倒是花滿樓並不十分在意,轉頭衝玉聽風微微一笑,略一頷首:“那便麻煩玉姑娘了。”


    其實這種方法玉聽風很不想用,成功率低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非常痛苦。花滿樓眼睛的症狀跟原隨雲差不多,但是比原隨雲好一點,兩隻眼睛尚未死透,還殘留了一點生機。


    而她要做的就是用金針和真氣刺激這股生機,讓其徹底複蘇。


    可是眼睛附近向來嬌弱敏感,用這個方法可想而知有多疼。


    不過她既然說出了這種方法,病人也選擇了這種方法,玉聽風便也沒有了反對的理由。


    治療的方案就暫時這麽定下來了。花如令雖然著急讓兒子今早恢複光明,卻也知道玉聽風從京城遠道而來,一路奔波,至少今天不適合治療,便強壓下焦慮,笑道:“光顧著說話了,讓玉姑娘在門口站了這麽久,真是失禮——七童你先招唿著玉姑娘和陸公子進屋坐坐,喝杯茶,我這糟老頭子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了。”


    說完,衝眾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院子。


    待花如令走遠,花滿樓側身抬手相請,玉聽風正要笑應著進去,卻突然想起離開的西門吹雪,頓時麵露猶豫之色。


    小姑娘年紀不大,有什麽事情都寫在了臉上,讓人看得一清二楚,陸小鳳便抬手摸了摸小胡子,笑道:“玉姑娘要給七童治眼睛,不妨趁著這兩日互相了解一下,西門那邊我去看看。”


    玉聽風立刻笑了起來:“那就謝謝小鳳叔叔啦!”


    “好說~”陸小鳳說著,使出輕功,直接飛出了院子。


    花滿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小鳳叔叔?”


    玉聽風仰頭看過去,果然見花滿樓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就算明知道對方看不到,玉聽風還是忍不住迴了對方一個笑容:“對呀,小鳳叔叔——師父說,長胡子的都是叔叔。”


    “噗。”花滿樓忍不住笑出了聲,準確地把頭轉向陸小鳳跑走的方向,突然有些慨歎道:“我突然很想玉姑娘能夠給我治好眼睛——好看看陸小鳳那對跟眉毛一模一樣的小胡子到底是什麽樣子。”


    這話玉聽風卻接不下去。


    那雙眼睛隻剩了一點點生機,她真的能將這雙眼睛治好嗎?真的能讓這個這麽喜歡笑,這麽溫柔的花滿樓看到朋友的樣子嗎?


    花滿樓也就感慨了這麽一句,然後又想起別的事情,側首問道:“對了,方才你給我看眼睛的時候……袖子裏是不是藏了個小家夥?我似乎聽到它的唿吸了。”


    “哎呀,我差點忘掉了。”玉聽風迴過神,連忙把袖子裏的檀書放了出來。


    檀書甩著尾巴順著她的胳膊爬到她肩頭,東張西望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象,最後圓溜溜的眼睛停留在了花滿樓身上。


    花滿樓請玉聽風坐下,絲毫沒有阻礙地翻出茶杯,拎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水,一杯擺到玉聽風麵前,然後側了側臉,麵向她的肩頭:“嗯,小家夥似乎在看我?”


    留意到花滿樓看過來,檀書一扭身,把臉埋到玉聽風發間,然後甩著毛絨絨的大尾巴,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身子擋住。


    玉聽風驚訝極了。


    她若是沒理解錯檀書的意思,它這應該是害羞了。


    可是檀書竟然還會害羞!


    “它很喜歡你呀。”玉聽風立刻轉頭對花滿樓說。


    “哦?”花滿樓有些意外:“它是什麽?叫什麽名字?”


    “是隻胖鬆鼠,名字叫檀書,你也可以叫它胖胖。”


    聽到胖胖這個稱唿,檀書不滿地吱吱叫喚了幾聲,仿佛在說——不許在男神麵前叫這麽蠢的名字!


    不過檀書並沒有叫太長時間,因為玉聽風把它遞到花滿樓的手上。


    掌心觸及一團柔軟溫暖的毛絨,花滿樓不自覺地便輕柔地擼了兩把,溫和笑道:“檀書?很可愛的名字——也是很可愛的小家夥。”


    而被喜歡的人類擼毛,檀書興奮得忍不住想要磨牙。


    然後就聽“嘩啦——”一聲,花滿樓的前襟被檀書撕開一個大口子。


    花滿樓:……


    玉聽風忍不住捂臉:#自家跟寵總是犯蠢腫麽破#


    *


    等玉聽風從花滿樓房裏出來,花如令已經給他和西門吹雪安排好了客房。待用過晚飯,雙方商量了一遍後,擬定三天之後正式給花滿樓治療。


    而這幾天玉聽風一來好好休息,二來花家也做做準備。


    為了給到時候紮針能夠順利點,玉聽風這三天常常去找花滿樓玩,希望能夠讓他熟悉自己的氣息,免得身體下意識地戒備。


    了解總是相互的,而越了解,玉聽風就越喜歡花滿樓。


    這真的是一個很容易招人喜歡的人。玉聽風接觸過不少殘疾人,這些人因為身體的缺陷,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些陰霾和抑鬱。


    這是正常的。因為殘疾是一種極為典型的不公平。


    每個人都有一雙眼睛觀看,一對耳朵傾聽,一隻鼻子聞嗅,一張嘴巴交談,一雙手,兩條腿……可就是有些人看不到,有些人聽不到,有些人鼻子有問題,有些人開不了口,有些人沒有手,有些人走不了路。


    明明是人人都有的東西,自己卻沒有,單單隻是這一點,便足夠讓人心生委屈,埋怨命運的不公,由此滋生一係列的負麵情緒。


    原隨雲因此而麵含輕愁,無情大捕頭那略有些孤僻的性情也有一部分雙腿殘疾的緣故。


    可花滿樓不一樣。


    他心裏沒有半分陰霾。


    樂觀、常笑、溫柔、寬容……世間一切美好的詞語似乎都可以用到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他自有一套人生哲理,卻未曾要求別人接受他的這套理論,他尊重著每一個人的選擇,尊重著每一條生命……難怪檀書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他。小動物的直覺向來是最準的。


    *


    所以這樣的人,如果她治不好,豈非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明天就要給花滿樓治眼睛了,玉聽風卻頭一次為了第二天的出診而緊張得睡不著覺。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攤烙餅,唉聲歎氣,動靜大的把檀書都吵醒了。


    小家夥起床氣挺大,小爪子一抬就要往玉聽風身上撓。


    玉聽風機警地閃過,索性披衣下了床,來到院子。


    初春的夜裏還有些冷,門前合抱粗的桃樹正值盛花期,粉色的重瓣桃花層層疊疊地壓了一枝頭,如煙似霧。


    她隨手扯下一枚狹長的葉子,在手裏擺弄了一陣子,然後遞到唇邊,悠悠地吹出一支小調。


    萬花穀杏林弟子基本都是識藥采藥做起的,而采藥著實是個辛苦活,同門們便苦中作樂研究出諸多玩法,用樹葉吹曲子算其一。


    玉聽風一邊吹著,一邊在心裏默背著《千金方》,努力讓自己靜下心神,好好休息,明日為花滿樓治眼睛。


    然後突然就感覺有什麽不對,一扭頭,果然看到院子門口多了一條白影。


    劍客身上的殺氣與寒意似乎比早春的夜色還要冷,玉聽風裹緊了外衣,心裏卻莫名一鬆,反複捏著手裏的樹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啊呀,把阿雪你吵醒了?”


    西門吹雪凝神注視了她半晌,眼裏似乎閃過一絲笑意,慢慢走過來:“你在緊張?”


    玉聽風點點頭,又低下來,不自在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花滿樓的眼睛……壞得太厲害,治好的可能性太低……”


    說到這裏,腦袋突然被按住,玉聽風不得不順著這股力道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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