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程子安想把貓崽兒托付給褚京墨,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褚姑娘入宮當了醫官之後,便常駐在了麟趾殿,每旬隻有一日休假可以迴家,而且這一天還是早上出宮,晚上就要趕在宮門下匙之前迴去,程子安要想找她也不容易。


    不過因為太子遇刺一事,前朝後宮的氣氛都陡然一緊,老皇帝更是每日都要往重華殿去幾趟,除了朝中政事和太子遇刺一事的調查之外,他幾乎不再過問其他。於是理所當然的,皇女殿下選伴讀的事情便也隨之擱置了下來,直到後來太子主動提及。


    這一日,雲開霧散,陽光揮灑,是延平二十五年的第一個晴天。


    老皇帝突然召見了楚翊,彼時皇女殿下剛恢複了上書房的課程,正被鄒太傅留著檢查這些天“放假自學”的進程。以楚翊曾經的才學應付太傅自然不是難事,但接到老皇帝的突然召見卻免不了一愣——這還是從冷宮出來後,老皇帝第一次主動召見她。


    麵對皇帝的詔令,太傅大人的課業檢查自然是不了了之了。楚翊在去龍騰殿的路上想了許久也沒想出老皇帝突然召見自己的理由,他這個時候不該在重華殿守著太子殿下或者督促著大理寺調查刺殺的事嗎,怎麽好端端的想起來找她了?


    直到到了龍騰殿,老皇帝召見之後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突然問:“太子說,他年前給過你一本名冊?”


    名冊?楚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那本記錄著朝中青年才俊的冊子,於是便也猜到,今日大約是太子向老皇帝提了伴讀的事,所以老皇帝才會突然召了她來有此一問。隻可惜,那冊子太子做得雖然用心,但楚翊卻並沒有太放在心上,隻拿它當借口用過一次,也沒怎麽仔細翻閱。


    和太傅的課業檢查不同,楚翊這會兒倒真有些心虛,怕太子知道他的心意被自己辜負。於是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道:“是,那是皇兄為兒臣選伴讀收集的人選。”


    老皇帝點了點頭,倒是懶得多問什麽,直接道:“那你看了冊子,可找到了什麽合適的人選?”


    人選,自然是有的,可是冊子楚翊卻真的隻是隨手翻過一迴,半點兒沒有細看。她不知道程子安這種家中已經無人在朝為官的沒落家族子弟,太子有沒有收錄在冊,而且她的伴讀配置是兩個人,除了程子安之外的另一個人又該找誰呢?


    突然麵臨這種問題,楚翊有些抓瞎,她很想迴麟趾殿趕緊把那本名冊翻出來好好看一遍——至少太子殿下的眼光向來不錯,除了程子安之外的另一個人選應該不難選出——可惜,麵前的老皇帝正等著答案,他對她顯然也沒有太多的耐心。


    楚翊咬了咬牙,迴道:“兒臣不曾見過那些人,皇兄名冊之中的才俊甚多,一時恐怕也難以選擇。隻是見著兩個人似乎不錯,一人是工部尚書李鶴之子李霖,另一人是程遠曾孫程捷。”


    工部並不算什麽太敏感的部門,隻主管營造工程,牽扯不到錢糧、兵權、官職任免等一係列的敏感事宜。而程遠更是名聲雖在,人已早故,整個程氏家族都沒落了。


    老皇帝隻是將這兩個名字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兒,便道:“既然你看中了,那就他們倆吧,朕改日便宣召他們入宮。你有了同伴,也別想著玩樂,當勤奮好學,以期有朝一日能為你皇兄分擔重任。”


    隨意的提點兩句,便算是將這事兒敲定了,老皇帝也沒多留楚翊,揮揮手就把人打發走了。


    從龍騰殿出來,冬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有種暖洋洋的感覺,直到被那耀眼的陽光晃了眼,楚翊才終於迴過神來。她下意識的迴頭看了看已經關閉的殿門,心裏一時間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


    願望輕易達成自然算是好事,可這也實在是太輕易了。皇子選伴讀曆來慎重,因為那不僅是伴讀更是未來的心腹,他們的家世、人品、才能等等等等都要被列入考察範圍。有些皇子的母妃甚至會提前幾年就開始斟酌人選,對待此事珍而重之,然而到了她這裏……


    楚翊抬頭,看著天空中的團團白雲苦笑:即便有了太子殿下從中周旋,老皇帝依然沒有半點兒把她放在心上,今日這一趟,簡直敷衍得就像是為了對太子有個交代。


    不過還好,親爹雖然依舊靠不住,但好歹有了個親哥——這些天宮中漸漸地恢複了平靜,由此可見,太子殿下此番遇刺,應是沒有大礙了。


    楚翊揮揮衣袖,把老皇帝拋在了腦後,決定還是迴麟趾殿把太子殿下送的冊子好好翻看一迴。也不知程子安在不在名冊上,更不知太子對李霖會是個什麽評價,可別到時候再出了什麽紕漏,鬧出什麽笑話來才好。


    嗯,順便還可以再想一想,到時候李霖到了她的地盤,該如何報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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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安雖然有了入宮當伴讀的心,但實際上她也知道皇宮並不是那麽好進的。尤其是在太子遇刺一事傳出來之後,她幾乎以為選伴讀的事要被無限押後了。


    聖旨送來的時候,程老夫人都是慢了半拍才想起讓人開中門擺香案準備接旨,程子安接到消息時更是直接傻眼。等到在祖母的指示下接了聖旨,捧著那一卷明黃色的綾錦,她還有些如在夢中的茫然。


    程老夫人知道程子安為何發愣,其實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這好端端的,她都還沒來得及托人推薦,怎的程子安就入了陛下的眼,點了做皇女的伴讀呢?


    老夫人一生剛直,隻按照慣例給了傳旨的內侍賞錢。程夫人卻又上前給為首的內侍塞了個荷包,向他打聽:“未曾聽聞陛下選召,怎的小兒這突然間就被欽點了做殿下的伴讀呢?”


    程家的名聲確實響亮,即便如今沒落了,今日來的這幾個傳旨的內侍也都沒有露出什麽傲慢的神色。當然,荷包還是收了的,那內侍也很爽快的給了答案:“聽說是皇女殿下親自選的小公子,陛下便直接下了旨,未曾召各家公子入宮候選。”


    這並不是什麽秘密,傳旨內侍並不介意賣一個人情,但更多的他不知道更不能說,於是他收了荷包,說完這句又道了聲“恭喜”,便匆匆告辭離開了。


    程家這樣因為“叛國”沒落的家族,能再次上達天聽,本就是件值得恭喜的事。更何況有老將軍當年留下的人脈在,那位小程公子隻要有些本事,將來必定有所成就。


    等人都走了,程家的大門關上,程老夫人才一臉疑惑的看向了程子安:“阿捷,皇女殿下怎麽會知道你的?”


    程老夫人問程子安,但程子安自己卻更感迷茫。她搖了搖頭,滿臉的茫然:“孫兒也不知道啊。”


    一家子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程夫人自告奮勇:“聽說張太夫人過些天要辦個賞梅宴,各家夫人到時候應該都會去湊個熱鬧,要不,我向人打聽打聽?”


    程老夫人當即就擺了擺手道:“算了,不必打聽,這種事也不可能打聽到。”


    程子安深以為然,隻是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如今就在皇女身邊的褚京墨。除了她,宮裏的人不會知道還有個程捷,她也想不到還有什麽人,會在皇女殿下那裏提起自己。


    可惜,程子安自欺欺人的想法還沒過兩個時辰,就被李霖打破了。


    他匆匆而來,神色慌張,見到程子安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子安,出事兒了!今天宮裏來人去我家傳旨了,陛下居然召了我去給皇女當伴讀,還說是皇女殿下親自選的我!!!”


    程子安聞言也是一怔,怎麽也沒想到另外一個伴讀會是李霖。如果她是褚京墨推薦的,那李霖又能是誰推薦的呢?家學淵源,李霖可不是飽讀詩書的才子或者勇武過人的將才,他隻是喜歡擺弄些小東西,對於水利一道有些見解罷了。


    李霖還在哪兒碎碎念:“慘了慘了,聽說皇女殿下是由鄒太傅親自教導的,那老頭成天板著張臉,一看就不好相處。我這腦子,連篇《衛國論》都背不下來,這手掌肯定天天都得腫著了,我的雁江模才做了一半……你說皇女殿下上哪兒知道我的啊?”


    程子安幽幽的看了李霖一眼,順帶著把他抓著自己胳膊的爪子拂了下去:“我怎麽知道?今天聖旨送來的時候,我祖母都愣住了。”


    “咦,你也接到聖旨了?”李霖驚訝,隨即便又笑開了,滿臉愁雲一掃而去:“哎呀,那可好了,進宮之後咱倆還可以互相照料,我正擔心到時候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呢。咱兄弟倆這緣分,可是連親兄弟都比不上了,到時候上課你可得幫幫我啊。”


    李霖這貨從小就厭煩讀書,經史子集沒一本是讀完的。好在他家也不是靠詩書傳家,他喜歡擺弄家裏的模具,又於水利一道感興趣,他父親李鶴便著力在這方麵培養他,準備等他學有所成之後入了工部主管水事也算是子承父業。


    程子安是懶得搭理李霖,她還在想,究竟是誰在皇女那裏提起了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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