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第一次覺得,李霖的碎碎念如此煩人。但喝止的聲音出口之後,她自己很快反應過來,她之所以會覺被李霖的碎碎念擾得心煩,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心不靜了。


    人們大都有這樣的劣根性,得到了便不想失去,獨有的也不想與人分享。楚翊一開始便待她不同尋常,她自己也清楚的察覺到了,雖說有時候也為此而擔憂煩擾,但此刻見著這份幾乎獨屬於自己的特殊對待被分給了旁人,她的心頭還是不自覺的有些發堵。


    此事無關風月,不過是在不知不覺間養成的一個不怎麽好的習慣罷了——程子安微蹙著眉,如此給自己方才的失態下了定義。


    李霖也看出了她的不耐,終於還是老老實實的閉嘴了。不過話說迴來,對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女,就算真的朝三暮四變了心,他和子安又能做些什麽呢?


    君不見楚國曆代那麽多的公主,成婚之後將駙馬晾在一旁,明目張膽養男寵的可謂比比皆是。楚翊至少還沒成親,也沒對任何人表露過喜歡程子安的意思,那麽她的變心更不會有人指責。


    李霖蔫兒了下去,程子安此時也不願多言,兩人安安靜靜的坐在雅間裏喝茶。耳邊響起的,隻有楚翊和李霖輕言淺笑的聲音,話題也已然從茶葉,說到了楚京的一些特產上——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家這才從冷宮裏翻身出來沒多久的皇女殿下,竟也是如此博聞多識。


    楚翊已然起了心思與李俊交好,但聯盟一事卻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談成的,更何況這裏雖然是茗香居的雅間,但屋子裏除了程子安和李霖卻還有隨行的侍從和引路的向導,也算得上是人多口雜了,自然不是談正事的地方。她與李俊閑聊了許久,一句也提正事,隻在最後問他:“不知景瞻此番來楚國出使,何時歸去?”


    李俊聞言一愣,一時間也摸不準她究竟是想自己久留,還是厭煩了自己想把自己打發走。不過沉吟了片刻之後,他還是如實道:“我已滿十六,此番迴國便要入朝聽政了,在楚地恐怕不能久留。”


    一旁蔫頭耷腦的李霖一聽,立時來了精神,誰知他剛兩眼放光的看過去,便聽李俊又繼續道:“父皇給了我三月時光,路上已經耗去了一月,歸途也要一月,在下最多隻能在楚京盤桓一月。”


    還要留一個月……就憑他那厚臉皮的殷勤勁兒,殿下不早被他勾搭走了?!


    李霖悻悻的收迴了目光,又恢複了之前蔫頭耷腦的模樣。楚翊聽了卻覺得甚好,她與這位皇子的接觸不多,隻隱約覺得他是個可以合作的同盟人選,卻尚需時間觀察。更何況她如今還無權無勢,這事兒說不得是要去與太子商議一番的。


    眼見著楚翊沒有不悅,反倒是隱約有些滿意,李俊心裏頓時飄飄然起來,覺得今日一遊,這位殿下終是看到了他的好。那麽等到一月之後再行求娶,大約便不會有什麽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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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在宮門下匙前,一行人迴了宮,李俊一路把人送到了宮門口,還站在宮門外直等到楚翊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這才帶著一群隨從誌得意滿的迴去了。


    李霖一路上欲言又止,程子安也肅著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是從這兩人的臉色上看,這趟出去,大抵都不算太過愉快。


    楚翊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了兩人,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卻沒有解釋什麽。剛行到東宮,她便道:“我要去重華殿看看皇兄,你們先迴棲雲軒去吧。”


    程子安和李霖聞言都是一怔,往日裏楚翊去重華殿探望太子,若是他們當時恰好在場,是從未被刻意打發走過的。怎的今日出去一趟,便什麽都不同了呢?


    可是無論兩人心裏怎麽想,聽了楚翊的話也隻能恭敬的應下,然後一行人分道揚鑣。李霖和程子安兩人獨自向著麟趾殿的方向走,楚翊帶著一群人往重華殿那邊去。


    在迴去棲雲軒的路上,李霖滿臉擔憂,忍不住再次碎碎念:“子安啊,你說殿下是怎麽想的?變卦變得快就算了,不過是出去遊玩了一迴,她竟然還要跑去和太子說!講真,前兩天我們還陪她一起出去過呢,玩得那麽開心,我都領著她去你家了……”


    程子安覺得,自己的心浮氣躁都是被李霖給念叨出來的。她不想再聽他多言,更懶得再搭理他,於是一拂衣袖,腳下頓時加快了許多,隻片刻便把人遠遠地丟在了後麵。


    李霖說著說著發現身邊沒人了,一抬頭終於看見程子安已經走得遠了,於是連忙邁開步子去追:“哎,子安,你怎麽走這麽快啊,等等我啊!”


    另一邊,楚翊帶著出宮時隨行的那些人便直接去了重華殿,剛一踏進重華殿的大門,便正巧見著太子殿下正要出去。後者見到他們身上的打扮便是一愣,隨即皺眉問道:“阿翊又帶著人出宮去了?”


    端午前楚翊來告假,太子殿下便給了她一塊可以自由出入宮門的令牌,事後他遇刺受傷也沒想起來收迴。卻不料就這樣短短幾日,楚翊便又出宮去溜達了一迴,他心裏頓時有些擔心自己這位皇妹會被外麵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成天想著往外跑以至於荒廢學業玩物喪誌。


    楚翊一眼看就出了太子殿下的擔心,左右是在重華殿裏,她也沒有更多的避諱,當下便上前幾步抱住了太子的手臂,笑道:“皇兄不必擔心,宮外雖然繁華熱鬧,但我知道自己的根基在什麽地方。”


    太子聞言頓時緩和了臉色,再見著楚翊這一副小女兒的姿態模樣,便又露出了如往日一般的溫和笑容:“你心中有底便好。那今日這一趟出去,又是為了什麽?”


    楚翊眨了眨眼睛,卻沒有離開迴答,反倒是開口問道:“皇兄這是要出去?可有什麽要緊事?”


    太子也沒有在意,隻是從袖筒裏掏出一封奏折來,隨意的遞與了楚翊,說道:“倒也不是十分緊急,隻是淮河的水位又漲了,蘄州那邊上了奏折請戶部撥款加固河堤。”他說完頓了頓,又道:“淮河的河堤年年都在加固,可真遇上水患又像紙糊的一般,天知道這錢都去哪兒了!”


    提起正事,太子也收起了臉上的溫和淺笑,眉頭微蹙的樣子顯然很是不悅。


    楚翊沒接那奏折,不過關於淮河修堤和水患的事情她也清楚的,因為直到她登基之後,這樣年年要錢修堤的事情也沒有停止。若是太子有心去管,恐怕也是不易,起碼得先派個信得過又有本事的人,先去那邊探查一番,之後才能再做打算。不過這事倒真是急不得。


    “皇兄的身子尚未痊愈,這事兒就先別操心了。”楚翊一手壓下了那封奏折,又道:“皇兄之前不是還問我出宮為什麽出宮嗎?其實是燕國的使者李俊邀我出宮同遊的。”


    太子殿下聞言頓時又皺了眉,當日晚宴他便與楚翊說過燕國不安好心,可見他對於燕國是半分好感也無的。此時一聽見自家妹妹居然被燕國的皇子約出去了,心頭頓時一沉,怕她不知世事被人騙了去,當即便道:“此人心思叵測,他約你出宮去做些什麽?”


    楚翊卻挽著太子的胳膊,帶著他往最近的偏殿走:“既然皇兄不急,那麽我們去大殿裏說吧。”


    太子殿下沒有拒絕,跟著楚翊一路走進了偏殿,之後又在楚翊的暗示下,把偏殿裏侍候的宮人們都打發了出去。等到屋子裏隻有這兄妹二人了,他才開口問道:“阿翊是有什麽事想對我說嗎?”


    楚翊讓太子在椅子上坐了,自己又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擺出一副將要長談的模樣,這才開口道:“李俊這兩日去過我那麟趾殿幾迴,甚至陪著我去校場練過騎射,我今日本是拒絕不過才與他出宮的。”她說著看了太子一眼,又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皇兄應當猜到了吧。”


    太子的臉色果然不大好看,正要發怒,卻又被楚翊給安撫了下來:“皇兄不必著急,他打的算盤你我都看得清楚,自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逞……更何況父皇也不會坐視不理。”


    老皇帝就兩個皇嗣,太子的身體還時好時壞的,他既然把楚翊從冷宮裏翻了出來,又費心的安排人教導她學文習武,自然不是準備拿她來和親的。


    太子聞言麵色稍緩,又似責怪的對楚翊道:“你既然知道他的心思,敷衍過去便是,何必搭理他。若他當真糾纏得緊,便盡管來皇兄這裏,我替你打發了便是。”


    楚翊頓時就笑了,不過笑過之後,她還是肅容道:“此事暫且不提,今日我來尋皇兄,卻是有正事要說的。”她說完頓了頓,看著太子問道:“皇兄覺得,李俊這人如何?”


    太子不屑的輕哼了一聲:“不如何,太過輕佻,仗著有副好皮囊就自以為那是資本。”


    楚翊聞言有些好笑,也知道他是誤會了,正要解釋什麽,便見著太子殿下一眼望過來,突然道:“阿翊,你不是喜歡你那個伴讀嗎?怎麽突然間又對李俊感興趣了?”


    猝不及防,在楚翊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臉頰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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