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世家,後山,思過崖。


    狂風唿號,灌入洞穴,就像人吹笛子,發出嗚嗚嗚的聲音,聽著就叫人心裏難受,情緒低落。


    南宮仙兒蜷縮在角落,手腳冰冷,身體感受不到一點溫度,放佛置身於九幽之地。人已經沒了,魂還活著,要不然怎麽會感覺不到溫度?


    然而置身於這樣一個環境,便是身體涼透了,沒有一絲溫度,不知道還要在這思過崖待上多少年……可自始至終,南宮仙兒從未後悔過,也沒有絕望過。


    相反,她滿懷希望,期待著若幹年後的一天,張輝會來昆天域,來南宮世家看她。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不管多久,仙兒就在這裏等你,天哥哥肯定會來的。”


    “哼!這一次天哥哥對仙兒的告白置若罔聞,下一次,不管哥哥答不答應,仙兒要做一個粘皮糖,粘著哥哥再也不錯過了。”仙兒腦子裏麵已經在構思著和張輝再次見麵的畫麵,一想到以後可以和張輝永遠在一起,嘴角便不由得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人在置身於絕境之中,總要抱有一線希望才能繼續走下去,若是絕望了,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南宮仙兒大可縱身一躍,結束這悲慘的 一生。


    這次仙兒沒有鼓起勇氣和張輝一塊離開昆天域,一個是因為蘇瑾。


    張輝找了她那麽久,為了蘇瑾不惜來到大世界,一度陷入危機,好不容易兩人重逢。


    這個時候自己粘在張輝身邊,哪怕蘇瑾再豁達,心裏或多或少也會有些不舒服。


    “仙兒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可是仙兒不可以讓哥哥難做,更不能傷了蘇蘇姐姐的心。”在一起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麽,哪怕不怎麽見麵,隻要知道自己和他在同一個城池,心裏就特別安心。


    “知道你要離開後,不知道怎麽了,仙兒心裏空落落的,放佛靈魂也隨你一並去了別處。”


    “仙兒不舍,可是……仙兒不知該如何是好。”


    尤其困在思過崖的這些天,仙兒無時無刻,心心念念,滿腦子都是張輝的身影。


    她和張輝在臨淵城相處的短暫時間,一幕幕畫麵,不斷的在她腦海上演,就像電影重放。


    第二個原因就是大比,仙兒知道不管她怎麽勸說,張輝肯定會去九重樓參加考核,然後大比,除非萬不得已。


    “也不知道哥哥現在怎樣了。”仙兒時而喜上眉梢,沾沾自喜,時而又憂心忡忡,滿臉緊張,深怕張輝在外麵吃了虧,出了什麽事。


    “嗒嗒嗒!”


    聽到細碎的腳步,南宮仙兒噌的一下坐起身來,掀開毯子,立即跑出洞穴。


    “母親!”


    仙兒關在思過崖的這些天,一直是冷凝香負責送飯,包括一些日常用品。


    在仙兒殷勤熱切的眼神中,一個滿臉兇橫的老婦人,步履蹣跚,出現在思過崖的對岸。


    “是,是你。”仙兒表情呆滯,目光閃躲,不敢正視老婦如鷹隼般狹長銳利的眸子。


    南宮世家家族中有兩個人,仙兒最為畏懼,一個是南宮婆婆,另外一人就是眼前的這個老婦。


    老婦是尋常人,並非修道者,隻因她是南宮婆婆貼身的婢女,伺候南宮婆婆多年,身份顯貴。


    便是仙兒的父親,現任的南宮世家家主南宮闕,見到老婦也得稱她一聲“菊花婆婆”。


    “沒錯,是我。”菊花婆婆放下食盒,背對著南宮仙兒將食盒裏麵的菜,逐一的拿出來擺在旁邊裸露的岩石上。轉過身來時,菊花婆婆雙手抱著一大塊雞腿。


    火雞腿,正兒八經會噴火的火雞。


    群居的低等妖獸,大小近乎牛犢子,一條腿大概得有個七八斤重,色澤金黃,菊花婆婆吃了一嘴的油腥,好不享受。


    臨淵城的郊外,千刃山,包括張輝去九華礦坑的路上,經常碰到三五成群的火雞,在林間,在灌木叢裏麵,在綠油油的青草啄蟲子吃。


    火雞個頭大的能到人腰上,公雞最是危險,頭上有鮮紅的雞冠,漫山遍野的火雞,就像盛開的映山紅。


    它們擁有尖銳的爪子和獠長的喙,喙的下麵,喉嚨耷拉一團,遭遇危險時,嘴巴大張著,喉管膨脹,會從嘴裏噴出熾熱的烈火,足以將活人燒成焦炭。


    通常一些低階的修道者,亦或者四五十人一個團的普通人會去捕捉火雞為生。


    除了火雞本身會噴出烈焰外,它還是銀狼的菜肴,所以火雞的價格十分昂貴,畢竟要從銀狼嘴裏奪食,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的起的。


    隔著萬丈懸崖的一根狹長的獨木橋,南宮婆婆嘴巴張合,露出兩排黃的發黑的牙齒,牙齦上麵遍布淡黃色的汙漬,咬在那火雞腿上撕下一大片肉。


    那模樣,甭提多享受了。


    雖說貴為南宮婆婆的婢女,可菊花畢竟是南宮世家的老奴,似火雞這般珍貴的食物,有生以來這還是她第二次吃。


    “猶記得十多年前,那會兒你剛八歲,嗯……是八歲吧好像,你結嬰的第二天,家族中人以為出了個絕頂天才,特地擺了家宴百席,邀請各方豪紳宗門掌舵入席,見證你這個奇才的誕生。”


    “宴席的主菜,就是一整隻的火雞。”


    “待客人散去之後,有好幾桌還剩下不少,那是老嫗我第一次嚐到火雞肉的滋味。真叫人迴味啊!”菊花抬起頭,似乎在追憶過去歲月。


    片刻後,她驀地轉過頭來,眼神陰鷙,麵目猙獰的瞪著仙兒說道:“知道你成了一個廢人之後,婆婆我為何老針對你,和你過不去嗎?”


    “你可知道,十年前主子要恩賜我南宮姓,本來都定好日子了,可就是因為你這個賤貨結嬰,婆婆把我的事拋之腦後,這一推便是十年。”


    “十年啊!我為你們南宮世家付出多少心血。”


    “我窮其一生都在為你們南宮世家付出,可到頭來,就因為你,因為你,我連一個南宮的姓都沒有得到。似你這種無用的賤婢,憑什麽阻礙我的人生?啊!你說啊!”南宮婆婆衝著仙兒咆哮道。


    “還想吃肉,吃屎去吧你!”南宮婆婆把食盒裏的飯菜全部倒進峭壁之下,這些菜都是仙兒母親冷香凝費盡心思做出來的,念著自家孩子在後山受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桌子好菜,讓她不至於餓著肚子。


    南宮婆婆:“賤婢,你的好日子到頭了,知道為什麽給你送飯的是我,而不是你母親嗎?”


    “有人說看到你和張鎮天進了客棧,在客棧要了一間上房,且在裏麵度過了一夜。”


    “你個水性楊花的蕩婦,如今昆天域滿城風雨皆是因為你這個賤人,如此玷汙我南宮家的聲譽,婆婆已容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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